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有有真笑也有假笑。兆莊起初話不多，但聊起他鄉種種，漸漸話多。那段時光千辛萬苦，卻是不折不扣的幸福日子。

    聽兩口聊著日子怎艱苦怎惡劣，阿羽維持淡漠的微笑。他是個善解人意的傾聽者，偶爾問上幾句，盡極和善。

    教主大人微笑並不等於心情愉悅。冰兒、冬兒知曉他脾氣，大氣不敢喘。

    在妻子絕症的男人麵前秀恩愛，真的大丈夫？

    入鳳凰山穀，兆莊與高嬡回毒蟾穀探親，冰兒、冬兒帶高梨去占星閣。阿羽陪高啟話，沒頭沒尾又不失熱情地尬聊些沒營養的話題。

    聊到高家那場疫病，阿羽心中有愧：“大赦之後，我就算要追究黑芸，也找不到舊事重提的理由。何況她執意不認，我總覺得事有蹊蹺。”

    高啟沉默良久，開口道：“實話跟你吧。大哥過世後，母親身體一直不好。昨日她聽聞你接替了茹裳，無論如何讓我過來一趟。”

    原來高啟過來不單單為了陪同女兒，還有另外目的。兩人聊了那久，原來重點在這兒！一場化骨疫死了那多人，不嚴懲凶手不過去。教主金口一開，赦免重犯，現在若要出爾反爾，勢必影響威信。

    阿羽不動聲色：“老夫人有何指教？”

    高啟道：“指教不敢當，她老人家讓我帶話，無論五毒教有沒有做過對不起高家的事，我們高家必定與五毒教風雨同舟，盟誓不變。”

    阿羽心中一怔。高紅玉對五毒教的態度與茹裳對高家的態度如出一轍。茹裳曾過，高家與五毒教是唇亡齒寒的關係，但用得著白首同歸海枯石爛嗎？滅族之仇算了？

    阿羽百思不得其解，歎道：“老夫人寬宏大量。”

    高啟道：“教主新登寶座，恐怕還不知道高家與五毒教的關係吧。”

    阿羽隻知道五毒教乃高家先祖所創，往上隔了好幾代。他搖頭道：“不是很清楚。”

    高啟刷一聲打開折扇，搖出一縷清風，擺出書架勢。“高家與五毒教的關係，得從烈帝招兵起義開始……”

    太長了！阿羽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你怎不從女媧造人開始？”

    高啟得興起，硬生生卡住，尷尬地搖著扇子，氣勢萎了。

    “吧吧，”阿羽權當聽書了，“我喜歡聽故事。”

    高啟繼續眉飛色舞：“當年烈帝起義，手下有兩員親信，高宮、洛白。你可知，這兩人是誰？”

    阿羽配合道：“高宮就是你家的老祖宗？”

    “不錯，高宮高韻言是我太太太爺爺。”高啟道，“烈帝開國之際，太太太爺爺是他手下第一猛將，百戰百勝，號稱鬼輔將軍。烈帝登基後，飛鳥盡良弓藏，高家全族遷到滇州，遠離皇都。”

    “君王寡義，正常。”阿羽淡漠道。

    高啟道：“過了幾年，前朝餘黨死灰複燃，意圖東山再起。烈帝正當宮闈叛亂之際，無力與茗氏家族為敵，便封茗方為滇南王，子子孫孫傳襲王位，以圖緩兵之計。同時太太太爺爺接到上諭，再次舉家遷徙苗疆，監視舊朝餘黨的一舉一動……”

    “停，”阿羽示意打住，“故事有誤。”

    高啟一愣：“有何不對？”

    “炎臣忌憚高宮，絕不會派他監視茗方。有一種可能，你家老祖宗自願離開皇都，自願遷往苗疆，自願監視茗家。還有，”阿羽忍不住發笑，“你別太太太爺爺這樣叫你的太太太爺爺，聽上去像結巴。”

    “好吧。”高啟無奈笑道：“中間隔了五代人，事情原委沒人清楚。老祖宗修建高家山莊，又創立五毒教，專門收留武功高強卻走投無路的江湖浪客。”

    阿羽點頭：“高家武者眾多，但都是上場殺敵的兵將。倘若滇南王有所異動，最好的方法就是暗殺。”

    “不錯。”高啟道，“高家山莊與五毒教並非江湖門派，而是皇家禦用的殺手。”

    怪不得。之前茹裳反反複複告誡，絕不能違背高家的意願。高家一旦下令，五毒教必須用盡手段剿滅敵人。

    阿羽攤手，輕輕鬆鬆道：“烈帝死後，又死了明帝、豐帝、女帝。京城那位恐怕早就忘了大炎疆域以外的異域也有朝廷勢力。”

    “忘記最好。”高啟眉頭緊鎖，“我不想給皇室賣命。何況族人受化骨疫病影響，骨骼脆弱，已不適合戰鬥。我現在就怕滇南王有動靜，京城那位會找上門來，抗旨之罪我可擔不起。”

    “放心。”阿羽信誓坦坦，“據我所知，滇南王茗采遊手好閑，膝下無子。撐過這代，就該斷香火了。”

    突然，一個可怕的設想劃過腦海。阿羽緩緩搖頭，隻道自己多疑。

    聽了寬慰的話，高啟想想也對，不再愁眉苦臉。

    “洛白此人，聞所未聞。”阿羽想了又想，“我讀書少，莊主你別見怪。”

    “哪，你太謙虛了。”高啟心翼翼道，“沒聽過他，總聽過陰癸派吧？”

    聽聞此言，阿羽了然於心。兆莊為了討好老丈人，估計什都了。既然如此，隻好坦言：“不瞞莊主，我幼年由洛家主母收養，在山住過一段日子。”

    “誒？那你怎會不知洛白洛冬晨呢？”高啟道，“他是高宮麾下的軍師，兩人也是結拜兄弟。洛白足智多謀，武功下第一，隻可惜他為人刁鑽難處。炎帝登基後，他離開京城，駐紮羽山，創立陰癸派。”

    阿羽心想：怪不得陰癸派劍法如此牛掰，原來是下第一高手留下來的！我要再研究研究！

    高啟繼續：“烈帝拾年，宮闈叛亂，王氏外戚發兵滇州。高家首當其衝，差點兒滅族，幸好陰癸派及時趕到，保得山莊老性命。洛白此人江湖習性很重，潛入宮中，手刃王皇後。事後，皇帝誅殺外戚千人，世稱滇西之亂。”

    乖乖，炎塵桓也太好話了。自己老婆被殺，不但不追究，還誅滅嶽父滿門。阿羽聽得直咋舌，“做皇後有風險。”

    “烈帝下旨昭告，百年內皇族不得為難陰癸派。烈帝死後，其子炎商繼位，諡封其母為昭烈皇後。女帝炎徵繼位，恰逢滇西之亂百年。正當那年，江湖三大門派同時攻打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