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跳躍龍門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越然笙簫 本章:第九章 跳躍龍門

    一眼萬年化魚成龍送帝魂

    逐君千立竹成材煉新軍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尋唱著從樂工那學來的秦曲坐在鵝卵石上,悠閑的沐浴著陽光。

    六姨娘娘握著魚竿無意垂釣,在水麵上輕輕敲打,濺起層層漣漪。一條二尺來長的花色錦鯉圍著魚竿遊來遊去,快活之極,高高躍起擺動錦尾觸碰掉竹竿上的水珠。六姨娘娘覺得它好玩,便跟它歡鬧起來,魚竿畫著圈,觸碰到一旁低垂的柳枝,葉上本來掛著的水滴順勢彈灑下去嚇走了圍在下麵吃食的魚兒。

    半晌功夫簍子麵沒有半條魚,她將彎弓樣的身子艱難的直了直,頭從聳起的肩下鑽了出來,擰起魚簍便要回家,環視周圍沒見姨娘娘,這家夥又不知藏到哪玩去了。

    “尋,走了。”一聲未應。

    “尋?”她扛著魚竿,叼了根狗尾草斜嚼在嘴,等待四周的動靜。

    前麵草叢有東西動來動去,到底是按耐不住了,她吹落狗尾草正好打在草叢間一物的頭頂上,“呀!”是男聲,予循聲望去。

    那頭立得越來越高,超出了叢草的高度,一排多的數不清的肢節跟著彎曲的身體撩動,一條花枝大蜈蚣破土而出,她惡心的伸了伸舌頭。

    “剛出來就給我一家夥,哪個沒眼力見的,哦!原來是個仙兒。”他吐著猩紅分叉的舌頭向她獻媚,“等會兒,我成了?我成了,哈哈我成??????”還以為見到仙人就已飛升上仙得道所成了,轉了一圈原來還在原地。

    予迅速離去。

    “別走!”他串到跟前攔住去路,站立起來和她一般高,“哦,原來是落塵的仙兒,仙氣兒這足害我以為提前得了道呢。”

    予轉了個身,他得意道:“這兒是我的地盤兒,人稱渭水老爺,仙兒是不是在上邊兒受了欺負下到凡塵想找人話,不怕不怕,老爺我正合適,給你慰藉慰藉。”

    他的觸角就快貼到臉上,“原來是個修道的妖怪,我勸你省省力氣,就算修了千年也修不走你滿身的劣性,更入不了上廷的法眼,還是好好安於做妖這個快活的身份吧,別找事。”

    “喲吼!那好,聽你的,我就好好利用這個身份嚐嚐這仙肉的滋味兒,吼吼吼吼。”他射出毒液要迷暈她,被她躲過,轉而放出七念環繞他的肢節施法回拉,首尾相脫散碎滿地。

    “再修三百年吧。”

    他的身體散的七零八落,忙著一截截拚湊起來,並不停教訓後麵搞錯順序的肢節:“錯了錯了,你們倆掉個個兒,拚起來要勻稱,不要一粗一細的我又不是螞蟻,哎呀這多節,什時候拚完,眼好花??????”

    “啊嗚——啊嗚——”身後水尋跨著剛才的花色錦鯉一路破浪。

    “尋、尋——”她看到她了跟著跑,不知妹妹何時跳到魚背上了,可是錦鯉太快她差點跟不上,隻能領教領教這位錦鯉大人了。

    予跳下去拍打魚頭,卻不得手,她自以為眼疾手快卻敗給了一條魚,氣急之下射出七念套住魚頭,卻因魚頭太滑屢次失手,尋跟著拍手叫好給魚兒加油,激怒了姐姐。

    “你到底哪頭的!”

    “唔,唔,唔。”尋猛地抱住魚頭,祈求姐姐不要傷害他。

    “你下來!”予大吼,妹妹委屈的泛紅了眼睛。

    魚兒將尋用力一頂,送到予懷,往渭河下遊遊去。

    予急追,此時大霧垂江看不清去處,那魚兒也不見了蹤跡,迷迷茫茫中有一隻高大的官船在河中顯現,在太陽照耀下周身金黃,相比之下她像隻螻蟻癡癡的望著如此威風的儀仗,她確實第一次見到。船身離她越來越近斜靠過來,才看清船身上半部分包著青銅,上麵精雕細琢著神話中的歡宴景象,那還是她剛剛記事時參加過的宮宴,那女飛展舞姿,鶴舞耀躍,仙樂吹笙,各路仙家把盞言歡,四海賓服,父皇接受著尊貴客人的參拜,盡顯仙家威儀。

    從船閣內走出一人,看不太清,衣身華貴,舉止間像個有涵養的皇族,依著欄杆俯瞰著她,船靠了岸,兩個宮女模樣的人下來,請予上船同遊。

    她未遲疑,早就想上去看看,便懷揣著尋跟著兩位上了船,來到甲板上,那二人已不知所蹤,他並未向她打招呼,背對著她看向前方。

    這得意又俊美的背影宣示著他是這條船至高無上的主人,雖看上去有些年紀,卻有著更為偉岸和深沉的魅力,身邊的人都畏懼他,他不像常人,像帝王,有著與身俱來高高在上的姿態,讓人敬畏。

    她想開口致謝邀約,卻被迎上來的宮女帶去船上觀景,看來是主人家的特意安排,那好吧,客隨主便。

    船重新起航,一路順風順水,左右岸邊景致美輪美奐,那一樹樹瓊花甚是好看,黑瓦白牆人家,遠方山脈不高卻層巒疊嶂,顏色逐漸淡去,像海清時常帶回的山水畫作,而並非渭水一帶的景致,這是幻境嗎?她默念浮生咒。

    大霧散開,幾個漁人劃著舟,舟上無漁網,卻有幾隻鸕鶿等待船家號令,一個個噗通下水,不一會兒銜魚而返,漁人所得頗豐。她笑了,好安然哦,在詩情畫意的山水勞作,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又見岸上一行人猛力拉纖,使出全身力氣艱難的走了一步又一步,肩上的皮肉被隔的通紅,粗糙的牽繩正磨噬著他們的骨頭,纖繩的一端的粗大鐵環就牽在他們的船上,難怪船速未慢順風順水呢,她憤怒的將牽繩擊斷,岸上的人磊倒在一起,大船卻繼續順行,從未減速。

    奇怪了,難道還處在幻境之中,浮生咒無用?她倒要看看這船上到底有何機關,跟在後麵伺候的宮女們消失不見,進到閣,麵的擺設很規整,外麵兩邊是給樂工們坐的蒲團和椅,往是一道屏風,隔著紗將俗世斷開,麵有左右兩層的餐桌,中間是樂池,池畫滿上人間地獄的典故彩繪,再往上去便是主人位,那坐椅的左右扶手上雕刻著一對龍鳳,椅背上有一隻栩栩如生的團龍怒目齜牙,龍須飄冉,將下麵一切生動景象盡收眼底。

    好氣派,宛如將宮中的一景照搬下來一樣,可是這個前行的船隻到底要去哪,那個站在甲板上的人古古怪怪也不跟她話,她坐在龍椅上傳音入密給沐野,卻聲聲被駁回,看來是被困住了,不好。

    “隻是破了一重,還有一重,重重疊疊無盡頭。”從甲板上傳來那人的聲音,好像人兒的心思很容易猜透,他的意思是,不要白費功夫享受當下美景就好。

    既然你開了口,我便問個究竟。予跑去和他齊平的位置,轉過身來跳坐在扶手上麵對著他,定要看仔細你到底是何方神聖,而這一睹卻將她蒙昧千年的心有了確切的定向,她終於明白姐姐們當時的心究竟種下了一顆怎樣的種子,那是正在流淌的仙脈突然被侵犯,汲幹了她所有法力,身體僵直思維變得遲鈍,既而它化作一股邪氣充斥體內,而體內的精元不停吸收它的教化,以它的喜怒為轉移,根除了原有的自我,把自己變成了他的第二個存在,不知不覺中成為這顆種子的從屬,根深蒂固永不磨滅。

    她打了個激靈,太可怕了。她的心跳得好快,羞紅了臉,盡管她稍微低了低頭,眼珠兒還停留在原來的位置,她僵住了。

    能從下巴以上經得起眼力考驗的麵相少之又少,而他的氣度沉穩堅毅,粗厚的眉毛下長著一對鳳眼,麵下兩側並無半點贅肉,精秀的麵廓下留著修得齊整的胡須,下巴到下嘴唇那兒還有一條溝,透著英武霸氣。

    看來神鬼之間的高下之分並非拘泥於身份,誰先種下那顆種子,誰便將獨自麵臨未來的形式,不論是好的結局或是壞的殘局。

    那人正橫眉以對,做著帝之凝視,局勢之下她已輸了半子,努力將自己拉回仙子的身份,卻一點也不起作用,視線開始遊移不定,呆坐著不出半句話。

    他的右嘴角得意的向上彎去,他贏了,並不削於這位仙兒不心呈上的坦白愛慕,依舊望向前方,二人在這場默語中做著早已立見高下的較量。

    隨他的視線望去,夜幕突然降臨,星兒們開始在夜空上泛濫,月兒成為河水中最亮的點,跟著河浪隨波逐流。在水上勻速前行觀看景,此生第一次,雖然在上麵時也經常數著星星睡覺,那是帶著恐懼和衣而眠,如今她可以伸開臂膀仰括際,擁抱這一夜星辰,她從來沒有如此抒懷。

    仰視中忘了沒有背靠,依仰過度滑身而下差點掉落河中,被他一手攬住,那絲絲拂下來的長發將她與他的臉恰巧攏在一個幽閉的空間,時間像在這時停滯下來。

    這張年輕的臉既驚恐又羞赧,對麵的叔叔的眼睛不經意間直視她的時候,感到異常灼暈,瞬間歸正了姿勢。

    “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尋從她懷跳出來,攀著那人的長發坐在他肩上,唱著春江花月夜的第一首,予一邊歎道:“真應景,你何時學來的。”

    “大魚兒教我唱的。”尋指著他,從他臂膀上滑下去,臥在他的手心,手心真暖啊,越發困倦了,便抱著大拇指睡起來。

    “大魚兒?”

    “還有很長一段路,隻可惜你們要下船了。”他未接話,卻突然下了逐客令。

    “還未,還未知如何稱呼?”

    他的眉頭觸怒了一下,馬上又恢複平靜,“以後我們不會再見了,不用記惦。”

    討了個沒趣,依原來的性子便會驕傲離去,更要對傲慢之人教訓一番,這會子像被雷劈了似得待在原地,心左右不舍,遺憾難消。

    他將睡熟的尋輕輕放回她手,人兒還在不停嘟嚕著嘴。又抬抬下巴,從閣間出來一位宮女,端著一個盤子,上麵放著一件疊好的狐白裘。

    “你們這快要下雪了,這件送與你,當做臨別的禮物。”見她愣著沒動,便提起裘衣披在她窄窄的肩上,予的心思已經飛在找尋關於這個人的線索上了,此人什都不,而剛才尋唱到的那首曲子,此曲的作者便是,“楊、廣?”

    他停了停,繼續係好絲帶,仙兒突顯一身貴氣,他讚美的點點頭。

    “你是?”予誤認為這是承認的信號。

    他重新正視她,這近、這緊,他要做什,她的肩膀被捏的很疼,他的鼻息越來越近,她緊張得屏住呼吸閉上眼睛,不好吧,為什自己一點也不想掙紮,已經快到耳邊了,不可以不可以,她反複提醒自己要害羞甚至要反抗,但皮和肉還有心和靈就是不肯動一下。

    “不錯。”

    呃,她又想多了。他回答了,她所感知的一切幻象是眼前帝魂帶來的!

    畫師們永遠將曆代帝王定格為形容威武的樣子,他與畫中相去甚遠,除了自有的帝王儀態,更是麵容俊美、舉止流光,真不敢相信一個男人會有比女人還要黑長的眼睫,秀挺之姿,並非書中闡述的一般震懾威嚴大腹便便,推翻了她的所有認知。

    他並未戴帝冠,隻從前額上用藍色細帶定型了前額,露出漂亮的美人尖,後麵的絲發披散下來,這是死前對鏡而妝的樣子,可以推測還未來得及完成裝扮就已身死人滅了,那脖子上還留著一條殘存的黑紅印記,印證了史書對他生平的描述——

    有別於任何一位懷揣國家意誌的君王,他活的任性而果決,生長於亂世早早適應了政廷更迭、權謀攻心,養成了偽善的本性,常年的領軍戰事讓他迅速安於冰冷和堅毅,將一切喜悅與悲傷掩藏於心,在勝者為王的時代,這平凡人難以企及的命程成為激活他快速成長的能量,日益飽滿的野心與時運達成一致,在附庸者和仇人的注視下登上了他長久覬覦的主位。

    他的信念是為自己的意願而活,無視利益集團的指責與譏諷,急切的將宏大的偉願付諸實施,日漸成為隋帝國最荒誕而自私的符號,十多年的建樹與驕奢相互充斥,調動帝王可以擁有的一切資源,一度讓鄰國和番邦馬首是瞻,國家南北貫通國庫充裕,卻毫不擔心偉大的建設下還潛藏著摧毀帝國的危險火種,直到火勢蔓延近身無法收場才去到揚州舒緩乏力的心境,他很快把那當做最合適的歡場,繼續享受快慰的同時已預料性命的終結即將到來,甚至隙曉那一支蠢蠢欲動的隊伍正等待著罪惡的降臨。

    他的生命結束的草率而暴力,這是可以接受的痛苦安眠,帶走世人難以理解的輕率而複雜的性情,他已了無遺憾,相較於許多碌碌無為而占據君主之位的人,已可含笑於九泉了。

    予道:“你從哪兒來,要去哪兒?”

    “仙子走好。”雖已被知曉身份,無礙他繼續前行。

    他撤了幻境,出來幾個宮女送她到岸上,下起細的雪子打在地上又彈起,果然變冷了,白狐裘起了很好的作用,將她裹在麵,溫暖的快要融化掉了。

    再望去,河中的大船已然不見,隻有一葉孤舟,上麵站著剛才的帝魂湮沒在霧靄之中。

    回到署,他們幾個都不在,予將尋放到籃子床,自己也去歇息了。

    一群錦鯉自南而來,其中一條被旋流分散,順著運河遊下到殘破的墓室,穿越早已被河水湧進的棺槨,用擺尾輕輕叩醒他的靈魂。這許多年沉睡在水下的帝魂隔絕了與塵世的聯係未被鬼差鎖拿,與殘骨一同仰臥,任碧波蕩漾水草侵蝕,暢享著孤獨的寧靜。他的靈魂開始蘇醒,覆於魚身,得知龍門三尺高浪一躍或可成龍,於是一路遊至渭水,等待三日之後龍門疊浪,化魚成龍。

    “大魚兒、大魚兒??????”尋追著他在岸上跑起來,身體太被橫在地上的樹枝和野草絆倒,又繼續爬起再跌倒,索性跳進水追去,予嚇得叫起來。

    “尋——”呃,是場夢。

    她起來喝了半杯茶,尋還在呼呼大睡,那場夢——似乎彌補了對他未知的缺憾,是真的嗎,三日之後?她推門出去,來到井口,一沒打水,井口上都浮了一層薄冰,她念念有詞,一頭龍角從冰麵上冒了出來。

    “仙子?這冷的兒你不在家繡花寫字,跑來井邊扯我幹嘛?”井龍王景睡得正熟,半截身子浮了上來。

    “我問你,是不是有個叫龍門的地方,三日後那兒三尺疊浪,躍魚成龍?”

    景掐指一算,“對呀,快到日子了,你怎知道?”

    看來不假,“你帶我去。”

    “誒誒誒,您不能去,我也不能去,三十三那三個老頭有規定,此乃自然成,一切神怪不得近前,否則會遭雷披身,神形俱滅。”

    “告訴我在哪兒。”

    “予姐姐,你去做甚?”

    “送個朋友。”

    景嬉笑道:“不一般的朋友吧?咯咯咯??????”

    予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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