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辛寧牽著三四歲的男孩子站在院子垂花門口，低聲的詢問道，她聽下人稟告，聞將軍怒氣衝衝的離去，老爺一個人在院子喝悶酒，也不準人接近。

    丁有茂揉了揉發紅的眼睛，“你你怎來了？”話有些不清不楚，明顯是已經喝大了。

    辛寧緩步走了進來，她輕輕抽掉將軍手的酒杯，“銘兒午睡醒了，哭著鬧著是要見你，他從生下來就沒見過自己親爹，這次見了你不知道多高興。”

    丁懷銘怯頭怯腦的從娘親的裙擺後麵探出半個身子，看著這個有些陌生的親爹，他是丁有茂孩子最的，出征南蠻的時候，辛寧才剛剛懷上這一胎。

    丁有茂縱然有大的不愉快，看到兒子也得開心起來，他雙手舉起兒子，拋了幾下，放在大腿上坐著。

    “我兒子長得就是結實，家真的是麻煩你了。”後麵半句話是對辛寧的，“慈呢。”

    辛寧笑道，“老爺都糊塗了，慈今年都多大了，早就去學堂念書了，現在這個時辰還沒下學呢。”

    丁有茂一拍腦袋，“我給忘了，慈都有十一了吧，時間過得可真快，再過幾年，就要給他張羅媳婦了。”慈是他大哥的兒子，當時丁有峰戰死沙場，嫂子也急病去世，家就僅剩這個獨苗了，丁有茂接到自己家隻當自己的孩子般對待。

    “老爺的是，慈這孩子懂事的很，先生也是誇了又誇功課做得好，隻是可歎攤上了這個外家。”辛寧感歎道。

    當時丁有茂被下到大獄，辛寧也是慌得不知道怎辦，大哥家的喪事也沒有好好操辦，想著至少大嫂還能撐著，誰知道等她得到喪信的時候，家就剩丁懷慈和一個老仆在，值錢的玩意都叫大嫂的娘家給拉走了。

    後來丁有茂起複，朱家又來找丁懷慈敘一敘外家的情誼，叫辛寧給轟走了，孩子爹媽都去世的時候，怎沒見你這些外公外婆舅舅們過來幫扶一下，現在還舔著臉過來。

    “隻當是死了的，慈有三叔和三嬸不就行了。”丁有茂牽住妻子的手，感激的道，“真的辛苦你了。”

    辛寧的家世並不算多高，但是丁家跟辛家原就是有些故交，兩人時候還一起玩耍過，也稱得上門當戶對，青梅竹馬，感情一直都很好，丁家幾經變故，京城也一直靠辛寧打點操持。

    “老爺怎這樣的話，咱們是一家子，不外道的話，隻要老爺和孩子好好的，我便是操持也是值得。”辛寧靠在丁有茂的胸膛上，柔聲道。

    丁有茂長歎一聲，是呀，隻要家人還好好的，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冬寒漸去，草長鶯飛的春日終於姍姍而來，灰瓦白牆紅柱，飛揚的簷角上掛著青銅的四角銅鈴，在春風中揮灑著悅耳的響聲。

    “臭子清，笨子清，哈哈哈，追不上我吧。”嚴濤完全不顧他侯府少爺的形象，論爬樹比何家兄弟兩個還利落。

    昌明侯夫人掩者額角，無奈的歎息著，這等混世魔王的孫子，她真的不怎願意帶出去。

    “嚴濤仔細你自己的皮，一副弄髒了沒事，若是摔著青了腫了，你娘親下次肯定不會讓你出來玩的。”祖母一發話，嚴濤麻溜的從樹上滑下來，被何家兄弟簇擁著去采野菜。

    何玉真笑的看著孩子們玩耍，今兒的日頭特別好，照的人暖融融的，這是棲風山的一個避風的山背。

    她今日特意把府的人都喊出去，還喊上昌明侯夫人和李府的大夫人方氏，可惜方氏不比昌明侯夫人有兒媳操持家務，脫不開身，故而隻有昌明侯夫人作伴。

    端莊嫻靜的聞英，粉雕玉琢的子清子衍，還有皮的沒邊的嚴濤，這四個孩子，聞英和何家兄弟都是在鄉野長大的，來到棲風山上，那簡直是如魚得水。

    聞英年紀最長，便大姐姐般帶著三個弟弟玩耍，她懂得多，一路上山，指出許多野花野草，比何家兄弟知道的還多，嚴濤也頗為佩服。

    “夫人不必著急，這周圍我都叫人打了驅蟲的藥了，隻要不往山林麵走是不礙事的。”何玉真倒還是喜歡孩子這樣嬉鬧。

    隻是除了聞英還是愛點幹淨，其他三個男孩都是玩的臉上、手上都是泥，周圍伺候的嬤嬤和廝們都來不及給收拾。

    昌明侯夫人倒不是嬌縱後輩的人，隻要孫子沒什危險，就隨意他怎玩，反正他老子娘都不在這，且讓他瘋一。

    褐色的布棚下，擱著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上麵還有從莊子帶來的吃食和茶水，昌明侯是不懂什野餐的趣味，不過這般眺望藍白雲也是愜意的很。

    “這樣看來，你肚子雖然還沒蹦出一個，府的孩確實多的很，且教的好。”子清子衍兄弟兩個，昌明侯夫人是見了幾次的，口齒伶俐不，難得是知禮懂事，雖然免不了孩子的頑皮，但是何玉真隻要出口阻攔的事，他們從不陰奉陽違。

    昌明侯夫人落到那個鵝黃色的背影上，低聲道，“隻是你家這位姐從未見過，你倒是藏得深了些。”

    何玉真也不掩藏，大大方方的了，聞英什來曆有心人一查便能知道，遮遮掩掩反倒生出許多是非，況且人家怎也是聞家的血脈。

    “她初來此地，難免不大適應，我便不欲讓她見外人，嬤嬤和先生確是不缺的，住了好幾個月便好多了，今日這才帶出來遊玩。”

    昌明侯夫人點點，又稱讚道，“你倒是真心實意的替這孩子打算。”聞英的親爹暫且還是個不入流的私生子，還沒入家譜，聞英更加算不上什千嬌玉貴的大姐，現在聞家當家做主的是聞彥，何玉真給姑娘一口飯吃食容易的很，難得是還請人教導。

    “姑娘家的，活潑有活潑的好，嫻靜的有嫻靜的好，那些高門的大太太們便是最喜歡這等端莊的女孩呢。”昌明侯夫人夫家倒是鐵打的侯門，娘家不過近年才發家，真正的朱貴之家講究家世深厚，像李家、聞家都入不了他們的眼。

    何玉真一笑，“我們家夫人還不知道嗎？我妹妹最是個不安分的人，底下哪個女子都比她端莊嫻靜了，英兒是個乖巧的，將軍大也是她叔叔了，她喜歡幹什就幹什，她若嫁人，我們聞家豐厚的嫁妝送予她，她若不嫁，聞家養一輩子也沒事。”

    昌明侯嗔道，“又在這胡，什不嫁不嫁的，我聽到也就算了，若是讓外麵那些長舌婦知道了，不得笑死你的。”

    “笑，盡管笑吧，不隻這一樁，我們聞家有一處不如他們的意，總是尋著法子來笑的，我簡直都在意不過來。”何玉真聳聳肩道。要知道聞家在外人的眼看來，將軍已經穩坐九門提督的位置，而聞夫人又立下大功，多的是人家來恭維聞家，但是何玉真從來不去這些冠冕堂皇的場合。

    昌明侯夫人掩者嘴止不住的笑，“你就是個牙尖嘴利的，你家的孩子都是學了個十足十的，誰也不過你。”

    李氏生的一副風流倩麗的模樣，其實她生於武將之家，少時還隨著老太太生活在老家，縱然本性有些喜靜，但是環境給人的影響是無盡的，她內柔韌，也喜歡爽朗的人品，何玉真的話雖然聽著怪怪氣，其實恰巧合了她的心思。

    “祖母，祖母，瞧，這是聞姐姐送我的狗，是不是很像。”嚴濤將草編的狗放在祖母眼前，語氣中是止不住的炫耀。

    昌明侯夫人接過一看，不過巴掌大的草團，雖然有些鬆散，但的確是狗的樣子，眼睛處還用什紅色的果子鑲在上麵，很是野趣。

    “像，這是聞姐姐辛辛苦苦給你做的，你給她道謝了沒有？”

    嚴濤露出一口白牙，右頰處還有一個梨渦，很是討喜，“謝了，謝了好幾遍，祖母，我過去看姐姐編狗了，這隻送給你。”他臉頰上還有幾道灰塵印，眼睛卻雀躍的看著那隻草編得狗，似乎那真的是隻活的。

    昌明侯夫人擦了擦孫子腦門上的汗，喂他喝了幾口茶水，便讓他玩去了。

    中午的時候，何玉平帶著人回來了，後麵的下人手帶著都是野雞兔子類的，竟然還有一隻鹿。

    “娘，你是不知道何姑娘武藝有多高，我還沒看到兔子在哪呢，她的箭就射出去了，好家夥，這武藝比我爹還厲害呢，他老人家還總在我跟前誇海口呢，比我何家姐姐的箭術可是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