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為了所謂的集體榮譽，蔣功成延遲了武登峰接受治療險些釀成大禍，事後的做法又很不得體，旅責令他重回高炮連代職帶兵。為此，蔣功成心十分鬱悶。可是，這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他的語言表達欲望與能力，一個人靠著俱樂部的椅子麵對兵們大特，口口不離緣分和感情。台下，兵們的腦袋很快低成了一片。哪個老兵都知道他在任內的所作所為，誰也不會忘記他在接到升任命令的當晚上就火速搬離了高炮連宿舍，和兵們連簡單的道別都沒有一個。

    一周之後，旅集合全旅官兵於禮堂召開頒獎大會。其間，台上授獎與領獎以及台下勝利者的掌聲與失敗者的沉默，與年底的表彰大會的場景並無二致，兵們一點也不覺得新奇。相比而言，苑智德在最後所做的總結發言，更讓台上台下的官兵們聽起來有些意外。

    這個就是旅出的《戰報》，有多少人經常看？近期有篇文章，是高炮連戰士聞利軍寫的《一座生鏽的浮橋》，又有幾個人看過？苑智德舉起手中的報紙，神色嚴肅而凝重。沒有看過就聽我解釋。聞利軍所的“浮橋”，指的就是咱們靶場西邊新型障礙組合中的那個浮橋。如果不是他提起，恐怕有不少的人早把它忘了吧？更不會有人注意到它會閑置到生鏽。今，我要再次跟大家講，美軍在海灣戰爭之前的訓練死亡人數是其在戰場上戰死的7倍之多。再看看我們！一起訓練事故竟然會造成一套設備閑置多年，更別提那些難度係數更大的科目。到底，造成今這樣的局麵，是由於我們習慣了當太平軍，備戰的意識日益銷蝕。聞利軍批評他的副營長批評得對，批評得好！不止炮兵營領導，其它單位的領導包括我們都應該受到嚴厲的批評！以前：仗怎打，兵就怎練。現在又有種新提法：兵怎練，仗就怎打。不管怎樣，我希望各個單位的幹部戰士，不管是這次運動會的勝利者還是失敗者，都來想想從我們訓練場上的勝利到戰場上的勝利到底有多遠？以及怎樣縮短這二者之間的距離……

    雖然苑智德明言那些在訓練中“偏食”的所有幹部都要受到批評，可被人白紙黑字記錄在案的卻隻有蔣功成一個，而將此事公告下的“主犯”竟然是自己手下的兵，這就大大助燃了他原本可以潛壓在心底的一團惱火。

    “政委提到的那個真是你寫的呀？”蔣功成明知故問。

    “是，副營長。”政委能在全旅官兵跟前正麵引用他寫的東西，聞利軍心很高興，但他知道這份快樂是建立在蔣功成的痛苦之上，因此又隱約有些擔憂。

    “寫的不錯呀，政委還真的用上了。”蔣功成低頭吹開浮在液麵上的綠葉，吸溜一口茶水。

    “我就想指出這種不正常的現象，沒想直接批評你。”蔣功成言不由衷，聞利軍聽得出來。

    “對事不對人，是吧？”蔣功成問。

    “是，副營長。”聞利軍。

    “嘿，嘿。”蔣功成覺得好笑又不能放開了笑，以往都是在他批評了人之後“對事不對人”，今竟讓一個上等兵反教了。“行，聞利軍，你行、你真行。”

    “副營長，我——”蔣功成連連擺手，聞利軍隻好閉嘴。

    電腦前，牛得力正在修改整理《風采錄》程仁枚等人的資料，一邊聽著兩人的對話。很快，他就明白蔣功成在會議室單獨召見聞利軍的意思了。

    “今年，聞利軍的表現的確不俗。”牛得力借題發揮，顯然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為了備戰軍考，他一直堅持努力複習、刻苦訓練，各方麵素質都有明顯的進步。這不，旅頒發的‘百米衝刺第二名’的亞軍證書還在這呢。另外，他的個人愛好的寫作也得到了極大地發揮，隔三差五就會在《戰報》上投下一篇。去年政委在咱們連蹲點期間的記錄，趙幹事他們全部使用，幾乎沒改一個字。”

    “是嗎？”蔣功成無疑生問。

    “就是啊，都在《戰報》上呢。”牛得力起身走到聞利軍身邊，雙手搭上他的兩肩。“他早就被我們任命為本連的報道員了。去年，鄒副營長不是還，讓他擔任咱們營的報道員嗎？”

    “是嘛！”蔣功成頓時興奮起來。

    “是，副營長。”聞利軍答道。

    “別張口‘副營長’、閉口‘副營長’的，我現在是咱們高炮連的副連長。坐，坐呀！”蔣功成擺手示座，臉上不再像原來那陰沉。“我不是不接受你的監督和批評，主要是我覺得的吧，有意見明眉張目地宣揚出去多不好。最好咱們私下，當麵鑼對麵鼓的，爭吵兩句都行啊。”

    “我懂，”聞利軍放心了。“副營長，沒事我先回去了？”

    “回吧回吧，以後再聊。記住，”蔣功成糾正：“副營長犯了錯誤暫時停職，現在我是副連長。”

    “是，副連長。”聞利軍轉身走人。

    晚飯的時候，兵們發現每張餐桌上都多了一道紅燒鯉魚和一盤黃燦燦的炒雞蛋，此外還有兩瓶紅酒。這是為了表彰程仁枚等四人在運動會上不俗的表現，也是為了慶祝楊藝帆等人生日。牛得力主持，他首先有請習成誌兩句。蔣功成就在身旁，習成誌讓他率先講話。蔣功成再次強調，他現在的職務是副連長而不是副營長。稍後，按照順序輪到他發言時，蔣功成首先向武登峰道了個歉，接著又了一些祝賀、鼓勵之類的體麵話。輪到牛得力時，他隻了兩句話：祝願楊藝帆等人生日快樂；希望全連上下再接再厲，為在下一步在半年考核中取得好成績而努力加油！

    果然，借著這股勁頭，高炮連在月底進行的上半年共同科目考核中一舉搶下全營第二的招牌，其綜合成績比去年蔣功成安排高手替考取得的還要優秀，聞利軍的百米衝刺更是破了記錄。於此，蔣功成暗自驚訝。他搞不清，到底是榴炮連發揮失常還是高炮連超常發揮。習成誌同樣大喜過望。作為獎勵，他對兵們要求請假外出，尤其是那些為提高本連成績做出貢獻的兵，絕對一請就準毫不遲疑。

    “明吧，連長。”外出人員臨近條令所限，牛得力提醒他。

    “周末嘛，連又沒別的事兒，下不為例。”習成誌仍然照準不誤。“下次引體向上多給我拉兩個，要是沒辦到，下半年我就凍結你請假外出的權利。去吧、去吧。”

    “連長，我覺得這樣不妥。”這個兵拿證走了，牛得力。

    “我這也是為了鼓勵他們刻苦訓練、好好幹工作嘛。下不為例、下不為例，行了吧？”與些微不滿的神情不同，習成誌心很熨帖，為的是牛得力終於也唱了一回白臉。

    “行，下不為例。”牛得力走出宿舍，提高嗓門喊住武登峰。

    “指導員。”武登峰收住腳步，低聲招呼。

    時至今日，武登峰仍舊精神不爽，他坦陳就是因為蔣功成。

    “下邊溜達溜達再上來也行啊，”牛得力。

    “沒勁，”武登峰。

    “院溜達沒勁，你就出去走走。”牛得力提議。

    “不了，”武登峰仍是搖頭。

    “去吧，寫個請假條就行。”牛得力。

    “指導員，真不用了。”武登峰。

    牛得力還想再勸，好像忽然想到什，一轉身，發現習成誌就在身後，他的臉都快綠了。

    “連長——”牛得力開口想解釋，卻被製止了。

    “啊，是武登峰啊。雖然你這次發揮失常，可這個，”習成誌有些陰陽怪氣地。“我們也要一視同仁。是不是呢？外出證就在我抽屜，想出去你就自己拿去吧。”

    “連長，我沒想出去。”武登峰。

    “讓你出去你就出去唄，別浪費了牛導一番好意呀。”習成誌。

    “連長，我——”習成誌臉色微變，牛得力張口結舌。

    “解釋就是掩飾，不用這個。”習成誌掉頭走人。

    “怎了指導員？”武登峰問。

    “沒事。”牛得力搖頭，伸手拉武登峰進連部。“最近你是怎回事？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上次在市一院的那個手術做差了？怎就讓我們高炮連少了一隻猛虎、多了一隻病貓呢？”

    第九十二章

    “煩，我一看見老蔣就心煩。”武登峰。

    “原因？”牛得力拉一把椅子坐下。“就是因為沒達到賽前預定目標，他讓你爬著回來。你覺得丟人了，對吧？我你怎忘了，這個是你自己許下的承諾啊？我記得，當時也沒人逼你呀。”

    “誒，對呀、對呀！”武登峰恍然大悟。“糊塗了糊塗了。牛導你不知道，當時那真叫一個疼呀。”

    “嗯，我知道你不是裝的。”牛得力。“現在沒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