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厲未邦仰頭大笑，反而擊掌叫好，“想不到你一個女子，也有這般見識，老夫倒要刮目相看了。”

    “聽你們喋喋不休半，確實隻有四字可入耳——時局，大勢。”他喟歎一聲，目視前方，從容捋須：

    “真真假假，原無定數，鬥轉星移，時異勢殊，真假變換也隻在須臾間。毒，你給我聽好了——假設有個窮子一心想娶你，要對你好，待他發達那一卻又移情別戀，你能他當初的海誓山盟，都是虛情假意？有個富少爺分明隻是想玩弄你，誰知突然因故破產，一貧如洗，沒奈何隻得娶了你，粘著你，難道你認為他當初的甜言蜜語，都是真心實意？似此真假虛實之間，變幻莫測，怎可依據一時之判斷，輕下定論，奉為準繩？”

    他又環視其他部眾，言之諄諄：

    “我等之事業，麵臨錯綜複雜、瞬息萬變之時局，諜報工作，刺探虛實，鑒別真偽，自然是十分重要，但也不可拘泥於此，失了變通之念。須知一味在真實與虛幻之中殫精竭慮、遊走徘徊的間諜與特工們，所作所為，其實流於下乘。從古到今，未聞哪一國是全賴探子與細作之功以自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才是不二法門。得人心者，諜報有力，那便如虎添翼，失人心者，耳目遍地，也難免江河日下。你們身似棟梁，支撐道門，當以高瞻遠矚的目光與胸懷，審時度勢，順之導之，這才是對敵良策，才是製勝總綱。”

    七位道將加寇袞、蕭毒、伍見雅等三人，竦然致敬：“謹遵總舵主教誨！”

    厲未邦轉視郝溫媃，一目之中，精光微綻，“現在老夫可以正式回複你，雄綱道願與西門家結為盟友，共同反抗東獅暴政。”

    “總舵主明斷。”郝溫媃和王鄰汝當即致意，“謝總舵主成全。”

    一旁的曾強夫，心中更是石頭落地，也停止了滿腔的怒罵與腹誹。

    這潑婦，不知是自己吃錯了藥，還是被人灌了**湯，剛才竟然想跟對方拚命？

    而且，還要拉他曾某人墊背！

    謀害親夫，這他媽都是輕的——致夫絕後，這才是罪大惡極！

    你個瓜婆娘，大爺我娶你之後，時光消磨，數載蹉跎，也沒給我曾氏一門生下個一子半女，現在居然要綁著丈夫和你一起躍入深淵……夫妻之情暫且不論，還要團滅我曾氏億萬苗裔，一粒種子也不留？！

    雄綱道和西門家能否結盟，東獅國究竟誰贏誰輸、誰主沉浮，這他媽都關咱倆屁事？

    甚至，就算這東獅國的人全都死光光了，又跟咱倆有一毛錢關係？

    我的故國不在這，我的根兒不在這，這的每一寸山河，每一寸土地，都無法安放我的思念與靈魂，扶搖騰霄、飛離外之後，這哪怕是洪水滔，烈焰焚城，我也不會為它眨一下眼睛，流一滴眼淚。

    郝溫媃啊郝溫媃，以前的你，分明隻是想做個城堡中的公主而已，分明隻是想我對內俯首稱臣，對外攻城掠地而已，可如今，你似已鬼迷心竅，走火入魔……

    降服悍妻，不勝艱難，至今猶未功成，現在又要加上驅鬼除魔，這這這，這還讓我怎往下混？

    啊西……啊西巴！

    西巴羅馬，西巴龍！

    不曾強夫這廝氣巴拉，格局器量，鼠目寸光，對於眼前的風雲變幻滿不在乎，隻顧自編自導著他的內心戲第二集，糾結於個人的降妻大業和子孫大計——隻雄綱道、西門家兩方，剛剛達成意向，老成持重的寇袞便湊過臉來問了一句：

    “結盟交好，茲事體大。敢問這位郝姐，你們西門家主可有親筆書信，讓你這位全權代表攜帶至此？”

    “家主書信，並無攜帶，那種東西倘若收藏不妥，反而會給外人留下把柄，實在是得不償失。”郝溫媃答道。

    “老寇，你是老糊塗了，還是榆木腦袋，剛才的話，你都沒聽明白？”厲未邦語帶斥責，“即便是西門長丁本人親自坐在這，又能證明什？難道見了西門本人，你就可以高枕無憂，安然大睡了？”

    “對對對，本人尚不足信，何況區區書信。”寇袞連連陪笑，“我是老糊塗了，老糊塗了……”

    “你心思慎密，行事周全，雖難免有繁瑣之處，卻也忠誠可嘉。”厲未邦又作撫慰，“這樣吧，你若實在不放心，那便由老夫主動寫信一封，轉到西門家主手上，待他回信給我，那就算是兩家心意通達，邁出實質性的一步了。郝姐，你看如何？”

    曾強夫心想，厲老頭果然老辣，這書信一來一往，恐怕就能反客為主，將西門長丁的把柄攥在手了，若再添柴加火一番，生米也能煮成熟飯。

    “總舵主的提議，極為合理，本人雙手讚成。”郝溫媃稍一遲疑，又道：“可是，眼下風頭未過，不宜操之過急。”

    “那是自然，當前的西門府，每雙眼睛都在盯著它，我們的下一步，等一陣子再吧。你們四位，就暫時隨我前往總舵，委屈個十半月，安住下來。”

    厲未邦發出邀請，釋放善意，沉吟之際，詞鋒又是一變：

    “不過，醜話得先在前頭。總舵之所在，為道門心髒，存亡攸關，容不得半點輕忽大意。如今大局未定，事實未成，你們四位即便不是對手，也算不上朋友，到了總舵之後，恐怕就要處處受限，不得自由，試問你們，能夠接受？”

    “沒有問題。”郝溫媃一口答應。

    “好氣魄。”厲未邦表示讚許，轉頭便道：“毒，把藥拿來，讓他們幾位服下去。”

    “是。”蕭毒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五粒紫色藥丸，捧在手心。

    “什意思？”郝溫媃冷冷質問。

    “這叫萬戶鼎食丸，服下之後，飯量會陡然大增，日夜胡吃海塞，不知飽足，食欲上的貪婪，渾似饕餮，若不服用我的緩解之藥，結果就隻有一個：食物超量，肚腹暴裂而死。”蕭毒森然作答。

    郝溫媃麵色微變。

    對於愛美的女人而言，那種死法真是太可怕。

    “緩解之藥？”她略顯猶疑，“難道，沒有根除的解藥？”

    “當然有。”蕭毒頗為自得，“那就要看你們的表現，能不能令總舵主滿意了。我們總舵主與你們西門家主握手言歡的那一，莫非我還敢為難你們不成？”

    “吃幾顆？”郝溫媃又問。

    “每人一顆。”蕭毒伸出一個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