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眼鏡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音，張彬忍著下腹部的疼痛，連連後退兩步——他毫不懷疑，安然的那一腳絕對是留情了的，否則就不會僅僅是擦過他的鼻尖，踢掉他的眼鏡那簡單，而是會毫不容情地踢碎他的鼻梁骨！

    “張彬，你個王八蛋，是不是覺得老娘好欺負啊！”安然吐了兩口帶血的唾沫，惡狠狠地罵道。

    從安然方才的出手之中，張彬迅速地判斷出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女人，其身手之淩厲絕不遜色於自己！

    他眯起了眼睛，定定地看著麵前的女人，這個滿臉淤腫，還在流著血的女人，此刻卻有種凜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度。

    “居然敢還手，信不信你走不出這個停車場？”張彬冷冷地笑道。

    “就憑你嗎？”安然回以更加寒冽的冷笑，“那你就動手試試看啊！反正我也不想繼續在葉總身邊待下去了，既然這樣，我對揍你一頓這種事也沒什好顧慮的！”

    ……

    “我愛過嗎？”紀韜來到窗前，靜靜地看著街上正在陰森的雲層下穿行的車流，那雲層已經堆積得很厚，似乎隨時都能滴下雨來。

    路羽好奇地跟過來，卻看到窗玻璃上倒映出了紀韜的影像，隱隱約約的，她感到紀韜渾身上下都開始彌漫出一股極度傷感的情愫，就像是窗外的雨雲一樣，陰鬱而厚重。

    “愛過……”沉默良久，紀韜驀地話了。

    路羽沒有答話，她此刻正陷入沉思——昨夜她第一次見到紀韜，就覺得這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她也從警多年，有著足夠的閱人能力，許多犯罪分子在她麵前都根本掩飾不住自己的內心，可是紀韜這個其貌不揚、甚至有些形容猥瑣的男人，卻讓她感到捉摸不透，她唯一能確定的是——這是一個永遠不會傷害無辜者的好人，所以她才敢近乎無賴地住進他的居所。除此之外，紀韜的內心就像籠著一層極黑的簾幕，根本無法看透。

    究竟是個什樣的女孩？能夠在這樣一個有著近乎傳奇經曆的男人心中，占據一個不可抹滅的地位？

    ……

    黑暗的地下停車場，傳來了呼嘯的揮拳聲音。

    張彬猛衝上前，屈起右臂，重重地砸向了安然的麵孔，可是黑暗之中的他掌握不了距離感，再加上眼鏡被打掉，讓他大失準頭，安然也好不到哪兒去，左眼的淤腫讓她也無法判定距離，隻能憑借身體的本能反應進行躲避。

    張彬的第一拳揮空了，他及時住腳步，第二拳緊跟著打了過來。安然下意識地抬臂格擋，這一拳剛好擊中了她的腕部，腕關節處發出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悲鳴，劇痛和麻木同時襲來，讓安然痛呼出聲。

    這一聲痛呼給了張彬攻擊的方向，他毫不遲疑，飛起右腳，向著安然踢了出去。

    這一腳，踢空了……

    在電光石火的那間，安然側身閃過了張彬的踢擊，隨後貼著對方的腿欺身而上，屈肘直攻張彬的腹，張彬躲閃不及，腹部位被狠狠地擊中，當即向後仰倒，重重地坐倒在地。安然窮寇亦追，整個身體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劍，劃過一道優雅的弧線，落在張彬的身上，右肘狠狠地砸在了張彬的胸口。

    ……

    “那是我上高三的時候，她是個插班生……”

    紀韜轉過頭來，神情變得落寞，語氣卻異常的柔和。

    “那是十七年前的冬，寒地凍的。我們正在上晚自習，門突然開了，班主任引著她走進了教室。她留著一頭男孩子一樣的短發，戴著一副大大的眼鏡，臉蛋兒凍得有些發紅，體型瘦瘦的，顯得很柔弱的樣子。老師安排她跟我同桌——她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很長，雙眼皮，眼神看上去會話……她學習很認真，但是總是學不好物理，每次遇到難題，那種著急的模樣，特別可愛；她的手特別怕冷，冷得受不了的時候，她就把手往我衣領麵一塞，凍得我直哆嗦……”

    “那後來呢？”路羽問道。

    “後來……”紀韜的聲音突然由甜蜜變得苦澀。

    “後來，高中畢業之後，我當兵去了西南，而她考上了東北的一所大學，從此，我們倆南海北，再不相見。事實上，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喜歡她，大學畢業之後，就嫁了人；而我，也是在聽了她的婚訊之後，才真正地明白自己心中所想。可那時候也已經晚了……我和她之間，值得回憶的事情，真的是寥寥無幾，就連拍畢業照，我都因為生病沒去，錯過了唯一一次與她合照的機會。”

    紀韜苦笑著，眼眶中微微泛紅。

    “那你現在……”路羽的語氣也變得遲疑，她看得出來，紀韜此刻的心情已經有些不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