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不是堅固的巨型城牆，而是層層環繞、易進難出的巨型迷宮。——kn”

    *

    寂靜的月色下，寬敞的玻璃窗後麵，兩道長長的影子重疊在光滑的胡桃木地板上。

    “你不覺得我們早就該分手了嗎？”

    凱瑟琳倚在窗戶邊上，雙手攥著的木樁緊緊抵在路易斯的胸口，身子微微後仰地凝視著他的瞳眸道。“我指的那個‘分手’，你明明是最清楚的。”

    “事實上，你沒必要多義正言辭的，凱瑟琳。我知道你無非隻是想要相對自由——雖然它確實是一個幼稚無比的想法。”路易斯的神情卻淡漠得讓人有些畏懼，“但別忘了，在這場追捕遊戲你本該死亡的，隻是我以繼續利用你為條件幫你作了弊——你也同意了。那你現在為什又後悔呢？”

    “我……”凱瑟琳一時卻有些語塞。

    當時，明明都已經放下了；可現在，離開的欲望為什卻又那強烈……

    “因為你心還裝著他不是？”忽然，雪莉從容地走了過來，輕而易舉地拿過了凱瑟琳手中的木樁，“自由對你並沒有那重要——或者你其實知道，但是受到了什刺激，無法接受這一切？”

    她的聲音很悅耳，每一個音節都格外清晰，一字不落地進入了凱瑟琳的耳中。

    “也許你是對的。”凱瑟琳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心像突然被抽掉了什。

    雖然她現在同樣也是吸血鬼，但她畢竟才十六歲，遠沒有其他吸血鬼的成熟和對情感的平淡和穩重——和路易斯還有其他吸血鬼玩感情遊戲，受傷的也隻能是自己。

    “所以，孩子的情緒如果鬧夠了，就適可而止。”雪莉示意性地用木樁尖點了點她的鎖骨中心，然後轉身衝路易斯道：“去意大利的航班西歐已經幫我們訂好了，你抓緊點。”

    “嗯。”路易斯點了點頭，然後靜靜地聽著她離開了臥室，關上門。

    房間又一次隻剩下了兩個人。凱瑟琳低著頭，有種強烈的窒息感，迫不及待地希望路易斯挪開步子，或者哪怕是將注意力從她身上移開……

    “聽著，凱瑟琳，”路易斯逼上去一步，抬起她的臉，“我可以讓你甚至幫你作弊；但是，我絕對不可能允許你破壞遊戲。”

    “不，不要……”凱瑟琳知道他要做什，臉龐立即變得蒼白。

    路易斯沒有情緒的目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後，迅速地扭斷了她的脖子。

    凱瑟琳感到一陣極其短暫的刺痛，隨即眼前一黑，“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你還好嗎？”

    這時，有人忽然從後麵輕輕喊了她一聲。

    凱瑟琳打了個激靈。她轉過頭，ej貝斯特還在忙著整合新的資料。

    和煦的陽光灑在桌麵的咖啡上，新煮的甜牛奶還冒著熱氣。

    “我還好。”凱瑟琳輕輕按了按有些酸澀的脖子，然後伸手端過了那杯咖啡，將牛奶慢慢倒進了咖啡，“你今還要開會嗎，媽媽？”

    “嗯，公司最近合作了一個大項目，可能會有點忙。”貝斯特一邊埋頭在桌子上飛快地抄錄備份檔案一邊道，“噢，我好像有一份文件放在櫃子那邊了，可以幫我拿過來一下嗎？”

    “哦。”凱瑟琳放下咖啡杯，走了過去。櫃子確實躺著一份雪白的文檔。凱瑟琳將它拿出來，目光卻無意間在文檔上瞥見了“弗蘭克·諾曼”和“赫爾曼·雷蒙德”兩個名字。

    誒，為什，這兩個名字看起來如此熟悉……

    忽然間，凱瑟琳仿佛突然想到了什。

    *

    （玻璃瓶酒吧）

    “我真的不知到酒吧還有這樣一個地方，真的。”李一邊帶著艾薇汀折到那扇暗門後麵的狹窄房間道。艾薇汀沒有話，隻是默默地打量著這。

    這是第五間暗門，並不是克斯蒂娜的巫術基地。

    克斯蒂娜換了一件純色的貼身上衣，絕大多數酒吧風的飾品都摘了下來，還帶著別致的性感眼妝的瞳眸聚精會神地注視著錐形瓶中的暗紅色液體。

    “有結果了嗎？”艾薇汀站定了一會兒，問。

    “我確實在那杯‘火焰玫瑰’分析出了一種罕見的物質，但是，”克斯蒂娜頓了一下，直起身道，“我想我可能需要一點你的血液，高中生。”

    “這跟我有什關係？”艾薇汀下意識護住了手腕。

    “這個你先不用知道，但是你最好還是聽我的——包括你，李。”克斯蒂娜取過一柄尖細的銀製匕首走上去，嫻熟而飛快地在兩個人的手背各刺破了一個口子，然後細細地用一支細針將刀尖的血珠引到了一隻指大的玻璃瓶。

    艾薇汀對這個奇怪的女人突然的舉動吃了一驚。

    她開始有些理解凱瑟琳·貝斯特當時被無辜要求采集血樣的心情了。

    而李則想到了更多。他低頭凝視著手背上的根本不起眼的口子。

    這熟練的手法和這準確的力道，克斯蒂娜必然經常使用匕首吧……

    兩個人的血液很快就完全混合在了一起。克斯蒂娜將它靜置了一會兒，很快重新拔掉瓶塞，將它倒進那隻裝有暗紅色液體的錐形瓶中……

    “抱歉，恐怕我必須打斷你下你們的實驗了。”

    這時，門外忽然傳進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艾薇汀驀地轉過頭，看見門口那個背著光的模糊的金發身影已經他懷中抱著的那個女孩，不由得戰栗了一下：“哪，凱瑟琳！”

    ……

    克斯蒂娜同樣驚詫地抬起頭，目光剛好也不偏不倚地對上了那雙海藍色瞳眸。

    “拜托了，路易斯，”克斯蒂娜按著桌子道，“請你保持尊重，好嗎？”

    “聽著，我也不想為難你，但，”路易斯抱著凱瑟琳踏進來道，“我沒有別的選擇。”

    艾薇汀借著房間的光亮瞥了眼凱瑟琳——睡得格外沉穩而安靜，躺在路易斯的臂彎仿佛真的像一隻不諳世事的柔軟的貓。

    但是，路易斯為什要帶她跑到玻璃瓶酒吧——還徑直繞到了酒吧後麵這隱秘的地方……

    而且失蹤這多後，突然就蹊蹺地出現在這……實話，艾薇汀仍有些難以接受，頭皮一陣陣發麻。

    “算了，如果路易斯更需要幫助的話，我們就先暫停一下吧。”她咬咬牙，道。

    克斯蒂娜微怔了一下；而李的反應最為驚訝：“你確定？”

    “沒關係，反正我都等一了，不差那一會兒。”艾薇汀將雙手插進口袋，掃了眼路易斯毫無溫度的目光，然後從容不迫地轉身走了出去。

    李緊隨其後。艾薇汀借著他的身形的掩護暗暗確定自己離開路易斯和克斯蒂娜的視線之後，立即拿出手機，給奈傑爾·格雷和桑迪分別發了一條短信。

    這一次，就算隻有她一個人，她也不會放過這個契機。

    ……

    “喀。”

    “哪，我感覺酒吧快要變成醫院了。”克斯蒂娜鎖上第五扇暗門，繼而從容地走到另一頭的第六扇暗門麵前，推開了它。

    “這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心應該也有數。”路易斯走進她的巫術基地，輕車熟路地將凱瑟琳放在了擺滿蠟燭的平台上，“切入正題吧。凱瑟琳晚上睡下去之後就沒再醒過來。我懷疑有巫術的影響；所以，我也同樣需要巫術的幫助。”

    “好吧，我先檢測一下巫術。”克斯蒂娜轉身從木質架子上取下一支透明試劑，輕輕滴在凱瑟琳的胸口，然後單膝跪下，低聲念了幾句咒語。

    但是，試劑沒有任何變化。

    “她的身體沒有巫術。”很快，克斯蒂娜就出了最後答案。

    路易斯的瞳孔驟然縮，似乎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但是不瞞你，她的身體有一個區別於巫術的很特別的超自然能量。”克斯蒂娜故意頓了幾秒，然後道，“我是沒問題利用巫術進入她的潛意識一探究竟——當然，前提是——”

    “更多的額外酬金對吧？”路易斯望著她會心一笑。

    “我隻是一個職業女巫，白了也就是個商人。”克斯蒂娜聳了聳肩，“‘等價交換’隻是基本原則，一分巫術，一分酬金，這些應該也不用強調了吧？”

    “那你大概是整個紐約州巫術最昂貴的女巫了。”路易斯戲謔地開了個玩笑，“好，我同意了。”

    相反，克斯蒂娜並沒有急著施咒，而是拿過一支鋼筆在一張白紙上飛快地寫下了一大串字，然後遞給他：“這才是全部報酬——不是我貪得無厭，麻煩按時交付了。”

    路易斯接過來掃了一眼——果然是尼科爾女巫的風格。

    不過克斯蒂娜並沒有虛抬價位。這一次，她很快就準備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特殊咒語，以及整個咒語材料。

    路易斯似乎也感受到了這次咒語的不同尋常，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看著。

    但，他心仍有些不自覺的擔心，擔心克斯蒂娜再一次受到什抵抗……

    ……

    十分鍾很快過去。她忽然站了起來，然後兀自喝了一杯蒸餾水。

    “你這回又碰到什抵抗了嗎？”路易斯麵不改色地問。

    “這回倒不是抵抗和排斥，不過老實——比那更危險一點。”克斯蒂娜按著杯子，深吸了一口氣道，“你知道嗎？凱瑟琳·貝斯特的潛意識現在完全是一座巨大的複合迷宮，我在麵轉了一個多鍾頭，差點出不來。”

    “一整個鍾頭？”並不隻是這個——事實上，路易斯對她一整串話都有些詫異。

    “看過盜夢空間吧？”克斯蒂娜挑了挑眉毛，“‘大腦運轉的速度比實際時間快，大約是0倍速度’——這話有些誇張了，但有道理。而且吸血鬼作為超自然生物還會受到超自然能量的影響——所以，可以，超自然生物的潛意識空間是一種非常不穩定的存在。”

    “確定。”路易斯本身就擁有鏡麵使賦，加上擁有意念者賦的歐文之前和他關於精神空間方麵的閑談，他對這些還是有相當了解，“你不妨再試一次。”他兀自有些冒昧地取過克斯蒂娜的注射器，將一支馬鞭草溶液注入了凱瑟琳的身體中。

    克斯蒂娜清楚他的用意。馬鞭草能夠灼傷吸血鬼，當然也能夠抑製吸血鬼，包括免疫精神控製和免疫吸血鬼賦。上一次克斯蒂娜利用巫術潛入到凱瑟琳的潛意識時就遭到了強烈抵抗。路易斯起初不願意深究原因，直到後來才真的確定是歐文的意念者賦在幫助凱瑟琳；現在向凱瑟琳注射馬鞭草，顯然，路易斯想要徹底排除最後的疑慮和阻礙可能……

    “我盡力再試一次吧。”

    克斯蒂娜重新準備了一次更足量的咒語材料，道——

    “啊——”

    克斯蒂娜的話音剛落，凱瑟琳突然醒過來。

    克斯蒂娜大吃了一驚，手中的動作也停在了原地。

    “怎回事？”凱瑟琳揉著蒼白的頭，虛弱著聲音望著他問道。

    路易斯的海藍色瞳眸同樣相當詫異地凝視著她。

    “你知道你發生了什嗎，凱瑟琳·貝斯特？”

    “貌似……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吧……”凱瑟琳著，大腦仍在努力地飛速運轉，迫切地希望把眼下的事情理清楚。

    雖然夢中發生的事情她奇跡般地記得一清二楚，但凱瑟琳並沒有透露那些關於被他扭斷脖子、甚至是已故的ej貝斯特的那些匪夷所思的夢……

    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會如此巧合地夢到這些……

    “等等，”克斯蒂娜好不容易才理清了線索，“你之前……沒有讓凱瑟琳攝入馬鞭草，對吧？”

    “之前用馬鞭草溶液刺激過她，不過隻是在體表——所以我剛才才會重新注射。”

    凱瑟琳已經輕捷地從平台上跳了下來，一頭霧水地聽著他們。

    自己睡著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她不知道的……

    “那我們姑且把馬鞭草當做讓凱瑟琳醒來的直接因素之一。”克斯蒂娜，“聽著，馬鞭草除了使吸血鬼灼傷、虛弱，還能夠解除精神控製和賦能力。如果這件事歐文·查爾斯真的沒有幹涉的話，那真正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出在……”

    “該死，別是她自己的賦激活了。”路易斯倒吸了一口冷氣，忽然意識到了最可怕的事。

    整個房間的氣氛瞬間凝固。凱瑟琳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掃了兩眼定定地望著自己的路易斯和克斯蒂娜，一股強烈的恐懼感突然蔓延開來。

    ……

    吸血鬼往往都會擁有某種異能賦。每個吸血鬼的賦能力都不一樣；而賦根據吸血鬼血脈的不同也會有差異。但並不是所有吸血鬼的賦都會被激活。一般來講，直係吸血鬼成功激活賦的幾率是旁係吸血鬼的數倍——但也並不是百分百。因為它的隨機性，大多吸血鬼並不太在意這種附屬能力；隻有極少數的吸血鬼甚至會付出高昂的代價通過巫術來輔助激活。

    不過，府一旦被激活，通過巫術的輔助表達出來倒不是什難事。

    先不路易斯到底是不是克斯特血脈家族的直係吸血鬼，至少他的鏡麵使賦和歐文的意念者賦、弗蘭克的暗元素使賦一樣已經毋庸置疑。這些都經曆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凱瑟琳完全隻是一個旁係吸血鬼，要真的轉化不到一星期就激活了賦——那是相當可怕的。

    雖……諾曼底集團的新項目很可能就是以吸血鬼的賦為基礎方向……

    “你可以用巫術將她的賦通過文字表達出來對不對？”路易斯立即閃身道克斯蒂娜麵前道，瞳眸的視線直逼著她。

    這幾乎可以算是諾曼底集團的新計劃的最新、最重要而且最關鍵的進展，他絕對不可以讓弗蘭克·諾曼以及諾支的人知道——

    如果，他要讓凱瑟琳·貝斯特活下來的話。

    “可以倒是可以，但，”克斯蒂娜沉著眸子，“你最好確定她真的激活了賦——否則，她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打住，”凱瑟琳聽到“生命危險”幾個字，馬上打了個激靈，“可以具體再闡述一遍嗎？”

    “因為那個咒語是直接以吸血鬼體內蘊含的賦能力作為基礎載體的，”克斯蒂娜盡量通俗易懂地，“如果賦沒有被激活，咒語就有可能直逼心髒。”

    “賦……”凱瑟琳喃喃著，腦子還徘徊著那個夢境。

    “馬上施咒，克斯蒂娜。”路易斯突然打斷道，“你還有別的任務，不要顧慮太多。”

    “我還得顧及我自己的生命安全。”凱瑟琳睜大眼睛，“萬一這隻是個意外事件呢？”

    “沒那多意外和巧合。”路易斯冷冷地閃身過去將她牢牢按在平台上。凱瑟琳知道自己敵不過他，索性順勢狠狠咬開了自己的手腕，將帶有馬鞭草溶液的血液甩在他的肘關節內側，趁著他吃痛微微鬆手時全力推開他然後迅速閃身逃了出去。

    “你是不是有點虛弱了？也不追出去？”克斯蒂娜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問。

    “確實，好久沒進食了。”路易斯輕輕擦了一下獠牙，將目光轉向門外，“不過不用擔心，亮了。”

    ……

    酒吧的人儼然少了很多。清晨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在地上映出一個個幾何形狀的暖色色塊。李倚在光滑質感的吧台上，若無其事地即興調配著雞尾酒。

    艾薇汀同樣也隻是一言不發地坐在不遠處。須臾，她聽見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凱瑟琳？”她詫異地抬起頭，望著那個格外狼狽地跑出來的身影，“你的手腕……沒事吧？”

    “我沒事……”凱瑟琳當然知道什時候可以閃身，什時候不可以。但是，她以人類的速度大步跑到那些陽光在地麵上映出的色塊前，還是不由得猛地扼住了腳步。

    皮膚的溫度已經驟然升高，仿佛下一秒就要灼燒起來。

    糟了……凱瑟琳攥緊手心，心亂如麻。已經亮了，她根本逃不出去……

    “那，需要——幫忙嗎？”艾薇汀當然也察覺到了蹊蹺，但仍嚐試著靠近過去。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