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莊生公子 本章:第三十三章

    ……討厭指揮使?

    墨色的穹窿上,西邊上來的厚雲追上殘月,很快將它吞噬。地上的光華猛然變得慘淡,衛夕的聲音被急促而過冷風裹挾著,空靈又清晰的傳入了牧容的耳朵。

    他愕愣的睜大眼,好半晌才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仿佛被人當頭棒喝,倏爾清醒過來。胸口那塊巴掌大的地界破了個大洞似得,寒戾的風來來回回在頭穿梭著,讓他的身體僵了又僵——

    身為錦衣衛指揮使這多年,他從未像今日這般厭惡過自己的身份。

    攬在肩頭的手漸漸收緊,力道不輕,弄得她有些疼。衛夕難受的動了動身子,微微抬起頭,“二哥,你怎了?”

    牧容回過神來垂頭看她,眸光漸漸失去溫度,變得撲朔迷離。她那張精致的麵皮白皙通透,仿佛可以掐出一汪水來,而那雙剛剛洗刷過的眼眸很是純澈,烏黑的眼睫忽閃忽閃的和他對視,透出一股嬌弱無辜的美態來。

    這般可人兒……

    卻長了一張字字誅心的嘴巴。

    他抬起右手輕輕掐住她的下頜,拇指在她豐澤的唇瓣上來回摩挲。

    明明是曖昧十足的動作,卻讓衛夕心一陣發怵。不知為何,她在對方的眼中讀出了莫名的寒意。

    她扭頭避開他的手,“……二哥,你怎了?”

    牧容不言不語的看她半晌,這才鬆開了她,執起樹枝寫道:為何討厭指揮使。

    “這……”

    猛然間失去了溫暖的包裹,衛夕有些不適應,冷的抱緊了雙臂。她不知道這話該不該答,許是剛才那句埋怨就不該,畢竟二哥是牧容派過來的探子。

    牧容見她緘口不言,遂又寫道:別怕,我不會告訴第三人。

    難不成他會讀心術?衛夕愣了愣,看他的眼神多了絲揣摩。少頃,她歎氣道:“其實也沒什,午頭的事二哥你也聽了吧?咱們大人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給罰了,一點都沒提處罰盧秋水的事,當真讓我氣滯。”

    原是因為這……

    牧容不禁鬆了口氣,他已經私下命令君澄處理盧秋水一行人了,正欲寫字解釋,然而衛夕的話卻讓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二哥你是不知道,我和指揮使大人可能八字相衝,每次見到他,我準會倒黴。”她認真的:“句不好聽的,他大概就是我的瘟神,明明不想見,卻還總是冷不丁的冒出來……”

    後麵的話他沒再聽進去,太陽穴嗡嗡作響,讓他難受的斂起眉頭。

    直到衛夕喋喋不休的訴完苦,他一直在發頓的手才漸漸使上力氣,寫出來的字卻不再蒼勁,無魂亦無骨——

    不早了,回去就寢吧。

    指揮使府。

    和衣而睡的青翠不情願地從被窩爬起來,白日還好好的,這半夜三更的怎就突然變了呢?

    寒風呼呼地吹過庭院,鼓開的窗欞啪嗒啪嗒地急促拍打著。青翠披了件鬥篷,正欲闔上窗,外院突然傳來了男人粗獷的聲音。

    “來人啊——青翠!”

    是府廝李墨的聲音。

    青翠心道不好,裹緊了鬥篷跑了出去。這頭剛跨過月拱門,就見李墨扶著一個身穿黑衣的人,跌跌撞撞的往頭走。

    “這……大人這是怎了!”青翠慌忙上前攙扶,這頭剛剛扶住牧容的胳膊,鼻尖便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酒氣。

    李墨壓低聲道:“我也不知道,方才有人叩門,我一聽是咱們大人的聲音,就趕緊起來開門。這不,人就這倒進來了。”

    牧容在外場一向控製得當,鮮有喝多的時候,更何況還身穿夜行衣。青翠隻覺雲山霧罩,自家大人身居高位,怎會輪的上他穿夜行衣?

    不過外頭夜深露重,她顧不得多思量,對著李墨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加快步子,將爛醉如泥的牧容攙進寢房。

    聞聲而出的幾個婢女見此情形,沒等青翠吩咐就四下散開,打熱湯,取皂子,拿衣裳。青翠俯□,正要給牧容寬衣解開,誰知床榻上的人卻猛然睜開了眼睛。

    “別碰我。”牧容拂開她的手,醉醺醺的雙眼泛著朦朧,“給我弄個火盆過來。”

    屋頭早就熏好了香炭,暖和著呢,還要這火盆做什?青翠蹙了下眉頭,許是大人還覺得溫度不夠,她福了福身,出門招呼守在門口李墨:“李哥,你快弄個火盆子過來,咱們大人要的急。”

    李墨應了聲,趕忙往後院跑去,沒一會就將火盆端進了屋,放在雕鏤漆金的香爐下。

    牧容喝了不少酒,冷風一吹,頭暈的很。他難受的半坐起來,滿屋子全是人,讓他更加焦躁。“都出去,一個也別留。”

    “大人喝多了,還是留個人上夜吧。”青翠有些不放心,踅身讓霧柳留下值夜。

    “我的你們沒聽到?都滾出去!”

    寂靜的雪夜,這聲咆哮甚是突兀。牧容半倚在床欄上,眼尾流瀉出的冷戾讓人心驚膽戰。

    一行人再也不敢多待一刻,麻溜的離開了寢房。

    屋重回寂靜後,牧容揉了揉眉心,努力將飄忽的理智揪回來。不遠處的火盆燒的正旺,他側頭看過去,幽黑的眼仁登時沾染上了溫暖的橘色光芒。

    須臾後,他扶著床欄站起來,脫掉了夜行衣,踉蹌的走到火盆邊俯看著頭的炭火。他凝了久久,唇角裹挾出一絲落寞的弧度,“不願意見我……遂你願好了。”

    夜行衣丟進火盆的一那,一尺多高的火焰隨之燃起。

    他沒有後退,而是呆呆的杵在原地,清俊的麵容被映得發紅。夜行衣逐漸化為灰燼,熱浪不斷升騰而起,卻怎也暖和不到心去。

    這一夜,衛夕睡得很不安穩。

    許久未曾侵擾的噩夢再次襲來,她夢到了被牧容殺死的章王庶女,又夢到了滿身是血的二哥。直到孟堯將她搖醒時,她才從噩夢中解脫出來。

    孟堯半撐起身體,壓著嗓子問她:“你怎了?做噩夢了嗎?”

    方才衛夕一直在低聲夢囈,他睡得輕,自然是沒有放過這一絲半點的聲響。支起耳朵仔細聽一會,隱約辨出一個“二哥”來。

    衛夕直挺挺的躺屍,抬手抹去額角的冷汗,搖搖頭一個字都沒。

    她的麵容氤氳在黑暗中,孟堯隻能看出個大概的輪廓,不知為何,卻能感受到一股流溢在外的淒涼落寞。他忍不住試探,“我聽你在夢喊了‘二哥’,是你家哥哥?想家了?”

    自己竟然夢話了,衛夕的睡意登時消散,張了張口,半才憋出一個“嗯”字,愈描愈黑這種事還是算了吧。

    “我也有個哥哥,已經成家了。”孟堯翻身對著她,一手枕在頭下,聲安撫她:“我還是第一次離家這長時間,也有點想哥哥了。衛兄別太難過,等咱以後進了錦衣衛,有的是時間回老家看看。”

    雖然這話的驢頭不對馬尾,衛夕的心還是一陣熨帖。她眯起眼對孟堯笑了笑,聲道:“知道了,快睡吧,明還得早起。”

    孟堯點點頭,呼吸很快就變得均勻了。

    衛夕將視線上移,房頂黑漆漆一片,看久了她也鬧不清自己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了。

    長夜漫漫如似煎熬,外頭寒風掠過,發出鬼哭狼嚎的聲音。她裹緊被子,蜷縮起身體,慢慢闔上了眼。二哥今日對她那好,她明明應該高興才對,為何胸口卻填滿了悵然若失的情緒?

    翌日,衛夕頂著陰陽眼出現在教習場上,理所當然的收獲了諸多詫訝的目光。 她本以為張青山會質問她到底出了什事,或是訓斥她幾句,然而對方隻是淡淡瞥她一眼,隨後宣布開始操練。

    木人樁博弈後,她這才發覺盧秋水那夥人沒有來。回想到昨的戰況,雖然把盧秋水k了,可傷勢並不嚴重,遠遠到不了不能參加訓練的程度。更何況,有三個人還夾著尾巴逃了。

    衛夕聳聳肩,沒再多想,既然教頭沒提,或許是被安排著幹別的去了。

    哪曾想到,一晃四五都沒有見到他們。

    孟堯找人打聽了一下,他們竟然自動放棄了晉升錦衣衛的資格,早早回老家了。他驚愕過後就是狐疑,以盧秋水那種個性,怎會輕易言敗?

    在孟堯和譚嶽就此討論的熱火朝時,衛夕卻沒心思加入進去,她的二哥和盧秋水一樣,憑空消失了——

    自從那晚離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徒留了一個溫柔旖旎的夢,讓她徹夜流連。

    渾渾噩噩中,時間過得極快,明日便是期待已久的新營考核。教頭們全到提領處商議考核要事了,最後一日主要是自由練習。新人們摩拳擦掌,各自組隊研習,招招式式都拿捏的穩妥到位,不懈地做著最後的博弈。

    教習場的最西頭,孟堯正跟衛夕一對一打擂。經過這段時日的磨礪,繡春刀在二人的手中已經使的爐火純青。

    衛夕身法矯健,躲閃間輕盈自如,然而明眼人卻能看出來,她的攻勢已經占了下風。

    須臾後,孟堯向左一個跨步避開她的刀鋒,借此空檔,手中的繡春刀一記橫刺抵在她的刀鋒上,猛力一個上挑。

    她怔了怔眸子,剛要移開力勢,然而為時已晚。右手一滑,武器頃刻間就飛了出去,當一聲落在地上。

    如此完美的一擊,然而在場的三人卻都高興不起來。孟堯收刀歎息,白淨秀氣的臉上突然升起一股擔憂的情緒來。若是放在以前,他這點雕蟲技根本壓不過衛夕,但這幾日……

    倚在牆邊的譚嶽上前撿起繡春刀遞還給衛夕,嘴上嗔怪道:“你這幾日怎了?明日就考核了,還是這般心不在焉的。”

    “對不住,你們先練吧,我休息一會。”衛夕訕訕一笑,接過刀和譚嶽擦肩而過,坐在牆根下的石墩上。

    “怪事了,明明前幾還樂顛顛的,怎就突然蔫了呢?”孟堯蹙眉看向譚嶽,妄圖在他那尋點答案。然而後者卻拿刀柄磕了磕他的腦門,無奈的衝他攤攤手。


>>章節報錯<<

如果您喜歡,請把《那些年我在錦衣衛》,方便以後閱讀那些年我在錦衣衛第三十三章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那些年我在錦衣衛第三十三章並對那些年我在錦衣衛章節有什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