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真詢問了雁斷此次遊曆的過程，雁斷基本如實道來。

    但礙於薇敏，因此雁斷把不殺的結局稍加修改，用的仍舊是敷衍薇敏的那套措辭。

    隻不過雁真是何等的人老成精，聽聞自家孫兒的敘述，再瞧了眼麵露沉悶的薇敏，就把真相推測了個八九不離十。

    薇敏由於當初離開南國之後，便被梁山帶走，從而與世隔絕。

    百年時間過往，她因不近陰謀詭計而心思逐漸純淨，而這恰恰導致她腦筋一時間轉不過彎，對於不殺的言之鑿鑿深以為然。

    但雁真大半輩子都是在勾心鬥角麵起伏跌宕的，心思自然縝密，雁斷的敷衍辭脫口而出，他便基本清楚那是謊話連篇了。

    甚至，他通過稍微的推測，便知曉不殺的結局了。

    “昨夜如龍似虎啊。”

    清早的露水還帶著寒冬未盡失的冰冷，雁真彈了彈指尖不知何處招惹的露水，轉過身流露出了促狹的笑容。

    一夜運動卻仍舊雄赳赳氣昂昂的雁斷沒有搭理祖父的調侃，但那赤裸裸、直勾勾的目光，卻透露出“那大年紀，不知道什叫害臊”的意思。

    “老朽耳沉眼花，奈何幹柴遇烈火的動靜太大，想不去注意都不行啊。”

    雁真聳了聳肩頭，露出無辜且無奈的表情。

    “祖父，您怎看不殺？”

    雁斷清楚在扯這個話題，知道眼前厚臉皮的雁真會扒拉出什少兒不宜的畫麵，於是聰明地提溜出新的話題。

    “不殺啊，他的舉動雖然出乎意料，但也不是多匪夷所思，你和敏兒身上的力量，我檢查過了，沒有任何問題。”

    雁真聞言，先是沉吟了半晌，旋即才眉頭微蹙道：“不排除極有可能是存在問題，但以祖父我的實力卻發現不了。”

    “不殺敘述的故事應當不假，但這不代表他的所有作為，沒有其他目的。”

    雁斷握了握拳，身處遺跡之中，不殺就是主宰，他除了和薇敏一同任由其擺布宰割，別無他法。

    但如今回到歸鴻，他便要想方設法確定，不殺當初的一係列舉動，是否是早先謀劃的布局，而非是看到薇敏之後的臨時起意。

    倒不是雁斷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隻是純粹的被修道人的詭計多端弄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大多數修道人的遺跡，都是洞府主人別有用心安排的陷阱。

    富貴險中求，可不是誇張法。

    修道人的遺跡確實有不少材地寶，但能否躲避過各種陷阱，在掠奪寶物之後全身而退，那就全憑各人實力和運氣了。

    修道人大多自私自利，包括雁斷亦是如此。

    自私自利的修道人能做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實屬不易，還奢望他們逝去之後，把自己的所有財富和寶物慷慨饋贈，簡直就是方夜譚。

    雁斷和薇敏選擇進入不殺遺跡，著實是沒有料想到區區遺跡，竟然是那般隻可仰望的無上存在的修煉洞府。

    若是提前知曉，雁斷和薇敏是絕對不會以身犯險的。

    “斷兒先不要著急，祖父我聯係一下老友，看看他們能否探查出端倪。”

    雁真拍了拍微微出神的雁斷，輕輕道：“有時候謹慎不是壞事，但謹慎過頭，就成了多疑。

    多疑不是什好事。

    祖父如今年紀不了，見過太多風風雨雨，也有了不同於你們年輕人意氣風發的沉穩和腐朽。

    不殺這個人雖然我沒有見過，但聽你的描述，此人桀驁不馴，賦異稟，實力深不可測，那利用你或者薇敏達成其

    他目的，這種卑鄙的行徑，他或許是不齒的，不屑的。

    強者，都有他們各自的堅持和驕傲。”

    “祖父言之有理，但……”

    雁斷聽到雁真的話語，先是微微頜首，旋即話鋒一轉，直視著雁真的眼睛，道：“時間可以驗證一切，也可以摧殘一切。

    強者的堅持和驕傲，或許不是心血來潮，但難保他們不會在絕望的孤寂之中不堪忍受地放下堅持和驕傲。

    孫兒很久以前，剛剛踏入修真的時候，和其他的新晉修道人都感覺那些凝靈境的修道人高不可攀，那些凝靈境的修道人，都是強者，都有他們的尊嚴和驕傲。

    然而直到親眼目睹懷璧其罪的煉氣修道人，被幾個高高在上的凝靈境強者分屍，企圖強奪眼紅的寶物，我便隱約知曉了，所謂的強者堅持和驕傲，不過是自我粉飾罷了。

    誘惑不足以讓他們動容的假象而已。

    強者都是從弱一步步走來的，弱時候的卑微，不會伴隨著變強而煙消雲散。

    任何強者佯裝的高貴，都是為了掩飾曾經的卑微。

    什堅持，什驕傲，都是自持身份的蔑視。

    誠然如不殺，會桀驁，會有堅持，但他為了等待心愛之人可以忍受萬千歲月的孤寂，甚至可以他為了與輪回之後的愛人重逢，已經是不擇手段。

    難保他不會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用我和薇敏來布局。

    不論如何想象，一鼓作氣將陌生的兩個人灌頂到匪夷所思的境界，甚至還諄諄教誨，乃至放棄生機來成全、成就我和薇敏這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簡直不可思議到讓人驚恐。

    堅守了萬古的執念，被寂寞和孤獨打磨了不知多少春秋，怎可能在見了一個所謂的輪回的愛人後裔而輕易地冰消瓦解，這根本不通，難以置信。”

    雁真靜靜地聆聽著雁斷有理有據的推斷和看法，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半晌過後，雁真蒼老的目光看向了庭院牆根發芽的嫩草，幽幽地問道：“斷兒，你曾經過，矯情的才是人，那你認為怎樣才是矯情，怎樣才是矯情的人？”

    “矯情？”

    雁斷聳動眉梢，不大確定道：“矯情就是不為理智利益驅動，甘願為情感操控。”

    “對於不殺而言，不矯情就是堅守執念和本心的人之常情，他的矯情就是違背這份人之常情，明白？”

    雁真唏噓道：“一個為了愛人做到如此地步的人，他顯然就是一個矯情的人，不是？

    一個矯情的人，怎看都是做矯情之事的人，不是？”

    雁斷被雁真的接連反問一噎，頓時不出反駁的話語，沉吟思索覺得雁真的話語，發人深省。

    “薑還是老的辣。”

    雁斷苦笑著敗下陣來。

    “不敢當不敢當。”

    雁真撫須得意一笑，笑聲滿是得意洋洋。

    歸鴻是北地不的國度，一向風平浪靜。

    如今雁斷和薇敏以化身境實力強橫歸來，讓暗流湧動的那些宵，徹底絕望地銷聲匿跡了。

    歸鴻愈加風平浪靜。

    成婚後的生活，往往是枯燥乏味的。

    但雁斷和薇敏的過往，著實不怎美好。

    而這恰恰襯托出了他們二人婚後的平淡甜蜜，是那般來之不易，也是那般的彌足珍貴。

    這一，又是幸福而平靜的一。

    皎月高掛的深夜，雁斷享受的平淡，終究還是到頭了。

    &l;b

    r /&g;

    無垠的雲海翻騰，穹的盡頭高懸著光芒閃耀璀璨的皓陽，麵容隱約朦朧的青年，端坐於一方棋盤之前，長衣無風自舞。

    雁斷駐足在雲海間，停留在青年與棋盤的不遠處，他看著眼簾內熟悉的景象，臉上不禁露出些許唏噓和感慨。

    道棋子，這是多遙遠記憶之中的字眼了。

    若非今時重臨此境，雁斷恐怕無法記起，他的另一重身份，便是道棋子。

    “夢境……”

    雁斷神念一動，穹雲海頓時扭曲起來，似乎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撕扯著眼前的景象。

    實力不同，麵對同樣的處境，便是完全迥異的心情了。

    雁斷曾經對這充滿敬畏，如今神念微動，卻也沒覺得這片夢中的幻境有多了不起。

    “許久不見，不如坐下一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