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送走高啟，雪兒心急火燎趕來。“教主快去看看，茹裳教主昏迷了，一直叫不醒。”

    “怎不早！”阿羽心急慌忙趕往占星閣。

    一顆心針紮似地，隱隱作痛。阿羽想哭，硬是逼自己忍住。他撞開房門，見李忘憂已在診脈，急問：“怎樣？”

    李忘憂捋著下巴尖上寥寥幾根胡子，麵露沉痛。

    阿羽一把抓住他肩膀，急得嘴唇煞白：“她怎樣了？！”

    李忘憂疼得齜牙咧嘴，使勁掰開手爪，搖頭道：“不好。”

    “怎個不好法？”阿羽急赤白咧地吼，“你給句靠譜的！”

    李忘憂眼眶微紅，似有不甘。“她不行了，就一時半會兒。”

    心中一記驚雷，阿羽蒙了。他無數次地預想，茹裳死去時，他會怨不公，還是默默接受。真到了這一刻，卻依然不知所措。

    他跪在床邊，嘴唇發抖，發不出聲音。

    女婢們不敢造次，輕聲啜泣。

    過了半刻，夕陽光芒灑滿屋子，刺入眼眸，阿羽才回過神來。他輕聲吩咐雪兒：“你去趟望月樓，讓紫馨過來。”

    雪兒抹著眼淚，跑去叫人。

    不出一盞茶工夫，紫馨帶著黑芸與吳逸，飛奔而來。自茹裳接任教主，三人就一直跟隨著她，感情最深。

    阿羽跪在床邊，靜若止水。紫馨立在床頭，看著茹裳的睡顏，什也沒。吳逸生性涼薄，就算心中難過，也沒多大反應。倒是黑芸，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別走……”聲音微弱，氣遊若絲。

    她醒了！阿羽大喜過望，朝李忘憂大喊：“她醒了！”

    他捧著茹裳冰冷僵硬的手掌，像掬一汪清水，戰戰兢兢。他貼在她耳邊，大聲道：“我在！就在這兒。我哪兒也不去！”

    慘白的麵頰泛著死灰，睫毛微顫，像無力對抗風雨的蝶。茹裳睜開一道眼，飄飄渺渺望向阿羽，目光卻躍過他，追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丹楓，別走……”

    那間，風停住呼吸。“丹楓”二字猶如驚雷，回蕩耳畔。

    淚珠滑落，落在茹裳唇上，阿羽終於痛哭出聲。他俯身抱住茹裳，在她唇上輕輕一點。這個訣別之吻，用羽千穀的淚水，用洛丹楓的溫柔。

    他湊在茹裳耳邊，告訴她：“丹楓永遠陪著茹裳，哪兒也不去。”

    夕陽映在茹裳麵頰上，似有淡淡紅暈。眼睛合上，淚水落下，沾濕現實，描刻幸福。她畫了一輩子的畫，做了一輩子的夢，自顧自綻放。

    臨近清明，鳳凰山下了一個月的雨。

    茹裳過世第二，南苗來人稟報：突尢族長過世了。

    茹裳死於巫蠱，按苗疆習俗，不得土葬，也不得岩洞葬，更不能棺木厚葬。無奈之下，教中弟子聚柴於萬毒潭東側，焚屍於野，斂骨以念。

    頭七次日，阿羽不見了，同時不見的還有骨灰壇。

    他留了封信，信上所寫驚得吳忠差點兒嘔血：“聽聞丹楓墓座落於紫龍堡，既然我假借丹楓之名答應茹裳，則必將其葬於丹楓身側。你等不必擔憂，我去去就回，教中事宜暫由吳逸裁決，以上。”

    吳忠不知所措：“教主闖禍去了，我們怎辦？”

    吳逸揉著額頭，冷冰冰道：“你問我，我問誰！他這脾氣都是你給慣的！”

    紫馨道：“紫龍堡我去過一趟，丹楓墓地就建在易家族墳中。倘若教主開造新墓，勢必破壞易家族墳。”

    “腦殘事，丟臉事大。不行，得追他回來！”黑芸性子急，幹就幹，絕不含糊。她打定主意：不能放教主去外人麵前丟臉。

    李忘憂擋住她，無可奈何：“你們哪次服過他？”

    此話一出，眾人啞然。

    自始至終，阿羽都是一副溫柔體貼好話的樣子。但轉念一想，神奇地發現：放眼五毒教，強人輩出，竟從未有人服過他。

    “明明是個牛人，卻老是擺著一副無辜樣。他是什心態？”兆莊陷入沉思。

    吳逸冷笑：“三千佳麗藏深宮，但自古皇帝都叫自己‘寡人’。就是這個心態。”

    眾人瞬間恍然：教主那混賬還真是深不可測啊。

    黑芸捏了捏拳頭，露出一個遊刃有餘的笑容：“簡單，先迷暈，後捆來。”

    紫馨搖頭：“以他的性格，就算你捆住他，他今日去不成，明日也會去。我們總不能捆他一輩子。”

    “不錯。”吳逸發話，字字擲地有聲，“事已至此，還是以勸為主。但勸對象並非教主，而是易紫欽。”

    “我們拗不過教主，若能壓下易紫欽的火氣，也算大功一件。”兆莊舉手讚成。

    李忘憂道：“我隻有一個請求，必須一個月之內恁他回來。”

    吳忠好奇：“為何？”

    李忘憂無奈地攤手：“我怕他一段時間沒喝藥，會做出更匪夷所思的事情。”

    “敢情你每給他喝的藥就是用來治腦殘的！”黑芸笑道。

    李忘憂望：“誰知道呢……”

    此事甚為緊要，吳逸指著黑芸，發號施令：“你選匹好馬，務必趕在教主之前先到紫龍堡。”

    “得令。”黑芸巧笑盈兮，自信滿滿，“區區男人，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