通慶二州相隔之海,名卿邪。
子醜交替,寒意自生,茫茫卿邪海域上湧起無邊雲霧。
一道擎黑影於無窮雲霧間緩緩浮現,其輪廓隱隱約約,伴有霧氣糾纏,雖是模糊得見,卻給人以參宏大之感。
“卿邪先生的棋力通徹地,實叫玉龍望洋興歎。”
嫋嫋雲霧之中,擎黑影之下,有渺渺之音,溫潤而恭謙。
“棋藝之變化如外繁星,難知其數,談何通徹地。”聲若弦音,清冷中透著一股風雅,好似不食人間煙火一般,“你已等了九九八十一日,可還要再等下去?”
“罷了。”溫潤之音歎道,隨後豁達一笑,“九九之數已過,若再強求,那就是忤了意。冥冥之中皆由定,也不知哪一宗能得道垂青,將仙緣得去。”
海風徐徐,撥開重重雲霧,想不到那道擎黑影原來是一鼎百丈多高的三足香爐。
香爐上,日月相對,赤紅與晶藍熠熠生輝,滿星辰璀璨明滅,山間風雲變幻龍虎,河海奔騰川流不息,還有飛鳥,走獸,遊魚,皆是栩栩如生,宛如活物。
香爐之下,竹林,草地,茅廬,花圃,石桌,石凳,棋盤,茶具。
執白棋者,麵貌清朗,一根龍首玉簪將滿頭烏發盤繞作髻,一襲白袍纖塵不染,腰間白玉長劍綴著殷紅劍穗,無不透著一股出塵氣息。
執黑棋者,麵目俊逸,一頭齊腰青絲以草繩隨性而束,一身鶴氅瑩白如雪,渾身清曜常在,飄渺空靈,舉止間引動擎香爐上的萬象變化。
“明智之舉。”長袖輕拂過棋盤,棋子盡數回到棋盒內,卿邪淡聲道,“仙緣授,難知其形;仙緣定,不忤其意。與仙緣無緣者,若去強求,定會遭受滅身劫難。”
“玉龍明白。”玉龍道人長身而起,理順白袍,微微作揖,“如此,玉龍來日再來拜訪卿邪先生。”
“我輩煉氣修心,上遵命,下合時機,則諸事水到渠成。”
卿邪取出一粒黑子重新放入棋盤,頭也不抬。
玉龍道人溫潤一笑:“玉龍告辭。”
玉光柔和如紗,腰間白玉長劍出鞘飛,化作一條白玉龍。
玉龍道人踏空而上,乘龍離去。
衣袍無風自動,一道黑袍人影從卿邪體內走出,觀其麵貌與卿邪一般無二。
黑袍人影落座於先前玉龍道人所坐之處,然後取出一粒白子放入棋盤,與卿邪對坐而弈。
“嗯?”
忽地,卿邪眉頭一動,黑袍人影散去。
海水輕蕩,一道濕淋淋的身影破水而出,毫無形象地趴在草地上喘著粗氣。
“累死我了,總算沾到地了。”濕淋淋的人影狼狽道,旋即抬頭打量,正好與卿邪清冷的眼眸對上。
卿邪無聲打量,眼前這少年弱如螻蟻,如何會無視陣法闖入此處?
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
“這是哪?”
“海大的滲人,居然有人能在上麵種花蓋茅廬?”
“這個香爐怎生得這大?難道也是個仙寶,可大可?”
“我了個乖乖,香爐上麵的東西又跑又跳的,難道都是活的?”
“這人住在這,也不種菜,也不養雞鴨,難道是個活神仙?”
“剛剛在水,我分明看到有個穿黑衣服的在和他下棋,那人去哪了?”
“不行!我不能慫,得跟他套套交情,萬一他賜個仙術仙寶的,豈不是要發財了?”
冬白內心震撼不,不過並未浮現於臉上,隻是厚著臉皮招呼道:“嘿嘿,這位神仙大哥,在下棋呢?”
卿邪目光一閃,清冷的眸子劃過一道異色,尋常人見到此地此景又怎會如此平靜從容?眼前這少年的心境倒是有些不俗。
“這位神仙大哥,這是哪?離慶州遠不遠?”
冬白左右張望,奈何四處皆是雲霧,根本看不見外麵的光景。
“通慶二州相隔一海,名卿邪,此處仍屬卿邪海域。”
聽冬白口中喊著‘神仙大哥’,卿邪並無不悅,麵目清冷依舊。
冬白撓撓頭:“離慶州不遠了?”
卿邪點頭,優雅地倒茶細品,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那就好,那就好。”冬白目露喜色,“那待會兒我從你這砍幾根竹子,做個竹筏和釣竿就離開。”
卿邪指間玉杯一頓,看了看青翠晶瑩,錯落有致的竹林,眼皮不著痕跡地抖了抖。
見卿邪不語,冬白就地盤坐,運轉先元功,一身水漬化作白霧蒸騰。
“咕咕——”
腹鳴聲響起,冬白腆著臉道:“神仙大哥行行好,我遊了一一夜,你有沒有吃的施舍點?”
卿邪眸中異色更甚,不言不語地搖了搖頭。
冬白目露失望之色,隨後看向海水,有些躍躍欲試。
“嘩啦!”
水花飛濺,幾條肥魚破開海麵落到草地上,猶自跳動。
冬白心中一動,忙地起身朝卿邪拱手作揖:“謝謝神仙大哥。”
“不用。”
幻出黑袍分身,卿邪複又與其對坐而弈。
見卿邪不再理會自己,冬白便自顧自地將肥魚剝鱗清肚,再從四處尋來幾片草葉塞入魚腹內。
火符祭出,貼於幾條肥魚之上,火光時強時弱。
不出片刻,魚肉香混雜著一股清新別致的香氣縈繞不散。
冬白喜滋滋地拿起魚狼吞虎咽起來,落水醒來後,他已在海中遊了一一夜,若不是內氣磅怕是早已果了魚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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