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莊生公子 本章:第二十八章

    是夜,城門已經關閉。牧容掏出腰間金牌,守門的官兵這才放行。出城後他一路快馬加鞭,沒多時便趕到了錦衣衛新營。

    將馬栓在樹上後,他疾步跑到新營的磚牆下,貼牆站了一會兒。他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如今要做賊似得闖入自家地盤,若是被手下人知道了,定是要笑他呆蠢了。

    凝著腰間鼓鼓的秋香色錦帶,他微一歎氣,足尖輕點,輕盈地翻入營中,悄無聲息的摸到了東北角的幽閉室。

    他不知道衛夕被關在哪個房,隻得一步借力躍上屋頂,逐一掀開瓦片查看,終於在倒數第三間房尋到了她——

    房燭光黯淡,衛夕抱著膝蓋蜷縮在牆角,腦袋倚在髒兮兮的牆壁上,細長的手指不知在牆上劃拉著什。麵容雖然看不太清,但那落寞無助的神態倒是楚楚可憐。

    牧容的眼光凝滯了半晌,心尖莫名發酸。

    自從上次開營儀式後,他就未曾再見她。並非不想,而是刻意壓抑著某些作祟的情思,不讓它瘋狂生長。如今細細一看,她瘦了不少,原本嬌的身材更不顯眼了。

    胸口有些氣滯,他將視線轉移到別處,深深喘息了幾口,這才將腰間的錦袋取下,順著掀開的瓦片扔了進去。

    咚——

    一聲悶響嚇得衛夕一顫,迷瞪的睡意登時消散的無影無蹤。意識清醒後,她惘惘的循聲一看,隻見不遠的地上憑空出現了一個精致的錦袋。

    “……”

    親娘,這是鬧鬼了?

    衛夕惶恐地揉揉眼,不管她信不信的,錦袋依舊在那兒。

    她咽了咽喉嚨,慢慢地走了過去,確信那東西的確隻是個死物件後,動作僵硬地撿了起來。打開一看,原本黯淡的眸子頓時變得亮如星辰——

    老爺給她送吃的來了!

    錦帶麵是各種各樣的點心,雖然摔得有些殘破了,但是足夠她裹腹的了。

    衛夕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一碗破粥還不夠她塞牙縫的,她拿出一塊豆沙酥餅塞進嘴,狼吞虎咽的吃下肚後,這才發現錦袋還有他物。拿出來一看,是一個精致的花青瓷盒,旁邊還有一張折疊起來的加工紙,紙麵蘊著光亮耀眼的顆粒,應該是官家之物。

    她狐疑的打開,紙上寫著蒼勁有力的四個字——謹慎微。

    “……”

    衛夕倏爾清醒了,謔地抬頭一看。隻見正上方的瓦片被人從外麵掀開了,給這間全封閉的幽閉室開了一個不大的窗。

    殊不知她這個出其不意的抬眸動作讓偷窺的牧容怔了怔,那雙晶瑩水潤的眼眸登時懾住他的心神,一個不留意,差點從房頂滑落下去。多虧他及時攀住了簷口,這才穩住了身體。

    年初德妃回家省親,得知他還未定親後,她笑吟吟的了這一句話:“容兒啊,人有七情六欲,凡夫俗子皆是無法避免。這感情一旦起了,你想逃也逃不了,對方的一瞥一笑便能讓你神魂顛倒,你且試試看看吧。”

    當初他隻是笑而不語,權當是長姐寵冠六宮,性子愈發矯情了。

    可如今,他是信了……

    衛夕聽到了屋頂上窸窣的瓦片響動聲,墊了墊腳,想看清雪中送炭之人究竟是誰。可是從她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一塊兒如墨的夜空,還有幾顆盈亮的星子。

    然而她似乎能感受得到,一直有道灼熱的視線在凝著她,躊躇了半晌,聲試探道:“君大人,是你嗎?”

    牧容一愣,垂眸盯著她傻兮兮的模樣,麵罩下的眉宇不悅地攢了攢。

    衛夕見上麵沒動靜,想了想,又換了一個名字:“花六?”

    心底的情動成功被她逼退,牧容咬咬牙,將瓦片哢一聲蓋上,不揚微塵的落地後,忿忿的瞥了一眼幽閉室生鏽的鐵門。

    也不想想,若是沒他的準允,君澄和花六敢給她私自送東西?還號稱密探翹楚,腦仁分明也就核桃大。

    他輕輕冷哼一聲,這頭剛一踅身,眼前忽然寒光一閃,讓他的瞳仁驟然一縮。牧容一個側身輕盈閃過,左手二指已將飛來之物夾住——

    正是錦衣衛特有的追魂鏢。

    稍遠處閃出一個五大三粗的人影,勁裝皂靴,唰一下抽出繡春刀來,鋒利的刀刃在暗淡的月色下泛著熠熠寒光。

    “什人!膽敢私闖新營禁地,還不快束手就擒!”張青山大喝一聲,步步緊逼。

    牧容身手不凡,大可一走了之,此時卻泰然自若的站在原地,精壯的腰板挺得筆直。有些話他還想與張青山講,如今碰到也好,免得多費功夫去尋了。

    待張青山舉刀快步接近後,他不疾不徐地扯下麵罩,露出一張神韻清和的麵容來。

    張青山原本怒目圓睜,看清來人後身體一怔,驟然收住了步子,驚愕道:“指揮……”

    話沒完,便被憋了回去。

    牧容抬起右手食指,抵在唇邊示意他噤聲,隨後上前幾步,將手中的追魂鏢交換與他,細聲道:“張教頭,借一步話。”

    將指揮使引入自己房後,張青山戰戰兢兢的為他斟上粗茶。

    今夜輪到他當值,巡查到偏僻的幽閉室時,赫然發現屋頂上貓著一個鬼鬼祟祟的黑衣人。他躲在一旁窺了好久,卻見那黑衣人竟然給在此受罰的衛夕送東西,當真是好大的膽子。本以為是隊不知高地厚的兔崽子,沒想到竟是指揮使!

    張青山心頭的詫訝還未褪去,舉著茶壺的手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心莫非衛夕的靠山是指揮使大人?聯想到今日給她的一拳,脊背頓時冒出了冷汗,放下茶壺,忐忑不安的站直了身。

    牧容倒也不駁手下人的麵子,呷了口熱茶,眼角含笑地瞥了一眼張青山緊繃的臉,“不必這緊張,本官隻不過是想了解一下衛夕和盧秋水起爭執一事。聽當時張教頭也在場,你且與本館聽聽。”

    “是。” 張青山偷偷咽了口唾沫,暗忖著十有八-九自己是猜中了,拱手呈敬上去,一五一十的了出來,包括他出手傷了衛夕的事也沒敢隱瞞。盧衛兩人起爭執的事這快就傳到了指揮使的耳朵,不難推敲到有探子潛在新營,他隱瞞不報,不定會撈得一個更慘的下場。

    好在牧容麵無慍色,似乎並不在意他出手的事,隻是道:“幽閉結束後給盧秋水換個房住,把這兩人隔開,免得再添亂子。”

    “卑職遵命。”張青山頷首,暗暗鬆了口氣,凝著指揮使如玉般的臉孔,忖度道:“大人,敢問您和衛夕……”

    點到為止,他沒再繼續下去。

    現今來,錦衣衛在朝野中呼風喚雨,許多人削尖了腦門也想往麵擠,自然而然的,新營不乏官家後代。這批有門路的人也會提前送些銀子給他們,請求教頭多多照拂。既然指揮使親自給衛夕送東西,兩人的關係勢必不凡,然而卻沒有提前給他這個教頭打招呼,這倒是讓他心生納罕。

    牧容見他問到了點子上,心想著他或許目睹了自己的所作所為,耳垂倏地熱起來,輕咳一聲道:“想必張教頭方才也看見了,那本官就直言不諱了。”

    張青山斂眉低首,洗耳恭聽。

    牧容一抿唇,隱隱露出思忖的神態,抬眸看向張青山道:“衛夕是本官的一個遠方表親,自身體欠佳,經不得餓。本官漏夜前來,也是受表姨母所托,送些吃的給她。”

    原來如此,這兩人的關係果真非同一般。張青山暗忖著,被對方盯得一陣心虛,趕忙充起好人來:“大人,這事也不怪衛夕,明日卑職便把衛夕放出來。”

    誰知牧容卻笑著否了:“不必了,犯錯受罰乃是理所當然,本官不想在明麵上壞了規矩。”

    “那……”張青山想了想,“卑職暗中派人送飯食過來?”

    牧容搖搖頭,話鋒一轉道:“衛夕生性頑劣,有些不服管教,若是以後進了錦衣衛,這刀劍無情無眼的,本官想保她的命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日後煩請張教頭對她要求更為嚴苛一點,功夫上麵把足勁,別讓她偷懶磨滑。”

    張青山愣了愣,回想到衛夕往日的表現,完全跟指揮使嘴邊的頑劣偷懶沾不上邊。不過大人發話了,他定是不敢違背,隻得恭敬地道了聲是。

    “色不早了,本官就先告辭了。”牧容站起來,複又戴好麵罩,沉澈的眼眸射出兩道警醒的目光,“張教頭,今日之事,莫要讓第三人知曉。”

    張青山登時擺正臉色,“是,大人放心。”

    他上有老下有的,即便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去扯指揮使的老婆嘴,這可是玩命的事。

    這晚上,衛夕將錦袋的點心全都啃光了,這才縮到老地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把玩起手頭上那個精致的青花瓷盒來。這麵盛著棕褐色的膏狀物體,嗅起來氣味芬芳,抹在手背上涼沁沁的,很是舒服。

    或許是某一種療傷藥,她這想著,又警覺的睨向屋頂,這才扯下腰帶,解開了衣襟,露出雪白的裹胸布來。張教頭這飛來一腳還真是不惜力,她的腹部右側一塊淤青,腫起來半個拳頭高。

    衛夕從瓷盒挑出一塊藥膏塗在傷口上,盡管動作緩慢,可鑽心的疼還是從腹部暈染開來,頓時讓她冒出了冷汗,呲牙咧嘴地倒抽冷氣,塗完藥後整張臉都沒了血色。

    “嘶……疼死老子了。”衛夕皺著眉重新穿好衣裳,虛脫似的倚著冰冷的牆麵。這藥倒是管用,沒多久傷口變察覺不到疼了。緩過勁來之後,她盯著手的青花瓷盒愣神。

    能給自己送藥的人,一定對新營的事了如指掌,除了君澄和花六,她還真想不到別人。

    會不會是孟堯和譚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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