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距離年底的日子所剩已經有限，武登峰實在有些擔心。入伍這一年半，他受過不少處分。隻有今的檢查，他寫得最認真最迅速，字行間的認錯態度也是少有的端正。這樣，武登峰仍舊不放心，夜躺在床上仍舊琢磨，明晚上蔣功成等人會在會上些什。又是蔣功成與習成誌的組合，武登峰據此猜測，這次又不會有什好果子吃了。武登峰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寂靜而昏暗的宿舍傳來一陣讓人心驚肉跳的笑聲。

    “武登峰！你又是哪根筋搭錯了？”楊藝帆代表所有人發問。

    “此乃機，不可泄露。”武登峰笑答。

    第二，武登峰耐著性子等待楊藝帆忙碌完畢，然後拽上他急匆匆下樓，順路喊上正在閱覽室看閑書的聞利軍。操場一角的電話亭旁邊，左右無人過往。武登峰迅速掏出i卡插上，接著摘下電話推給楊藝帆。

    “給我幹嗎？給誰打呀？”楊藝帆疑惑不解。

    “豬是咋死的知道不？”武登峰低聲悶吼：“連部，找連長！”

    “找連長？”楊藝帆更摸不著頭腦了，“找他啥呀？”

    “昨我不是犯錯了嗎？”武登峰隻好耐心解釋。“你看連長副營長那德行，還不記我一大過呀？要是這樣，年底我入黨轉士官還有戲嗎？”

    “那你想怎樣？”楊藝帆再問。

    “你笨你真是笨，”武登峰幾乎要舉電話砸人了。“我想了想，隻有政委能把這事壓下，旅長軍長也行，可你不行啊。”

    “這跟我有什關係啊？”撥回武登峰拿著電話的手，楊藝帆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你不會是想讓我再糊弄老蔣一次吧？”

    “幫幫忙吧老楊，不這樣這關我過不去呀。”武登峰抱拳作揖。“拜托，回頭我請你搓一頓好的。”

    “不行、不行！”楊藝帆連連擺手。“這長時間沒碰頭了，我早就忘了政委話的音調了。”

    “這事兒關係到兄弟的前途命運，見死不救你也太不講義氣了吧？”武登峰當真有些焦急，陳年舊事都翻出來了。“入伍的第一你就把顏向權耍了，這事兒我還一直給你保密呢。”

    “，你想威脅我？”楊藝帆笑問。

    “你看我武登峰是這樣的人嗎？”楊藝帆看似仍舊不為所動，武登峰隻好重新掛上了電話。“你不願意幫忙就算了，我犯不上為這點屁大的事求你一回。”

    “這就走了？”楊藝帆攔住武登峰。

    “放心，打死我也不會出賣你。”武登峰邊邊走。“這點義氣我武登峰還是有的，不像有的人。”

    “回來，回來，”楊藝帆終於下定決心幫他一次。

    “我就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哈哈哈！”武登峰轉身大笑。

    “你這變臉魔術真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楊藝帆瞪了他一眼。

    “我這變臉再厲害也比不上你變聲厲害呀，哈——”完，武登峰還想咧嘴大笑，被楊藝帆豎起的一根食指及時製止了。

    此前，楊藝帆的口技早已聞名全連。在周末的聯歡會上，楊藝帆經常應邀即興表演一段口技，有時是火車鳴笛進站，有時早晨的起床號，有時是陣地遭遇狂轟濫炸的情境。除此，他還有模擬別人話腔調的本領。如果沒有仔細辨別，經他模仿的聲音與其本人並無二致。因為曾經先後戲弄過顏向權和蔣功成，楊藝帆一直不敢顯露這項雕蟲技，擔心他們有所察覺而引火燒身。

    “來來來，聞利軍先一句讓他試試。”武登峰拉過聞利軍。

    “武登峰是狗。”聞利軍會意，開口了一句。

    “武登峰是狗。”楊藝帆清清嗓子，然後鸚鵡學舌。

    “嘿呀！太好了太好了！”武登峰不禁手舞足蹈。“來來來！你再學學我話，讓我也聽聽！”

    “拉倒吧，就你那話跟野驢嚎叫似的。”楊藝帆擺手，：“打死我也學不來，學不了。”

    “嘿，你個臭子！”武登峰舉手要打，楊藝帆伸長脖子示意他下手，他卻一掌打在自己臉上。

    “行了行了，”楊藝帆推了武登峰一把。“別是我模仿，就算是用錄音機錄出來的，你自己聽著也不像，不信回去試試就知道了。”接著，楊藝帆又在武登峰的指揮下，逐個模仿一遍程仁枚、劉博德、習成誌的腔調，再配上惟妙惟肖的個人手勢動作，實在令人歎為觀止。聞利軍也不禁挺起了身，和武登峰兩股視力通通集中在楊藝帆的嘴上。

    “好，真有你的老楊！”武登峰放聲大笑，再次摘下電話遞給楊藝帆。“你馬上打電話到連部。這次老蔣他們能不能放我一馬，可就全看你的了。”

    “你還想讓我親自動手撥號啊？”楊藝帆模仿苑智德的腔調。

    “對對對，我來撥我來撥。”武登峰趕忙撥通高炮連連部的電話。“好了我的大政委，您請吧。”

    “沒你的事兒了，滾一邊兒去！”楊藝帆又模仿起顏向權來。武登峰在他背後舉手要打，楊藝帆接著又：“武登峰，你想打就等我放下電話再打。”

    “別別別，二排長我錯了。”武登峰故作誠惶誠恐狀。

    楊藝帆專心致誌地與跟習成誌交涉，武、聞二人聚精會神地旁觀。突然，有隻大手從他們身後伸出，一把抓住楊藝帆手，拿過電話重新掛在話機旁邊。接著，左右兩手互相配合著扳過楊藝帆的肩膀。楊藝帆嚇得一哆嗦，抬頭一看是蔣功成，頓時呆若木雞。武登峰和聞利軍也愣住了。

    “你，”看了看聞、武二人，蔣功成又盯著楊藝帆的嘴角上看下看，喜怒不形於色。“你還有這個本事，啊？真是個奇才呀。”

    “副連長，副營長——”心實在緊張，楊藝帆竟連自己的聲音也找不著調了。“我、我們，瞎玩兒呢。”

    “你這種玩法，很有水平也很嚇人啊。”蔣功成。

    “副營長，是我讓楊藝帆這幹的。”武登峰挺身立正。“你要處分就處分我吧，別難為他了。”

    “你想讓他幫你，就這幹啊！”蔣功成厲聲質問。

    “副營長，我知道錯了。”武登峰低下頭。

    “我們處分你批評你是因為什？是跟你有仇有恨，還是吃飽了撐的？”蔣功成看了一眼仍舊呆住不動的聞利軍：“犯了錯就要承認錯誤、改正錯誤，對吧？武登峰，你要善待我們的批評，懂嗎？——聞利軍，你是不是啊？”

    “是，副營長。”聞利軍壯著膽子：“犯了錯確實應該改正，可是連也應該正確對待武登峰。”

    “誰沒有正確看待武登峰啊？行了行了，回去再，都回去！”走了兩步，蔣功成又停下了。“誒，楊藝帆，去年你們二排長請假，不會也是你耍的把戲吧？就是政委蹲點走了之後，——”

    “啊？”楊藝帆不敢直視蔣功成的眼睛。“是，是——”

    “胡鬧！”猜測得到了確定，蔣功成不禁怒火中燒，再次厲聲喝喊。“整就知道耍那把戲，有意思嗎？——回去讓程仁枚找我！”

    “是，副營長。”楊藝帆蔫頭耷腦。

    靠在連部的椅子上，蔣功成擺事實講道理，把程仁枚狠狠地批評了一頓。到口幹舌燥，他舉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程仁枚站在對麵，除了認錯，別的沒有多一句。蔣功成提壺再倒第三杯的時候，程仁枚隻好主動提出取消本年度的休假。

    “到時再，”蔣功成微微一愣，臉色稍稍有所和緩。“你要知道，這不是我們非要給你處分。”

    “是，我知道。”程仁枚扭頭向一邊，“這是我自願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