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的陰雨連綿使這座本就潮濕地南方城濕上加濕，泛潮的花板仿佛隨時都能滴出水一般，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黴味。

    百棽和徐娜一直相安無事，互不幹擾，徐娜有時的表現甚至都可以用反常來形容。她每次都在努力地克製、壓抑著自己，都有點不像那個脾氣暴躁官僚氣息濃厚的徐娜了。

    “她精分吧……”身邊的樂迎雪沒好氣地道。

    “不知道。”百棽沒再多想。

    這樣詭異的對峙一直持續到了周三下午的班會課，徐娜沒有往常一樣用千篇一律的開場詞和擠眉弄眼故作認真的表情宣布班會的開始，這次，她興衝衝地：“咱班節目過了！”

    百棽剛擰開杯蓋打算喝口水，聽到這消息差點把杯蓋直接甩了出去——

    這種劇情！這種台詞！居然能過？！

    “但是審節目的老師，我的形象不適合聶倩這個角色……”

    嗯，這點我倒是很讚同。

    百棽一邊悠閑自在地喝著白開水一邊腹誹道。

    “所以現在隻能臨時換主演了，我個人認為咱班的百棽同學形象上就很符合啊！”

    三十四雙眼睛齊刷刷地順著徐娜的手掃了過來，百棽差點一口水把自己嗆死，放下老幹部專用保溫杯後擺出了標準的“黑人問號臉”。

    “同學們有意見嗎？”徐娜雙手環抱胸前，睥睨眾生，一副“誰敢有意見我弄誰”的表情。

    下麵齊聲一片：“沒有沒有……”

    高三（1）班的人精們清楚，這兩個都是大佬，惹上誰都沒好果子吃。

    一直站在一旁默默觀察的老石覺得該兩句了，他踱著步子走上講台，兩手往桌上一撐，架勢立刻就擺好了，徐娜很知趣地退到一側。

    “我覺得啊，我們徐娜班長，是真的會辦事！”老石把尾音拖得老長，“集體活動，就應該集體參加，尤其是像百棽這樣平時不怎活動的同學，更應該給機會！同學們，你們都高三了，馬上就要滾蛋去大學了！既然來都來了，怎的也得留下些什吧，將來一定會成為你們最美好的回憶！”

    識相的人精們紛紛鼓掌。

    不愧是老石，曾經的文藝青年，起話來頭頭是道。

    老石平時最愛的就是上課的時候給學生講故事，各種爺爺叔叔大舅二舅都被老石拉出來溜了無數圈。有幾次中午老同學聚會，老石喝得滿臉通紅，下午語文課醉醺醺站在講台上，抱出一大把前一星期的周練卷，一張一張地挑出來：“嗯……這個同學不錯！字很漂亮！以後你就去清華吧！……這個同學也可以，要不你就去北大，怎樣？……這個同學，很好很好！麻省理工非你莫屬!”

    老石，是全年級畫風最清奇班主任也不為過。

    徐娜聽了老石一番話，謙虛地笑了，頷首間也不忘用餘光打量在下麵真人演繹“表情複雜jpg”的百棽。一個星期過去，她的膝蓋上已經沒再用紗布包裹，而是露出已經結痂的傷口。

    “可是，我沒有班長會演戲啊。”百棽想起平日總愛扮無辜的扶光，現學現賣起來，也瞪著大眼睛望著老石。

    全班人倒吸一口冷氣，看向老石身旁的徐娜——她居然完全不為所動。

    “不會演，可以讓班長教你啊，誰是生就會做事的呢！”一向不會察言觀色的老石如是道。

    “那我沒話了。”百棽聳聳肩。

    樂迎雪看看她，又看看徐娜，滿臉擔憂。

    百棽從來都不懂徐娜的腦回路，她們就像兩個外星人不心在地球相遇、碰撞，連擦起來的火花都是外星人syle的。但這次徐娜著實讓她徹底懵逼了一會。

    以徐娜那樣愛表現的性格，應該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來看她演女主角，現在卻放棄機會反而莫名其妙地拉她下水，怎都有點解釋不通。

    不過話回來，百棽確實和老石的一樣。兩年來在學校她一直扮演一個邊緣人的角色，從沒有真正融入過哪，也沒有屬於過哪，她在校園就像孤魂野鬼般的存在，一直飄蕩在集體之外，就連樂迎雪這個唯一的朋友也是時而親密時而疏遠。

    意料之中，班會一結束，老石前腳剛邁出教室，徐娜後腳就來到百棽麵前，肉嘟嘟的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百棽，拜托你了，就到下下周，請你一定要好好配合我們的排練。”

    百棽靠在木製課椅背上，蹺著標誌性的二郎腿沉默不語，隻是無言地看著她。

    一般來，這就是默許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家那隻聒噪鬧騰的金毛打狐狸，她居然產生了試一試的想法。她想和一群人一起做一件大事，想和一群人一起嘰嘰喳喳互相打趣。至少有了扶光之後生活確實變得有趣多了。

    但是等到放學時，她才知道原來嚐試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按照徐娜大老板的安排，一直到話劇節演出，每下午課後她都得跟著話劇組在綜合樓一樓大廳一起排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