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偌大一個靶場上人影晃動，有的是旅派來布置現場，更多的是為備戰。在西南的角落，炮兵營代表正在積極落實武登峰的加碼訓練計劃。準備活動完畢，他們重新背上背囊，首先繞著跑道的四個邊，不間斷地搞了兩組三百米和四百米的全力衝刺。一圈下來，個個腰酸背疼腿緊繃，很多人在衝回起點的時候都收不住腿腳。稍事休息，俯臥撐開始。沒人監督，標準自己掌握，數量全憑個人意誌決定。數到二百的時候，堅持的人還剩下一半。數量再加五十，隻剩一個了。

    “51，5——”程仁枚等人齊聲呼喊。“堅持住，武登峰！少了五百個，午飯就沒得吃啦！”

    “沒問題，”武登峰仍然談笑自如。“不是跟你們吹呀，咱這就是加碼訓練的結果。”

    “來來來，加個背囊唄？”顏向權身上不爽，剛才最先爬起。

    “加吧，隨便。”

    “86，再加一個？”

    “隨便，加吧！”

    “04，再來一個？”

    “隨、便！”武登峰故作輕鬆，第三個背囊剛剛放到背上，他立時趴在地上，滿臉都是泥水。

    “不行了吧？”顏向權幸災樂禍。

    “不服單挑！”武登峰爬起，甩下一把熱汗。顏向權沒有應戰也沒有應聲，武登峰接著又：“嘿嘿，我是等顏班長你病好了，咱倆再比。——進行下個科目：十公越野。”

    “啊？”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咧開嘴巴，顏向權第一個跳出來抗議。“看我感冒了，你成心的吧？”

    “到山下就回來，一趟十公左右吧。”武登峰視如不見。

    “你這是瞎折騰！”聞利軍有些憋悶，五公就夠他受的了。

    “你妙也好、孬也好，這就是我的方法。”武登峰一邊，一邊動手調整背囊兩條背帶的長短。“除了參加五公項目的人，誰要是不想跑可以下來。放心，我肯定不會向副營長告密。”

    “聞利軍，”程仁枚拉過聞利軍。“你看看顏班長，病了還沒要退下。你什意思？”

    “跑快跑慢是能力問題，跑與不跑就是態度問題了。”陶正也甩起背囊，：“兄弟，我跟你能力大無所謂，可這態度要是不端正，那就不好辦了。”

    “聞利軍，要是你連個五公八公都拿不下，就是你考上了軍校當了軍官，我照樣看不起你。”武登峰在聞利軍的臉上摸了兩把，怪笑著：“堅持下來，好處大大地有喲。”

    聞利軍一扭身子，退回隊列當中。

    “有啥好處，提前下唄。”有人叫道。

    “晚飯每人一斤餃子，我請了。”武登峰慷慨許下大願。“怎樣，這個還算夠味兒吧？”

    “夠味兒、夠味兒。”眾人紛紛點頭叫好。

    “都去？嘿呦，這得多少餃子啊。”武登峰假裝哭喪著臉。“好，我要的就是這個！要是有人扛不住了，那我教你一個好法子。你就拽出你心特恨的人，一邊使勁跑、一邊使勁罵。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拿我開刀也成。‘狗日的武登峰，我扒光了你’、‘武登峰，你他娘的混蛋’。你可以扯開了嗓子隨便罵，罵完了我還當你是好兄弟。哈哈哈。”

    “瞧瞧，好好瞧瞧人家武登峰這覺悟。”顏向權抬起臂肘頂撞聞利軍，“你也跟著學學。”

    “祖宗十八代都能罵，可千萬別把我奶奶也扯上，就是口頭禪也不行。”武登峰接著：“要是有人這做了，到時可別怪我跟他急，希望各位老班長多擔待了。”

    “喂，武登峰，你們家老祖宗不會是賣炊餅的那位吧？”一個老兵開句玩笑，其他人一笑了之。

    “另外就是，”武登峰摸出秒表。“我，當然也包括各位老班長在內，肯定誰不想看見有人打的過去，那實在是太沒勁了。再了，有那錢咱還不如買兩瓶二鍋頭喝了是吧？”

    “要是有人偷懶耍賴，咱就讓他出錢買酒。”程仁枚。

    “好，咱們山下見。”跑道上，武登峰高高舉起攥著秒表的左手。“各就各位，預備，出發！”

    從大院南門口出發，沿著共建路向東經過兩個較大的岔口之後是榮軍街，它的北麵盡頭是煤市路。共建路與榮軍街都是水泥鋪就，而煤市路是一條連接竹州與寧安的柏油大路。二者之間有一座山，本旅步兵營連的戰術訓練場就在山腳下，亦即今十公越野訓練的終點。

    武登峰一聲令下，二十餘人紛紛閃離現場。起初，聞利軍雖然跑在最後，但還不至於脫離人群。這已經很難得了。畢竟，今這次背上還背著三四十斤的背囊呢。如此看來，以前的工夫算是沒白下。程仁枚暗自點頭。四公以後，聞利軍漸漸體力不支粗氣直喘。心哀歎還差一半的路程，雙腿就更加酸脹而且超常沉重。勉強抬頭一看，已經被人落在三百米開外。稍一愣神，又是二百米出去了。臉上的汗水流落雙眶，聞利軍眼前一片昏花，腳步更慢了。

    “做白日夢你？快點、快點！”不知何時，武登峰轉到了聞利軍的身後，照著屁股踢了他一腳。

    “武登峰，我、我不想跑了。”聞利軍張口結舌，甩頭抖擻精神時卻發現程仁枚也在身邊。

    “這才多遠，你就不想跑？沒門兒！”武登峰麵對聞利軍倒著跑，這樣也比他跑得快。“抬著頭能看見你爹呀？先低下來跑一會兒！”

    “我，我是真的、真的跑不動了。”聞利軍隨即耷拉下腦袋，嘴仍舊呼哧、呼哧喘個不停。

    “廢話少，跑不動就爬過去！”武登峰瞪著牛眼，毫不客氣。“再堅持二地，你就適應了。”

    “聞利軍，現在你就想想那餃子蘸醋，咱中午就吃。”程仁枚伸手，拍拍聞利軍已經一團混沌的腦瓜。“醋必須是山西陳醋，嘿嘿，那叫一個酸，比老白的糖葫蘆可酸多了。”

    聞利軍原本口幹舌燥，經程仁枚這樣一，立時滿口生津。不一會兒，喉嚨噴出來的火就被澆滅了。武登峰聽了，嗓子眼兒也是出奇的舒坦。

    “好受了吧？”武登峰問道。

    “好受、好受多了。”聞利軍仍是喘息如牛。“程排長，你倆、你倆別管我了。”

    “嘿，你又想著偷懶了是吧？”武登峰再次轉到聞利軍身後，抬腿又是一腳。“快快快！你再磨嘰，信不信我把你的腰帶解下來，抽你一頓呀？！”

    “放心，武登峰早把秒表交給他們了，咱仨一塊過去。”程仁枚。“堅持，堅持就是勝利啊。”

    就這樣，程仁枚和武登峰你一句、我一句軟硬兼施，使得聞利軍繼續向前推進了三公左右。這個時候，盡管呼吸均勻而且越來越有規律，但是聞利軍確實已經筋疲力盡。武登峰悄悄示意程仁枚，意思是他想接過聞利軍的背囊。程仁枚擺手不同意。為了避免退卻放棄的念想在聞利軍的心頭落地發芽，武登峰開始講笑話，後來又講葷段子。大部分時間，聞利軍似乎充耳不聞，講到逗趣處，他也隻是長長地“哈”了一聲，然後是急促的喘息或者咳嗽。最後，聞利軍不記得是怎樣到達終點，休息了多久。他隻知道，在他處於朦朦朧朧的狀態時，武登峰一直連喊帶拉，終於把他折騰起來，他的背上當時還壓著沉重的背囊。其實，他在“舒服的床上”躺的時間，前後不過兩分鍾。

    由於擔心休息時間過長難以順利返回，武登峰隻讓聞利軍稍稍活動三分鍾就下令整隊，然後慢跑帶回，這樣更有利於緩解腿的酸脹不適感。一路上叫苦喊累的不少，但是針對武登峰本人牢騷抱怨的沒有一個，包括陶正。有人提出累了走走，武登峰馬上下令變跑步為齊步。在路人稀少的地段，老兵們稀拉隨意一些，他也不去認真糾正；路過稍微繁華的街市，隻要他一個口令，隊伍即刻變得整齊劃一。武登峰暗自慶幸，同時也很佩服這些老兵，有意博取諸君一笑。恰在此時，剛剛路過寧安市護校，一些老兵還在戀戀不舍地回望門口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子，還有幾個開始賣弄為這所學校搞軍訓的曆史。

    “立-定！”又一群女生迎麵走來，武登峰適時喊住隊伍，並及時下令調整轉向以確保能把她們納入視界。那些女孩本來也正在嬉笑指點著眼前這些陽光子，有的揮手致意，還有兩個飛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