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冷靜到極致和失去理智看起來並沒有區別。——bk”

    *

    （羅斯山）

    被折斷的樹枝還有一截留在路易斯的胸腔中。血液已經基本上凝固了，但是傷口並沒有愈合，他每動彈一下，都能感覺到那可怕的疼痛。

    “我會調查清楚赫爾曼那邊的情況；”弗蘭克再一次選擇放軟了口氣，“但是，我希望你冷靜下來，布雷爾，很多事情並不是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意願可以改變的。”

    “真夠諷刺，看來有點時候冷靜到極致和失去理智並沒有區別。”布雷爾像欣賞著失去了侍衛和戰馬的國王再次失去佩劍和皇冠一樣地看著他，“你知道我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多久了嗎？我在狼族處境最糟糕的時候，永遠被迫做著最肮髒和最危險的任務，甚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幾個道貌岸然的吸血鬼借著那份契約狐假虎威地讓唯一陪伴我的好友法布吉歐也一同遭受這些——而我選擇了忍氣吞聲。後來事情終於發展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簡·夏洛特的出現也最終讓我找到了孤注一擲的機會。聽著，我違背了自己一直以來的意誌觸發了詛咒——以至接下來的各種嚐試，但都還是因為勢單力薄失手了——法布吉歐最後還是被一群卑鄙的狼人和背後虛偽的吸血鬼判處了‘死罪’！可我為了留住他用命幫我換回的哪怕隻是暫時的自由，我在吸血鬼血淋淋的欺騙下親手執行了他的死刑並且這多來都強迫自己冷靜地和這些真正的殺人凶手時刻友好相待，像什都沒發生過一樣——甚至是得知你們擅自帶走了夏洛特最後卻將她獨自留在倫敦！我一直都在讓自己盡最大程度冷靜，吸血鬼先生——但是你們沒有權利一個個奪走我在乎的人。”

    布雷爾知道現在才前所未有地真切感受到狼族一直看重的所謂實力與權利之間的關係。過去，他和不堪一擊的人類幾乎沒有差別，所有狼人都能夠淩辱他；而現在，他手中的木樁對準著克斯特貴族血脈家族的直係吸血鬼的心髒，以至於他甚至能夠無所顧忌地這些肮髒的事狠狠地甩在弗蘭克·諾曼臉上。

    “不過把所有的罪責全部推到法布吉歐身上來換取你所謂‘自由’可是你自己的選擇，布雷爾·卡特，您應該還沒有忘記吧？”路易斯冷笑道，“簡·夏洛特不也同樣是因為被你丟下才迫不得已跑來找我們求助的嗎？”

    他的話很輕描淡寫，但是弗蘭克心對這件事仍然記憶猶新——他明明作好了所有準備；可是那一，簡·夏洛特的前來，到底還是衝垮了路易斯內心對歐文·查爾斯的最後一絲防範……

    如果沒有隨後導致的那一場倫敦之行，路易斯的心，也不會傷得這決絕吧……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夏洛特一個平常的人類是怎卷入到這些超自然生物事件中嗎——你永遠不會將任何罪責放在歐文·查爾斯身上——這是你的悲哀，但我不打算在為了這個和你多費口舌。”布雷爾突然將木樁部分刺入了路易斯的胸口，“現在，輪到我要你的選擇。”

    “我會親自這回倫敦，把簡·夏洛特好好地帶回來。”路易斯麵不改色地，“又或者，照你剛才話的意思，等她體內的馬鞭草完全排出後，順便讓另一個吸血鬼抹除她的記憶讓她徹底擺脫這些？”

    “不。”弗蘭克逼上去——

    他心很清楚，這個時候再前往倫敦，無異於折回龍潭虎穴。

    “很可惜，這一次你隻是一個觀眾，沒有權利參與到任何選擇。”布雷爾挑了挑眉毛，然後轉過頭一字一頓地衝路易斯道：“剛才弗蘭克·諾曼也過了，狼族山莊有一個單獨的通訊係統——我要求你，以你的名義，向所有人公布你的交易承諾——包括整個超自然生物界，你明白的。”

    事實上，這是一個很過分的要求；但是，布雷爾的木樁現在對著路易斯的心髒……

    “走。”路易斯像是也失去了任何再玩笑或者挑釁的興趣，扭頭就走向狼族山莊的方向。

    布雷爾索性改將木樁抵在他的後背，緊緊跟上。

    因為凱瑟琳的緣故，山莊這邊確實沒有太多狼人還待著，但也並非空無一人。麥啤酒和波本酒滲著烤肉的氣味淡淡地鋪在山莊的空氣。隻是，兩個吸血鬼的氣息，在這顯得格外違和。

    “二樓北側的封閉房間，動作要快。”話雖這，但布雷爾心清楚吸血鬼的閃身速度，仍然沒有失去警惕，心翼翼地控製著路易斯的每一個舉動。

    現在的時間並不早，因為有布雷爾，山莊暫時還沒有狼人發現他們的蹤跡。弗蘭克深諳也自覺地擔起了警戒和防禦的任務。雖然還不是月圓之夜，但畢竟在狼人的地盤，難保到時候一大群憤怒的狼人不會衝上來將他們倆撕成碎片。

    可是，這跟眼下的倫敦相比，又算得了什……

    路易斯不可能真的為了一個普通的女人隻身犯險，除非他去倫敦本身就有自己的其他目的……

    其他目的？

    弗蘭克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不由得怔了一下。

    這時，路易斯已經推開了那扇房間的門。密密的各種儀器還散著熱，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一般用於放置大型通訊係統設備的場所都不會選擇太密閉的空間；可是狼族山莊，偏偏逆而行之。

    最後走進來的弗蘭克順手關上了門。不料，房間門嚴嚴實實地合進門框的那一刻，一陣怪叫和一具重重的身體倏地砸了過來；繼而，那支帶血的木樁也隨著濺出的血液一同骨碌碌地滾到了他的腳邊。

    “路易斯？”弗蘭克立刻驚詫地轉過身。

    但是，讓他更為詫異的是，路易斯居然還安然無恙地站在那。

    “剛才在樹林那邊不過是不想鬧出打胎的動靜讓凱瑟琳察覺而已，這傻子居然真以為用一支破木樁就能夠控製我了。”路易斯輕蔑地瞥了一眼昏迷在一旁的布雷爾，仍然一如既往地毫不顧及胸口的刺傷，隻是輕輕拭掉了唇角的狼人血液，然後開始環顧這個房間，“不過，也確實得趁著時間做點正事了。”

    “這些原本都是你的計劃？”弗蘭克問。

    “不是。但這不影響。”路易斯兀自找到了主控製電腦，打開相應程序後，很快進入了係統。

    一串串數據從屏幕上掠過。路易斯麵不改色。但是，看到最後的結果，他還是不由得怔了一下。

    難道，安布羅斯·科林已經擺脫狼人的控製了……

    *

    （英國，倫敦）

    倫敦的雨，有時候，也並不像印象中的那樣優雅和溫和。

    車前玻璃的雨刷器反複搖動著，但大股的雨水還是不斷地流淌下來，暈開視線。

    夏洛特偷偷將車窗打開了一條縫，雖然不是會有雨絲飄進來，不過新鮮空氣讓她舒服不少。

    “就差不多再前麵一點是嗎？”阿普頓不動聲色地放慢了車速道。

    “嗯，差不多就前麵那個路口再左轉一下就到了。”夏洛特仍然望著車窗外的街景。雖然這次是因為查爾斯醫生才來的倫敦，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倫敦富有英倫特色的風景讓她尤其著迷。

    “前麵那段路有點亂，我還是快點駛過去吧，你坐穩點。”阿普頓很快認出了前麵那條基本上很少涉足的街道，心隱隱還是有些擔心。畢竟現在城的局勢……

    “我還可以再——誒，停車！”夏洛特突然大喊道。

    “哧嚓——”本來已經要急轉的車子猛地強行停了下來，狠狠濺起了齊肩高的水花。

    “你要幹什！”阿普頓看見夏洛特拿過傘就要下車，連忙拉住她道。

    “他在那兒——我不能坐著不管！”夏洛特馬上指向車窗外一個在雨中飛跑的模糊身影。

    “那是？”阿普頓微微眯起眼睛，遲疑了一下。

    “波頓家的兒子，柯利弗德·波頓。”夏洛特拋下一句話，立即推開車門撐開傘踩著雨水跑了出去。柯利弗德的衣衫相當狼狽，濕漉漉地貼在身上，額頭和膝蓋顯然還有鮮紅的傷口。

    “嘿，是我——拜托停下！”夏洛特不顧他狼狽的樣子將他攔在了懷。柯利弗德的腿一下子就軟了下去；不過，一會兒，他很快又重新站穩腳跟抬頭道：“你不要讓別人知道你認識我……夏洛特……”

    “是……什事？”夏洛特當然不會聽不出話的利害，但並沒有鬆開手。

    “ed集團的人找到我們家來了……我不知道怎回事，但，米婭死了……”柯利弗德還顯得上氣不接下氣，但仍極力想推開夏洛特，“他們會追過來……拜托了，你會暴露……”

    “上車。”這時，阿普頓已經將車子開了過來，“ed集團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想活命就上車，我是巫師，我可以保護你。”

    柯利弗德有些吃驚地望了他一眼。阿普頓眼沉穩得看不出恐懼甚至是任何情緒。最終，他還是半推半就地被夏洛特拖到了車上。阿普頓從口袋中取出一瓶深紫色溶液，倒入一包灰色粉末混合後，隨即拿過傘走下車，將明明為數不多的溶液飛快而嫻熟地均勻灑在車上，然後坐回到車上，集中精力念了幾句咒語。車外麵的空氣似乎在某個那靜止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複自然。

    “那個藥水不會被雨水衝刷掉嗎？”夏洛特在後座一邊幫柯利弗德臨時處理傷口，一邊問。

    “不會，隻要引擎不要發燙得太厲害——他們看不到我們的。”阿普頓不動聲色地觀望著車窗外麵，“好家夥，那些吸血鬼果真一個個出來了。”

    鼻子還在不斷抽氣的柯利弗德微微怔了一下，似乎並不怎理解那個自稱是巫師的神秘男人口中的“吸血鬼”是隱喻義還是有其他別的意思。

    車窗外不大且模糊的視野中，愛德華吸血鬼確實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帶著鬼魅般死亡的氣場，神情陰冷又從容不迫地消失在了各個方向。

    包括——德克·丹尼斯，和歐文·查爾斯。

    “那我們還能夠離開嗎？”雖然有了屏蔽咒，夏洛特麵對這多吸血鬼，仍然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

    “可以，我盡量開慢點，不過這條路現在太危險了，我一會兒從另一邊繞過去吧。”這邊這會兒還有一些過往的車輛，阿普頓心翼翼地調著頭。這時，後座的夏洛特卻忽然若有所思地開口道：“不然算了吧……我暫時不去那地方了，阿普頓。”

    “你在顧慮，還是害怕？”阿普頓問，“不用擔心太多……”

    “現在這個孩子更重要一些——錫得尼先生。”夏洛特定下神色，逐字逐句道。她清楚柯利弗德已經處於了高燒狀態。“我知道你也還有自己的任務——你先麻煩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吧，我會帶柯利弗德去醫院。”

    “我理解你作為醫者的關切之心，但，”阿普頓頭也不回地，“按照這個孩子的辭，屋子應該隻有他和她姐姐米婭在家——他連怎回事都不清楚，ed集團那多人是怎進去的？”

    這一次他沒再直接用“吸血鬼”這個詞，而是換了一個含蓄的法。

    “你怎知道米婭是我姐姐？”柯利弗德忽然沙啞地低聲問道，“我們應該還是初次見麵吧，先生？”

    “確實是初次見麵，不過你們家早就被盯上了，”阿普頓聳聳肩，“隻是你不知道罷了。”

    夏洛特卻陷入了迷惑。柯利弗德確實是波頓家房屋的繼承人，可以向吸血鬼發出有效的進屋邀請不假但上次的事情可以看出他並不乏防範意識。而屋主林恩又不在家……

    那這多愛德華吸血鬼，沒有邀請，是怎進入私人房屋的……

    “還不明白？”阿普頓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後座的兩個人，“進屋邀請是林恩他自己背後發出的——簡單來，你和你姐姐很可能早就被你父親不明就地‘賣’給ed集團了，家夥。”

    夏洛特吃了一驚。她本以為柯利弗德聽了反應會更加激動，不料，他卻隻是微怔了一下，並沒有多什，隻是瞳眸仿佛有什東西變了一下。

    是，一直藏在心底的噩夢……成真了嗎……

    *

    倫敦的另一邊，雨勢顯然沒那大，但貝瑞絲還是輕輕將窗戶拉了回來。

    “倫敦又下雨了呢。”她走回到巫術基地。撒克遜仍然在靜靜地看書，隻是淡淡地：“你喜歡的紅茶在右邊第三層的櫥櫃，如果你想喝的話麻煩你自己沏了。”

    “你居然把這完美的高級茶葉和那些奇特古怪的五叔草藥放在一起。”貝瑞絲有些不悅地撅起嘴；不過，當她拉開櫥櫃，看到那些排得整整齊齊的精致的包裝盒，還是有些出乎意料地怔了一下。撒克遜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它，依然兀自看著他的書。“茶葉在咒語中有降低咒語活體對象的意識的作用——在巫術麵前，它和那些草藥沒有區別。”

    貝瑞絲已經不再多什，隻是取過一盒茶葉，然後取過另一隻幹淨的玻璃燒杯，盛了些蒸餾器的新鮮蒸餾水放在試劑台不起眼的三腳架上，繼而拿過一支施過咒語的蠟燭放在下麵快速加熱煮沸。“所以，躺在平台上的那個女人就是阿普頓這次的咒語對象——希瑟·弗斯？噢，口紅色號真不賴，看起來有點像美國牌子。”

    “她在極力模仿安娜·查爾斯的風格，並且做了非常多的準備工作——為了，吸引德克。”

    “德克·丹尼斯可不是那容易被女人吸引的，雖然他樂於享樂。安娜·查爾斯是他的第一個情人，我敢保證也是最後一個。”貝瑞絲戲謔地瞥了一眼希瑟的臉頰，“況且她的臉蛋和身材都不及安娜，更別腦子。”

    “話有道理；不過希瑟狠起來確實頗有安娜的風格。”撒克遜頓了一下，“而且希瑟·弗斯似乎在地下黑市混過很多年——你在法國黑市有聽聞過？”

    “沒有——建議這樣的問題你還是去詢美國紐約州的尼科爾女巫吧，波爾多的黑市並不怎樣，我一般有需要都是拜托巴黎的朋友。”貝瑞絲轉身將茶葉撒入了一隻精巧的銀杯，然後把已然煮沸的蒸餾水倒了進去，“不過，你什時候開始在意法國的情況了？”

    撒克遜知道她話的意思，但沒有話。這時，滾燙的熱茶不慎濺出來落在了貝瑞絲的指尖。不過她並沒有動容，隻是幹笑了一下：“噢，我明白了，你更在乎的，還是尤萊亞。”

    “你是我的親妹妹，而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撒克遜一字一頓道，“這點明明很清楚，我不希望再重申了。”

    “這就是諷刺之處，而他和你同屬錫得尼家族，我卻被排斥在外。”貝瑞絲摩挲著茶杯道，“聽著，我並不是怪你什，我知道這些事無可厚非；但至少——別真的拿我當外人看，好不好？”

    “萬一那個人一直是你自己呢？”撒克遜抬起眼睛。

    *

    （玻璃瓶酒吧）

    不得不承認，艾薇汀自身的氣質確實不怎適合到酒吧這樣的地方。不過，才走進來，這已經有足夠多的事物讓她深入地遐想和思考。

    撇開酒吧門口那尊華美的甘寧美德斯雕塑不談，因為已經積澱了一定的超自然生物知識基礎，艾薇汀感覺得到，牆麵和邊角不少看似擺放隨性的的靜物裝飾，都帶有某種神秘而獨具一格的象征意義，甚至連總體布局連在一起都顯得和諧而靜謐，為這座滿是狂歡和喧囂的酒吧勾勒出了一抹與眾不同的格調。

    本就是為了吃喝玩樂而來的其他人反而很難對這些上心。來也奇怪，艾薇汀原本是因為路易斯和凱瑟琳的事情而來，像是受某種驅使，卻開始著迷與這些裝飾。

    “有什可以幫您的嗎，姐？”克斯蒂娜注意到了艾薇汀的異樣，走過來道。

    “噢，一杯火焰玫瑰，謝謝。”艾薇汀掃了眼酒水推薦欄，隨口。

    克斯蒂娜微怔了一下。“你確定你要點這一款嗎？”她按著酒杯問。

    “難道有什問題？”艾薇汀從容不迫地推過去一張平整的鈔票。

    “沒什，隻不過——你應該是第一次來酒吧吧？”克斯蒂娜很快開始準備基酒，“生澀，隨意——我隻是友情提示一下，‘火焰玫瑰’的後勁你一個高中生未必承受得住。”

    “一眼就讓人看出是一個獨自偷偷跑到酒吧的高中生的感覺真糟糕。”艾薇聳聳肩。

    “不過至少你不是因為失意才過來的……該怎，我昨晚也剛接待過一個心情糟糕的高中生。”克斯蒂娜很快將調好的酒水遞了過去，“抱歉，多了，最近和高中生打交道有點頻繁。”

    晶瑩的紅酒看起來格外誘人，隱約看得到一些不斷上浮的柔軟的白色液絲，但是並沒有任何火焰。艾薇汀剛有些疑惑地接過它，白色液絲立即在紅酒液麵上泛起一團耀眼的火焰。

    “哇唔。”艾薇汀略吃了一驚，“看來你昨晚也是這樣幫她分散注意力的。”

    “昨晚倒不是，她昨晚喝的酒你還喝不起。”克斯蒂娜輕笑，“抱歉，無意冒犯。”

    “噢，好吧，我還以為你的是凱瑟琳。”艾薇汀抿了一口酒水，冰冰的，有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