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武登峰，真爺們！”記者乙豎起大拇指。

    “武登峰，牛！”其他人也紛紛讚道。

    對武登峰的采訪終於結束，智徵總算鬆了口氣。

    “一個‘牛’已經不足以形容他，平時我們在連都他‘’。”聞利軍微笑著補充了一句。

    “你什？”記者甲問道。“啊，你是三個牛的那個‘’。對吧？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你倆是同班戰友，對吧聞利軍？”記者丙把目光轉向聞利軍。“你再給我們講講，武登峰在連隊的故事。——就從戰士的角度來看，他都幹過哪些讓你們覺得很的事兒？”

    “咱就是個當兵的，哪有那多很的故事？”武登峰搶先。

    “記者同誌是想給你做個正麵宣傳，又不是醜化你、糟踐你，怕啥呢？”楊軍明又對聞利軍：“回去你也多準備幾篇稿子，在咱們自己的報紙上也要有所展現。現在，你就跟這些記者同誌們抖羅抖羅。比如，軍事、訓練還有生活上的都可以嘛，和咱們這些同行來個資源共享。好吧？”

    “是，科長。”聞利軍會意，專講武登峰那些積極向上的事跡。

    武登峰防範煙塵不及時，醫生建議留院觀察兩，牛、聞二人可以帶藥出院。聞利軍需要趕稿子，采訪結束就隨楊軍明同車返回旅部了。連隊有習成誌管理，牛得力也沒走，和武登峰住在一個病房。晚飯的時候，武登峰發牢騷中午的魚頭吃的不算消停。於是，牛得力去了外邊偷偷買來兩瓶啤酒，連帶一隻肥鴨。就著記者們帶來的各種水果，兩人又美美地享受了一頓葷素兼備的大餐。

    第二，習成誌史建新進病房時，牛、武二人正在啃街上買來的煎餅。沒過多久，苑智德和楊軍明也來了。平時難得一見的各級領導幹部，一下子眾星捧月般齊聚床邊包圍著自己，武登峰頓時覺得顏麵大如，嘴也擴張了不少，三口吞下剩餘的煎餅。一兵多官談論的中心話題，仍然是關於這次飯店救火的事。

    苑智德誇讚了三個人麵對火災時積極勇敢的表現，也因為牛得力模範帶頭作用發揮得好而額外表揚了他兩句。牛得力立即更正道，真正模範帶頭的人是武登峰。當時，因為有安全方麵的顧慮，他是被動地跟著武登峰衝進去的。苑智德再次表揚了牛得力，轉身麵對武登峰時承諾：過些步戰旅一定會為此開個隆重的表彰大會，年底還要給他們請功授獎。來的路上，苑智德已經指示楊軍明繼續挖掘武登峰身上的閃光點。他醞釀著，在全旅範圍內大張旗鼓地搞一次“學習身邊英雄、踐行神聖使命”活動。因為武登峰對著地方記者道出的那些直白的辭，楊軍明心頗有顧慮。苑智德不以為然，反而認為這樣的英雄才是真實可信，當榜樣學起來也更容易。這時候，有手機響起了鈴聲，苑智德轉身走開接聽。武登峰差一點就得意忘形。很快，苑智德就麵帶些許興奮地宣布，武登峰等人的表彰大會要在寧安市召開了。剛才，寧安市的相關領導在電話代表本市人民送上了一份慰問和謝意。另外，苑智德告之，日前發生一起市民勇鬥歹徒、一起三個大學生勇救落水老人等重要事件，寧安市要為這些優秀青年集體搞個表彰大會。武登峰聽了一聲驚呼，張大嘴巴啞口無言，其他人自然也是一陣錯愕。

    按照苑智德的指示，步戰旅範圍內的活動即日搞起。開過了表彰大會，宣傳科的稿件隔日呈現在《戰報》上，又過兩見諸軍區報端。涮鍋店的丁搶回一條命，一出院就跟著老於帶上錦旗，找到武登峰和牛得力表達謝意。苑智德醞釀的係列教育活動也在大院禮堂如期召開，其間“點擊率”最高的當然非武登峰莫屬。另外，大院的櫥窗畫片也有一塊是武登峰等三人的合影。為此，武登峰在顏向權麵前大大地神氣了一把，而在接到錦旗的前一分鍾，他還在因為轉士官的事有求於顏向權，而遭受他的冷嘲熱諷。

    係列教育活動還在進行中，步戰旅接到寧安市的電話，應邀與本市各界代表共同出席見義勇為模範表彰大會。苑智德在例會上與諸位領導商定，旅所有營連首長與炮兵營全體官兵一起參加。那，在寧安市人民會堂，武登峰等二十餘軍地青年，同時獲贈一紙“見義勇為先進個人”的證書。此外，還有五千元、兩千元不等的獎金支票。輪到牛得力發言時，他仍然把武登峰視為第一功臣，結合他的日常表現，努力摹畫了一個活潑開朗、積極上進的子弟兵形象。最後，牛得力捐出自己所得的獎金，此舉獲得了地方上幾位青年的積極響應。

    大會結束後，武登峰拉住牛得力，悄聲表示他也願意捐出千兒八百的獎金。牛得力見他猶豫不舍，於是斷然拒絕。他告訴武登峰，這錢是市對他救火行動的認同和褒獎，完全歸他自由支配而不必和別人攀比捐贈。事實上，武登峰原本打算獎金全部郵寄回家，向整日靠著在路邊攤煎餅過活的奶奶送上一份驚喜和孝心。武登峰以為，這事就這過去了。沒想到，顏向權又在宿舍奚落他這個先進分子不會來事兒、太摳門，若不是牛得力及時出麵做了一番鄭重的解釋，兩人差點兒就大打出手了。

    上午參加表彰大會，下午繼續學習武登峰的教育活動。旅趁熱打鐵，隔召開本年度士官選取動員大會。苑智德在大會上首先感謝全體官兵在這一年的努力奉獻，而後重點強調了選取紀律和製度的落實。他表示，今年要堅決杜絕過往的不正之風，並諄諄告誡涉及套改的兵們：務必要拿出實力和勇氣去爭取機會，走歪門斜道是在玷汙自己、也是在玷汙別人！套改士官的名額是在子彈的十環靶心上，是在五公越野和百米衝刺少跳幾下的秒表上，更是在維護自己合法權益的決心上！接著，苑智德同樣擲地有聲地提醒基層連隊領導，必須十分注重公平公正，但凡遇到異常幹擾大可上報交由他來處理；如果連隊本身有違條令條例要求，一經接獲舉報旅必定嚴肅處理！苑智德講的鏗鏘有力，台下應景似的鼓了掌，但並不熱烈。究其原因，類似的表述去年、前年、大前年都曾有過，結果怎樣，兵們早已心知肚明。

    不過，這次讓兵們耳目一新的新鮮法也有兩句。一是公開提到，明確禁止旅機關領導擅自留備所謂的“機動名額”，務必全額分配給各個需要的連隊；二是在步戰旅範圍內即日起禁止兵員調換連隊，防止有人借此侵占他連名額；三是旅最大限度尊重基層連隊領導的意見，但是從士官提出申請、考核到提名，必須全程配備士兵參與監督。話音剛落，全場響起了還算熱烈的掌聲。能不能貫徹執行是另外一回事，單是為苑智德的坦誠鼓掌的人也不在少數。比如，兵們以前隻是從機關的司機、廚師嘴得知某某領導們手會握有所謂的“機動名額”，而那正是某些擅走歪門斜道的兵們孜孜以求的。

    相對於往年，高炮連到目前確實沒有外單位調入，隻有司機班一名涉套二級士官調出，據接收單位是在本旅之外。牛得力喜出望外，正式組織套改之前，他先和兵們一起學習有關士官選取的各種文件。接著，他又拿出風采錄，在涉套的兵們宣讀各自的述職報告之後結合實例點評。投票采用不記名的方式，程仁枚等參與唱票，計票的人也是由兵們票選產生。這樣，楊藝帆率先脫穎而出，武登峰稍次，也就沒什好奇怪的了。

    年底，由於在涮鍋店火災中的英勇表現，武登峰榮立一次三等功。士兵立功在高炮連，乃至炮兵營的曆史都是絕無僅有。牛得力同樣因為救火有功受到旅嘉獎一次，又因愛兵有方被評為“新時期愛兵模範代表”。值得一提的是，雷橫峻同樣順利晉銜成為一級士官，繼續擔任班長一職。這次，炊事班終於沒有再被遺忘。在旅年度表彰大會上，牛得力再次抱回一塊含金量十足的招牌，名為“全麵建設先進連隊”。

    掛牌、唱連歌、會餐慶祝，高炮連不止一次地沸騰了。

    日前，牛得力終於佩戴上了一杠三星的上尉軍銜。至於職務的選擇，卻頗讓他費了一番思量。除了繼續擔任指導員，他還可以選擇到機關任新聞幹事。謝幹事轉業走人，智徵和楊軍明不約而同想到了牛得力，因為他踏實肯幹而且思維靈動。到機關上班，理所當然可以從此擺脫基層連隊日常繁瑣的各種事務。如果兩年前有選擇權，他去步戰旅大院報到的當就留下了。留在高炮連盡管繁忙，可也貴在充實，尤其看到連隊在他的“指導”下連年進步，驕傲和自豪頓時充滿心頭。這樣，牛得力終於在熠熠生輝的金字招牌下，打電話告訴機關他要留在這，繼續擔任首次由步戰旅正式任命的指導員。

    為了牛得力的個人前途著想，習成誌建議他接受宣傳科的任職。牛得力婉言拒絕，習成誌不複多言，反倒是家人更難對付。因為一時猶豫不決，牛得力打電話跟劇文音商討這事，結果兩人意見相左。更沒想到，女友會通知老爺子向他施壓。那，老牛在電話賭氣質問他腦袋是不是讓驢踢啦？牛得力氣極反笑，在這邊堅定回答：驢倒是沒踢，我是讓牛頂了，讓老牛頂啦！老牛發出一句威脅，即刻摔斷電話。牛得力心頭火起，又把劇文音揪出來臭訓了一頓。

    第一百零八章

    這番打鬧過後，牛得力不為所動，毅然決定繼續留在高炮連書寫他個人的從軍曆史。今年將是他以貨真價實的指導員身份領導全連，牛得力為此熱情空前高漲，也為創造高炮連更加燦爛的明而信心滿懷。盡管，牛得力從年初長途拉練開始，他就提醒自己和兵們這很不容易做到。然而，接下來所發生的事，還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新兵下連不久，連隊將要選派三名戰士外出學習駕駛技術。為了盡快生成戰鬥力，牛得力事先聲明，這要在已有駕駛經驗的戰士中間確定。偏偏就有個名叫郝成材的新兵私下找他毛遂自薦，是要為不久的將來調入軍區醫院當司機做準備，被婉拒後居然找到顏向權尋求旁門左道。楊藝帆竟然同意了。

    類似的事，顏向權隻是負責安排當事人與顏柳會麵，不論結果是否圓滿，他都能穩拿好處。去年，費俊才轉業後，成功進入寧安市人民法院擔任某個副院長的司機，顏向權得到的好處就多些。而最終也沒能幫助趙彥軍的對象石慧慧調動工作，顏向權得到的好處也不少，其間有大於等於兩次的機會在寧安市享受的美食招待可以忽略不計。這樣，他自然樂得穿針引線，盡管，顏柳曾經跟他講過旁門左道越來越不好走了。

    那，在飯堂打掃衛生的時候，顏向權和郝成材簡單計劃了會麵一事。郝成材又開口許願幫助顏向權物色一個漂亮的護士做女朋友，不想被兩位連隊首長在門外聽了個清楚。牛得力告誡郝成材在本單位立足崗位也能成才，習成誌敲打顏向權熱衷於搞一些烏煙瘴氣的東西。牛得力再聯係他在駐地搞對象一事，教育他身為班長應該帶頭遵守條令條例。習成誌則批評他身為班長，竟然屢教不改。兩人發功的力道剛柔兼濟，打得顏向權一聲不吭蔫頭耷腦，似乎是受了嚴重的內傷。果然，上午在靶場訓練新型障礙的時候，顏向權從三米高的網牆上失手摔下，搶在郝成材前頭進了軍區醫院。

    步戰旅曆來十分重視安全工作。軍中有諺：年頭出事，一年白幹；年尾出事，白幹一年。由此，本旅多年前發生的一次類似事故，導致整個新型障礙訓練場一直荒置，直到去年苑智德借著聞利軍一篇文章才點醒各級領導。現在，曆史的事故在本連再次重演，習成誌不由得心灰意冷。一時間，牛得力也像迎麵澆了一盆冷水，求進的熱情頓減而垂頭喪氣。

    善後此事，高炮連盡可能做得周詳。隔上午，兵們仍去新型障礙訓練場。牛得力主持召開全連軍人大會，詳細剖析了昨的事故原因、總結教訓以及提出日後的希望，最後按照計劃繼續進行訓練。牛得力在會上，杜絕消極保安全的觀念是由政委一再提出，由此他心存一絲僥幸，旅在評價本連時應該不會一醜遮百俊。要達到這樣的目的，他要求全連從今往後必須更加積極認真努力上進，爭取用“百俊”遮住“一醜”。晚上，牛、習二人帶上事故處理報告和各自的檢查，心翼翼地敲響了史建新的辦公室屋門。史建新一句揶揄兩句訓斥共了三句，但在隨即召開的大會上倒是全無一點不良的個人情緒流露。這讓習成誌大感欽佩，同時也放心了許多。

    禍不單行。4月底的一，武登峰衝出連隊話吧，直奔連部請假回家。步戰旅即將奔赴內蒙古參加演習的通知日前已經下發。大事當前，所有軍官士官的休假必然受到影響。昨，牛得力接受習成誌的建議，提前回家休兩去了。問及原因，武登峰隻是急事。習成誌詢問具體的原因，武登峰強調奶奶生病住院了。習成誌再問病情，武登峰是摔傷，具體情況不詳。根據以往的經驗，習成誌已經懷疑武登峰是在扯謊。但是，此時他並沒有因此冒火，而是耐著性子給他講明當前的任務，以及顏向權摔傷住院、他身為代理班長肩上的重任。最後，習成誌以牛得力為例，當兵在外必然對家人對親朋有所虧欠。武登峰以為習成誌還是原來的習成誌，隻是拐彎抹角不讓他成行，也就不想多做解釋明。當夜，武登峰悄然溜出連隊，乘坐老杜的“江淮”轎車直奔車站。這個計劃在他離開連部的時候就定下了。湊巧的是，顏柳恰在當夜再次駕臨查崗，高炮連再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是必然的了。

    第二，習成誌火速電傳牛得力，簡單敘述了此事。臨近中午，牛得力按照習成誌提供的地址，從城市的東邊乘公交趕到西區，找到武登峰所住的區。鄰居聽到敲門，問明了牛得力的身份，這才告知武登峰現在市四院。進一步詢問，牛得力得知武奶奶一向腿腳靈活身體健康，每靠著在菜市場門口攤煎餅掙個錢。而這次住院休息，全是拜一個粗暴執法的城管所賜。武登峰這次心急火燎擅離部隊，一是看望傷重的奶奶，再就是聯合他的拜把兄弟報複城管來了。

    “登峰這孩子人還不錯，你是他領導可不能處分他呀！”鄰居擔心武登峰在部隊的成長進步受到影響，於是一股腦兒的自自話。“這都怪那些城管吃了東西不給錢，老太太管他要，就她違法占道經營，不讓拉走三輪車就掀翻鍋灶還打人，這不是蠻不講理無法無嗎？那頓猛踢猛踹年輕夥子都受不了，那大歲數的老太太哪能扛得住？不殘廢也得重傷啊！這都住半個月的院了。登峰這孩子從沒爹沒媽，把他奶奶看的比誰都親，哪能看著老人受這大的憋悶氣？這事兒真不怨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