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真心何其可貴，就算隻是這那，還是如往常一般信她，無人保護之時，她會自我保護，此刻有人護著，她硬撐出來的英雄氣概，土崩瓦解。

    朱瞻基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拍著孫賢的背，孫賢好久沒有毫無顧忌的主動親近他了，他眷念孫賢的這種全心全意的依賴與信任，讓他終於覺得，不那……孤獨。

    眾人環繞，皆以他為中心，出於權利，便是真心也不那純粹，並未讓他有分毫的感動。

    胡皇後帶著他所不信的祥瑞之光，嫁給了這位萬眾矚目的天命之子，他心中本來就有很多嘲諷，隻是萬幸胡善祥本人單純善良，天長日久，他多多少少體會到了幾分她的真心，可誰都不及孫賢，有拿得出可以為他豁出命來的誠意來。

    不說過往種種，單單說之前的南京之險，孫賢不顧他的勸阻，少有的執拗，堅持留在南京，將局勢控製的很好，一直穩穩的等到他回到北京。

    眼下是風平浪靜，閑說留下，仿佛不過如此，可當時未知種種一切未知，稍不留意就是天各一方，說句生死未卜，也絕對不是過分的話。

    朱瞻基看著全心靠向他的孫賢，心中柔情頓生，笑道：“這會兒知道怕，你堅持要在南京不走的那股勁兒哪去了？”

    孫賢心中更委屈了，大哭了起來，好像這些年的那多心酸隱忍因為這一個小小的傷口都失去了控製，滿腔心事盡興傾瀉灑落，收拾不住，朱瞻基也有些慌張，孫賢素來有節有度，就算當初知道妃位另有其人，也不過是片刻失神，旋即便又表現的大方得體，絲毫不亂。

    他不懂，在那多個日日夜夜中，那多次值得孫賢崩潰脆弱的時刻，她不緊不慢處之泰然，她不是沒有見過血腥殺戮的普通閨閣婦人，居然會因為這個小小的傷口而方寸大亂。

    朱瞻基憐惜略帶了幾分慌亂的幫她擦幹淚，吻了吻她濕漉漉的臉頰，她慢慢的停了下來，才哭過，耳朵鼻尖都染上了一層帶了霧氣的粉紅色，他很想就這樣吻下去，可孫賢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淩然不可侵犯的氣息，就算他們成親多年，她稍一正色，朱瞻基都有點不敢輕易造次。

    世間哪有那多的奇怪，不是過愛而不覺，小事上顧慮她的感受罷了。

    他舔了舔嘴唇，表麵有些幹裂，毛毛躁躁的，與他此時的心情一般無二，現在留下來，明天傷口的事，便又成了孫賢的負累，等她終於累的迷迷糊糊睡下，朱瞻基才將她放上床，在她床邊坐了一會兒，就像他進來之前想的那樣，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

    孫賢哭的有些狠，睡著了都還睫毛上掛著淚珠尚未散盡，氤氳了一團水汽在上麵，昭顯的這雙眼睛的主人受了無盡的委屈，隻有長發還是如她小時候那般柔順，又黑又亮，看不到一絲白發。

    時移事變，孫賢由少女到少婦，她的狡黠和靈氣，都如同她外表的光芒都收斂起來了一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曾經像太陽一般出現在他的眼前，一眼，就照亮了他生活中所有陰暗的角落。

    夜，缺少了亮光可以掌燈，若是太陽消失了，有誰可以找回來？

    孫賢沒有真的熟睡，她聽著朱瞻基歎息著輕手輕腳離開的聲音，才慢慢睜開了眼睛，她收不了場，除了睡著，她不知道該做什才能結束今天的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