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村人山人海，熱鬧非凡。鬥牛場外，擠滿了黑壓壓的人頭。

    “我拉你。”黃滿跳上一棵榕樹，倒掛金鉤拉住吳城豐，腰一弓，兩人坐在樹冠上。此處看去，恰好能看到鬥牛場地，雖遠了些，卻好過擠成肉餅。

    吳城豐恐高，兩腿發抖。

    黃滿笑道：“怕什？又不會摔下去。就算你摔下去了，我也能扯住你。”

    話間，人聲鼎沸，兩頭蠻牛呼呼喘著粗氣，頭頂頭，撞在一起，難解難分。牛蹄不住後鏟，試圖頂出對方。比賽膠著，難解難分，蠻牛繞著場地不住打轉。塵土飛揚，嗆得看客們不住後退。

    吳城豐指著遠處：“快看，你阿媽也在。”

    黃滿遠眺，看見了敏敏。母親看上去消瘦了許多，也蒼老了許多。黃滿與她感情不深，但看著她漸漸老去的樣子，不免心疼。

    吳城豐問：“不去跟她打個招呼？”

    黃滿猶豫半響，低聲道：“不了。”腦海，沒有任何與母親相關的童年記憶。追著他吃飯的，叮囑他添衣的，責罵他為何逃學的，自始至終隻有阿羽與龍吟風兩人。

    ‘滿長大了’這句話阿羽得越來越頻繁，就像迫不及待地告別，割斷彼此紐帶。

    成長是一種矛盾的體驗。想要自由，同時又想要關愛，矛盾無解。

    突然，尖叫聲撕裂喧鬧。黃滿回神，遠遠望見一頭蠻牛頂破欄杆，失去控製。

    蠻牛衝入人群，頂翻幾位壯漢，驚叫聲不絕於耳。人群駭然失色，回頭就跑，無奈看客擁擠，互相推搡踩踏。

    “別擠！朝巷子跑！”敏敏見狀，跳上屋頂，大聲疾呼。呼叫聲太弱，埋沒在驚呼聲中。

    她當機立斷，扯下巷子晾曬的染布，用力一揮，纏住牛角。奔牛精神旺盛，牛蹄子一掀。敏敏眼疾手快，躬身臥倒，躲開牛蹄。

    苗布柔韌結實，但收口粗糙。敏敏一不留神，手指纏住棉線，難以解開。

    蠻牛一路狂飆，拖著敏敏，向西奔去。

    “糟了！”黃滿飛身下樹，一腳踩在看客們的肩膀上。村民們撞見黃滿大爺，不敢有所抱怨，乖乖借出肩膀給他踩。

    黃銑幾個回落跳到牛背上，雙腿一擰，夾住牛頸，一拳砸在牛頭上。

    重拳毆打如撓癢癢般無足輕重，蠻牛絲毫未覺，依然橫衝直撞。

    “阿滿！”吳城豐顧不得恐高，閉著眼睛滑下樹杆。他擠開人群，拚了命地追，大聲疾呼：“看前麵！看前麵！”

    前麵有墨氏祠堂，巨大的風水牆橫亙在前，越來越近。

    “快跳下去！”敏敏吼道。

    不行！黃滿一拳又一拳，狂砸牛頭。他答應過阿羽，要好好孝順母親，他必須到做到！

    風水牆就在眼前，黃滿與敏敏用盡力氣，試圖讓奔牛慢下腳步，也不至於摔得太慘。但蠻牛力量強大，母子倆心有餘而力不足。

    千鈞一發，紫色身影從而降，擋在牛前。

    悶雷般一聲怒喝，勢頭猛然停住。巨大的衝力甩飛了母子二人。兩人砸在風水牆上，貼牆滑落。

    黃滿眼冒金星，顫顫悠悠站直身子。當他看清眼前這幕，瞠目結舌。

    紫馨一雙纖纖玉手，正握在牛角上。她神色遊刃有餘，無半分勉強，用凡人無法企及的力量，輕而易舉地擋住蠻牛去路。

    黃滿驚得連連後退，跌坐在地，呼呼直喘氣。

    身後有人輕笑：“喲，這不是令江湖聞風喪膽的滿大爺嗎？怎，腿軟了？”

    黃滿回頭，見黑芸滿臉揶揄，惱羞成怒：“待我殺了那頭牛！”

    黑芸攙扶起敏敏，笑道：“聽者有份，紅燒牛肉別忘了我。”

    乘著紫馨降服瘋牛，村民們急忙拿來麻繩，五花大綁了瘋牛。敏敏顧不得手臂擦傷，急道：“有幾位村民受傷了。”

    紫馨現場指揮黑芸：“你通知李忘憂，讓他派些藥師過來。”

    “我和你一起去。”黃滿自告奮勇。他看了敏敏一眼，迅速移開目光。

    敏敏幽幽歎氣，默然無話。她虧欠兒子太多，不敢奢望親近，隻求消除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