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塵走在曾經熟悉的道理上，她像獵犬一樣嗅著曾經熟悉的味道，可是那些熟悉同陌生一樣多。

    想起了那四合院曾經人滿為患的盛況，想起了秦二狗曾經得意洋洋地一邊啃著半截黃瓜一邊吆五喝六的張狂模樣。雖然其時是那的可笑，可現在物是人非，蒼涼一片，隻剩下孤零零的碎瓦與殘磚。

    她站在院落的中間，尋找著自己昔日的痕跡。她還想去憑吊一下張春花的家，可是聽農婦講那早已賣給了別人，估計她是連大門也不能堂堂正正地進去了吧。

    想到這，她哀哀地歎了口氣。空陰沉一片，似是有風雨來襲，這山的氣又是格外的陰冷。

    她想著就在這屋子先安頓下來吧。

    她推開門，門發出老邁的“吱吱呀呀”的響聲，一層灰抖落了她一臉，她沒有躲閃，在所有人都不在的日子，這些灰塵才是這宅院的主人。

    她沒有理由反客為主，讓自己鳩占鵲巢。

    她走到她曾經的臥室，麵的被子褥子都不在了，她心下明了，秦二狗他們走得匆忙，絕對不會想到把這些累贅物帶上，一定是附近的村民聽他們人跑了，然後跑到這來把房屋擄劫一空。

    她累了，軟軟地癱在床上。沒有被子，也沒有褥子，隻剩下半拉床板孤零零地掛在那，硌得她渾身的骨節都要起來抗議了。

    她裹緊衣服，蜷縮在床上，這樣才暖和一點。

    外麵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她懶得推窗去看一看。誰知那窗戶也是壞的了，不斷地有雨飄進來，落在她的臉上、衣裳上，她也懶得動一下。

    除了沙沙的雨聲，四周安靜極了。

    她閉上眼，眼前又出現了昔日車水馬龍的場麵，那時候誰曾看得到這座孤寂的院曾經那熱鬧那繁華。秦二狗永遠是那意氣風發，他囂張地站在人群中間，大聲地叫囔著“都別吵吵，都讓讓，我來話，聽好了。”

    於是那些平素看不起他的人們瞬時安靜了下來。他總是穿著並不合身的洋氣的衣裳，在他的審美，那就是時下最為流行的衣服吧。

    她也看到了自己，她穿著素色的亞麻衣服，專心至致地對待著每一位來到這的病人，細心地為他們把脈、望、聞、問、切，然後給她們配藥，告訴他們喝藥的注意事項。她看見自己忙忙碌碌地心無旁騖，那時候該多好啊。

    在夢，她輕輕地歎息著，她不知道是夢中的自己在歎息，還是夢的夢中人在歎息，

    然後她看到了張春花，看到了她拿著豔羨的目光看著自己。

    突然畫麵一轉，張春花突然變成了女孩，所有的人都不見了，隻剩下她抱著膝蓋蹲在牆角哀哀地哭泣著。

    一陣風起，秦二狗也不見了。

    她站起來，風吹動著她的裙裾，她好像走在荒漠之上，每一步都是那遙遠。不知道經過了多久，她終於來到了她的身邊。

    她彎下腰，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她清晰地看見自己問她“你哭什？有什難過的事嗎？”

    突然，張春花停住了哭聲，她猛地站起來，那張渴羨的臉頓時變作了山野的怪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