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屋外擺了兩桌，屋內狹，安置的是個狹長的條桌，但五熱二冷一湯八個大菜同屋外的大圓桌上擺的分毫不差，連兩碟涼菜都沒少。李三的媳婦葉氏跟攆雞娃似地把兩個娃兒給趕下了桌，規規矩矩地讓出主位請劉娟兒坐下。劉娟兒左側依次坐著花無婕和應祥如，右側依次坐著葉氏、八娘和九娘，年輕嬌嫩的女子倒是占了大半桌，隻樂得葉氏連聲打趣道：“嘿！我這個糊卷子竟也能坐在一桌子嬌客席，瞧瞧這一個個的都跟仙女兒似的，我倒像個老媽子了！”

    她一席話逗得滿桌人嬌笑連連，仔細一瞧，其中又數八娘的笑聲最為響亮，劉娟兒笑得卻是勉強得很，花無婕也隻是略微拐了拐嘴角，應祥如和九娘倒是笑得真情實意。葉氏看在眼，隻不動聲色地抬起酒杯舉到桌前爽朗笑道：“老話是咋的？能同桌吃上飯就是緣分！咱人活一輩子，不就是一飯一湯？如今這多漂亮妹妹聚在一起，我高興！這也都是得虧了咱們姐，別看咱姐年紀，可是個能人！我先敬姐生意興隆，再敬妹妹們紅紅火火！”

    “的好！嫂子可是個爽快人啊！”八娘抬起身來舉著酒杯朝葉氏的方向推了推，仰起脖子一飲而盡，啟開濕潤的紅唇嬌聲笑道“這桌上怕是就我酒量好些，九娘經不住醉，姐人還，我就替她們倆多喝兩杯，別嫌棄啊！”著，她當真又自斟了兩杯連喝兩個響，逗得葉氏呱呱大笑，拍著大腿連聲道：“我算瞧出來了，咱這桌上啊，要數八娘是個女中豪傑！”她話音未落，卻見花無婕抬起酒杯抿了一口，又蹙著眉尖頓下，垂搭著眼皮輕聲道：“這酒用的水不夠清……”

    “來來來，吃菜吃菜！”應祥如趁著眾人都沒聽清花無婕的埋怨，急忙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的側腰，打頭一個動筷子給花無婕夾了個熱乎乎油滋滋的葫蘆頭過來。她是想堵上這位姑奶奶的嘴，眾人心都跟明鏡兒似的，偏葉氏沒會過意來，急忙撲到桌麵上跟搶功似地替劉娟兒夾了一筷子肉菜“姐，這開席的第一口菜還得你來賞發才合規矩呀！我也不知這是啥好菜，瞧著白白綠綠怪好看的！”

    劉娟兒聞到一股衝鼻而上的薄荷味兒，不由自主地清醒了幾分，忙擺出一臉和氣的笑容輕聲道：“這是薄荷羊肉，馬大廚的拿手好菜！來，大家別客氣，怎痛快就怎吃！今兒高興，我也該沾沾喜氣！”著，她就手將花無婕幾乎未動的那杯酒勾帶過來，抿著杯沿呷了一口，酒還未入肚就被辣的直抽冷氣。

    “嘻嘻嘻哈哈哈！”除了花無婕專心吃菜，其餘眾人笑作一團，八娘嬌豔的臉頰上一片緋紅，秀目迷蒙地打趣道：“這是豆芽兒從她爹娘的鋪子踅摸來的苦梨花，勁兒還挺大的，姐意思意思就得了，若是真的喝醉了，少東家能饒了我們哪一個？快別喝了！吃菜吧！恩恩，這個薄荷羊肉還真爽口！”

    是嗎？這個年代的釀酒技術還不太發達，肯定不能釀出多高度數的白酒，起來……自己前世還是挺能喝兩杯的，或許這一世的身子還太，受不住這酒氣熏頭……但是，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啊！劉娟兒此時滿心苦水無處宣泄，幹脆一狠心，又灌了半杯酒，隻嗆得驚動地淚涕橫流，卻當真覺得舒爽了幾分！花無婕手中的竹筷頓時停住，一瞬不瞬地盯著劉娟兒酡紅的臉。正在給眾人讓菜的葉氏嚇了一大跳，正要出聲勸阻，卻被花無婕冰冷銳利的目光給噎了回去。

    “嘿嘿，大家夥兒吃菜呀！這羊肉可是溫補的好東西啊，馬大廚能一個人拾掇出兩席全羊宴來！往後咱家的羊兒就不愁沒去處了！好！太好了！”劉娟兒眼中蒙上了一層薄霧，看人都是晃著虛影兒的，偏又犯了倔，滿臉癡笑地歪倒在花無婕肩上，拍著桌麵連聲道“好羊配好酒！爽！花姐姐再給我來一杯！”

    “哎呀，這可咋辦？姐沒顧上吃菜就猛灌了一杯，這怕是醉了，我去廚房煮醒酒湯吧！”葉氏滿臉驚慌地直起身來，想到適才自己當家給囑咐的話，越發是焦急了幾分。要知道夫妻成雙入酒樓上工，當家的又要被派上管人的差事，若是想這趟工上穩妥了，她這個當賢內助的也不可能啥事兒都撒手不管。是以，葉氏打一開始就是想著籠絡人心，日後也好方便行事，除了那個冷冰冰的花無婕，其餘眾人瞧著倒是挺吃這一套的。但若是剛開席就讓姐喝醉了，這可不就成了她的罪過了？思及此，葉氏恨不得即刻就能捧一碗醒酒湯來給劉娟兒灌下！

    “不必了，大家吃菜吧！”花無婕一手兜起劉娟兒軟綿綿的身子，垂搭著眼皮輕聲道“光這一杯酒水也醉不到哪去，何必掃了大家夥兒的興致？若是大張旗鼓地去煮醒酒湯，少東家還以為咱們鬧了一屋子酒鬼呢！那不是為難葉嫂子？趕著這會子起了涼風，我帶姐出門去轉轉吧！葉嫂子，你們這屋不是有個後門？走前門就撞到少東家手了，我們就從後門走吧！”

    語畢，花無婕扶著一臉癡笑手舞足蹈的劉娟兒直起身子，帶著一臉不容置疑的堅定神色抽身朝外走。應祥如和八娘九娘都急眼了，八娘跳起來轉出桌麵，幾步攔在花無婕身前叉腰道：“我花妹子，你咋能這一意孤行呢？合著你來當大廚，就是來當咱們所有人的家來了？想咋樣就咋樣，這是哪兒來的規矩呀？”卻見花無婕連眼皮都沒動一下，隻是將手中醉意濃濃的劉娟兒兜兜緊，目無表情地接口道：“我是不想當誰的家，誰想當家誰知道。但這會子若是讓少東家他們瞧見姐的醉態，誰來承這份罪過？大家以後又如何處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