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雲後悔了。

    她抽奴才都抽的不過癮了，因為她實在是不知道，不得丈夫喜愛、甚至是被厭惡的一段婚姻，這就是她苦苦爭奪來的？

    後悔也沒用，該嫁還是要嫁。

    聞家也是。

    聞衍之再怎不願意，章迎秋再怎希望時間晚一些，端雲公主下降的日子還是到了。

    按理來，端雲是要拜見完皇上皇後、太後再出宮的，可惜周皇後身子不好，昏昏沉沉，皇帝想了一下，女兒出嫁沒必要搭上皇後的命，於是索性簡短一些，定在壽康宮，他與太後見上端雲一麵就罷了。

    這種日子，昭華、景豫甚至朱承宛都到了，唯獨朱承清沒來。太後還特意垂詢一句:“婉和那孩子沒來？”

    朱承瑾有些遮遮掩掩，道，“姐姐身子不適，今兒還特意托我與皇祖母一聲，改日再來跟您請安。”

    府都傳言，婉和縣君傷了臉，要好生養著，生怕丟了津北侯府的婚事。

    朱承宛聽沒聽在耳朵，不得而知。

    太後道:“身子要緊，哀家難不成是性兒的人，今端雲大婚，也算是了了一樁事兒，不多時，便輪到你們王府的婚事了，還有昭華……”

    話還沒完，端雲公主已經到了。

    這個話題隻得就此打住。

    端雲公主相貌是不錯的，隻是平日仿佛總是不大順心的模樣，就是今，火紅嫁衣一片喜氣，她眉頭也有些愁苦。

    不過還好，端雲也知道這是什日子，平平安安行了禮，出了宮，進了聞家的大門。

    她虐打宮女的事兒，到底還是被壓下來了，是太後的意思，聞夫人還做著自己公主兒媳是個菩薩的美夢。

    可是眼看公主的轎子都到門口了，聞衍之還不見人影，一問在哪兒，仆人才支支吾吾道:“在……在章姨娘房。”

    幸好沒別人知道，不然聞夫人這張臉算是丟光了。

    聞夫人殺到章迎秋房門外的時候，聞衍之麵露不耐，章迎秋卻是哭哭啼啼的扯著聞衍之袖子:“夫君千萬別忘了妾身……”

    聞衍之冷冷道:“你該開心才是，這次你們‘姐妹’算是在聞府團聚了。”

    聞夫人聽到這話才邁步進屋，“你們難不成不知道今兒是什日子？耽誤了大婚，皇家怪罪下來，誰擔著？”

    看著是自己兒子，其實那一雙眼冷冷的全看在章迎秋身上。

    章迎秋有口難言，隻得看自己夫君，穿著大紅喜袍，娶了別的女人。自己坐在原處，暗自垂淚。

    聞夫人看兒子出門，也道:“章姨娘別哭了，”她這是第一次直呼章姨娘，以往都是溫溫柔柔叫秋兒，“公主嫁過來，你該高興才是，這大喜的日子，待會兒給章姨娘也送一杯喜酒，一桌子好菜來。”最後這話，是吩咐一旁奴才的。

    奴才們稱是，聞夫人端著笑臉，出去了。

    聞家怎熱鬧不提，朱承瑾等人出宮的時候，朱承宛叫住了她:“妹妹且慢。”幾步走到朱承瑾身邊，露出一個怯生生的笑，“妹妹可否與我一道，邊走邊？”

    朱承瑾不知道心是失望多些，還是鬆口了氣多些，“自然可以，姐姐請。”

    “昨兒，我去清妹妹的院子，想跟她會兒話，誰知道她自己身子不適，我也沒見到。”朱承宛一臉擔憂，不似作假，“過段日子，我也要去蜀中了，這一別，山高水遠，不知何時再見姐妹們。”

    “我知道，往日，我心性有些偏執了。可是事到如今，我是真心想與妹妹們做個分別了斷。”朱承宛臉色仍是不大好看，“還有一個，便是王氏，她縱有千般萬般不對，也是我的生母，還望郡主，放她一條生路吧。”

    這話得可真是十分可憐，不知道的還不以為景豫郡主在王府多橫行無忌。

    朱承瑾笑了笑，並不答話。

    朱承宛忙道:“郡主，我不是那個意思。”

    “姐姐知道我這人，不愛聽轉著彎的話，”朱承瑾變了，無疑更讓朱承宛捉摸不透，“蜀中是好地方，皇祖母特意選的地方，特意選的人家，姐姐可別是對這樁婚事有什不滿吧。”

    給朱承宛十個膽子，也不敢在朱承瑾麵前不滿，否則這婚事立馬丟。也不敢再淒淒切切一些酸話，“我並非這個意思……”

    朱承瑾道，“不是這意思就好，今兒回府，我問問清姐姐可想與宛姐姐見上一麵吧，若是清姐姐不願，那我也沒什法子。至於王氏，姐姐出嫁那日，她定會出來喝上一杯喜酒的。”

    之後的事兒，你朱承宛嫁去蜀中，正如朱承宛自己所，山高水遠，管不到。

    “妹妹變了。”朱承宛苦澀道，嘴仿佛充斥著中藥味道，苦到心坎兒。

    “思危、思退、思變，三思而後行。變化一二，也不是什壞事，不是嗎，宛姐姐。”朱承瑾抿唇而笑，眼仿佛有光芒在閃，她這個郡主妹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長的麵容嬌美，神態清雅。翠瓦紅牆，宮殿肅穆，朱承宛一瞬間似乎理解了為什太後寵愛朱承瑾，為什皇上皇後對朱承瑾也有一份偏愛，從養育自然有功。

    但是偌大宮闈，滿目冰冷，有這一個鮮活的、溫暖的少女，這是太後進宮以來就從未擁有過的，朱承宛一直覺得朱承瑾太過心軟，沒一點魄力。

    可是此時，當朱承瑾的手腕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她才忽然回想起郡主剛回府時，二人交匯目光全是默契，姐妹情深可不止諷刺意味。怪誰？

    朱承宛垂首:“郡主的對。”

    朱承瑾不再話，一笑置之，領著崔然先走了。

    朱承宛還站在原地，崔然回頭看了一眼，朱承宛的頭低下去，看不清表情。崔然低聲道:“郡主這招引蛇出洞，尺度把握的可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