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冥看在眼莫名有些發慌，將手移到鳳凰的眉間, 輕撫他的眉稍, 道：“……瞳瞳, 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你時候。”

    鳳凰聞言，神色帶出了幾分好奇：“我時候？”

    空冥點點頭，柔聲道：“你時候就是個乖孩子，而且善良又大方，不像別的孩子那樣自私冷酷，也不敏感懦弱, 隻是對所有新鮮事物都感興趣，什都想探個究竟。”

    第一次見到鳳凰的情景, 空冥始終記得。冥界在五界中一向處於中立狀態, 明智的不介入任何一界的紛爭, 和界妖界均有良好的往來, 於是空冥身為冥界太子爺，首次代表冥王去參加界的百花宴。

    那時候鳳凰隻有三四歲, 空冥也不過才相當於十二三歲的年紀, 隻記得宴會結束時宮突然下起了雨, 空冥和手下的鬼仆鬼侍剛出百花苑, 便看到了蹲在牆角處的孩童。

    孩兒身上已淋濕了大半，一頭吸了水的長發就像烏黑厚重的鴉羽，從側麵看過去，睫毛長的如扇子一樣, 還帶著嬰兒肥的側臉特別可愛漂亮。空冥忍不住走上前，問對方在做什。鳳凰抬起頭來，大大的金色瞳孔那亮，寶石似的看著他，聲音奶聲奶氣的：“我在給花擋雨。花淋濕了，會生病的。”

    空冥這才注意到鳳凰身下果然有一朵花，柔嫩又纖細，花瓣是淡淡的藍，葉尖凝聚了一顆晶瑩的水滴。

    直到找自家殿下快找瘋了的棲宸殿仙娥急匆匆趕來，空冥才知道鳳凰的身份。空冥用法術幫鳳凰的花做了個防雨結界，又把他濕了的衣服也弄幹了，於是鳳凰主動向空冥伸出手，帶著孩子的嬌氣和奶音仰起頭認真問：“我是瞳瞳，你是誰？”

    空冥把個子才剛到自己腰際的豆丁抱起來，“我是你的空冥哥哥。”

    從那個下雨的傍晚起，鳳凰就變成了空冥心中的花。藍色的，純淨可愛的，又充滿了晶瑩的幻想。於是他守著他的花，就像鳳凰護那朵雨中的藍花一般，長長久久的護著他，關心著他，惦念著他。

    那是我的花。

    此後每一年的百花宴，空冥都會看著鳳凰這樣想，並在心默默期待著他的花長大，然後和他永遠在一起。

    可對方卻在長大後喜歡上了別人。

    驕傲的空冥完全無法接受這樣一個結果，所以派人查出犴贏的身世，親自領著兵去幻海捉拿私闖禁地之人，有意給昴束放水，讓他取走能幫犴贏抵抗雷火之刑的昭火令，並在犴贏一醒來就派鬼仆通知他帝要誅殺昴束。

    可惜犴贏沒死在幻海的地宮，沒死在雷火之刑下，也沒死在帝手中。高高在上的冥界太子至今都不明白，他隻是想要那個愚蠢無能的妖族的命而已，為什每一次傷的都是他的鳳凰。

    畢竟那時還，如今的鳳凰其實已記不太清和空冥初遇的場景了，但他還記得自己時候做過的一些糗事，想到這，眼不由浮現出淡淡笑意。空冥繼續開口，聲音卻染上了越來越濃的苦澀：“我那時就在心想過，要一輩子都照顧你，如今卻連最基本的保護都沒有做到。你傷成這個樣子，連心都失掉了，而我……”

    “空冥哥哥，”鳳凰立即皺眉打斷了空冥的話，握住他的手認真道：“這都是我自己的錯，跟你無關，如果你因此而自責，反而會讓我難過。”

    少年一如兒時那般明亮的眼睛讓空冥更加沒有勇氣坦白自己犯的錯，隻心疼的啞聲開口：“瞳瞳，你是不是已經很難過？”

    卻不料鳳凰搖了搖頭。

    他不後悔救了犴贏，也不覺得犴贏向他要心頭血的做法有錯。對鳳凰來家人永遠排在最重的位置，以己推人，如果瀕死的人是帝，他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甚至會用最強硬的手段逼著對方把能救帝的東西通通交出來。

    所以沒有難過，隻有失望和憎恨。

    “我恨他用昭火令害死了無辜的人。”鳳凰無意識握緊拳，仿佛又看到了際和不周山巔上燃起的火龍以及在烈焰中悲慘呼救的生命，“……我不會原諒他。”

    昭火令三個字讓空冥再度湧上難以擺脫的自責，深吸了一口氣才穩住心神，問：“你還愛那個妖族嗎？”

    鳳凰再次搖頭：“……我不知道。”

    其實他至今都不明白愛是什，他對犴贏的感情也不是純粹的愛情，而是夾雜著孩子式的占有依賴和新奇不舍。

    但無論摻雜了多少新奇與依賴，鳳凰的這份感情都是真的，比任何事物都純粹。此刻的犴贏還不知道他究竟失去了什，——他失去了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而他從今往後窮其一生，都再無法讓那個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鳳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