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觴也喝了一大口酒，瓊漿劃過喉嚨落進了腸胃麵，有些許涼意，刺激了她的頭腦，過了片刻，這個女子才正色道：“為了在安逸的時候也要提醒自己的後輩，不能忘記戰爭，並且要隨時準備著參戰吧。”

    “這片草原上，幾乎不曾斷過殺戮。”燕弗風著話的神情極其輕鬆自然，就好像著“你給我倒杯酒喝”一樣，絲毫不覺得這是一個沉重的話題，絲毫不覺得這句話的背後代表著無數的白骨和血淚。

    “為什一定要彼此廝殺，很多問題不一定非要以武力去解決，不是嗎？”

    “是。”

    她見他承認了，遂繼續追問道：“那為什還要這樣？”

    “活著，本身就需要征服；想要過得更好，就需要更努力地去征服更多。”

    “不。”

    “王妃從飽暖無慮，後來更是衣食富貴無憂，怎會懂？”

    燕弗風看著這個出落得如此動人的女子，禹城的繁華滋潤著她垂瀑一般的青絲，所以，她一定不知道北羌的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的人，究竟過著怎樣的日子。

    “北羌的土地是比大楚貧瘠很多，我承認這一點。北羌的子民不得不征服那些飛禽走獸來保證自己的生存，北羌沒有辦法種植稻米和棉花，沒有辦法養蠶，所以獸皮和獸肉作為征服野獸的產物，保證著北羌子民的溫飽。”她越發認真地同他講起道理來，“但是，不代表北羌之人，一定要靠戰爭才能活下去，相反，戰爭隻能帶來死亡。大王依靠武力完成了北羌今日的局麵，這一點我早就聽聞，但是，大楚講究德治和孝義，一樣也完成了大楚的歸心。”

    他的心一顫，不是因為這個道理講到了他的心去。而是因為，他覺得，這個女子就算剛剛盡了北羌的好處，最後也還是改變不了她心始終想著大楚的心思。

    燕弗風想：若是我留著她，卻對大楚下手，隻怕她是第一個反對我的吧。

    “沒有犧牲，哪來的如今的強盛？”燕弗風反問，“若是任由北羌依舊以部落的形式存在著，各個部落又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發生爭執，北羌早晚會成為大楚的某一個戰功卓著的大將軍平定的對象，又如何能有如今敢於大楚抗衡的本事呢？”

    “那，那些死於戰爭的戰士的生命呢？那些因為戰爭流離失所的百姓的生命呢？”

    “本王了，那都是犧牲。”

    楚觴忽然想起，二皇子楚逍逢，他曾經也做過太子，最後命喪沙場。

    史書上是這寫的：楚逍逢，兄歿後受命為太子，其英勇愛國，心係大楚，出軍北羌，奈何妒英才，命喪沙場，馬革裹屍，特葬於兩國邊界，永守大楚安寧，功在千秋。正妃忠烈貞潔，殉情，上特準厚葬於禹城西郊。

    要起來，他還是楚觴的二伯父，可這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死了。在史書上留下一行字，屍骨不能還，夫妻生離加死別。

    他瞧見了她眼底的黯然神傷之色，遂道：“不想成為犧牲品，就別做弱者。”

    隻不過，在燕弗風的心麵著的是：這輩子，你已經沒有機會了，若是有來生，別做別人的魚肉了。

    “我的二伯父，本來是意氣風發的東宮太子，就死在跟大王對壘的戰場上。”

    “楚逍逢？”

    “是了。”

    燕弗風很清楚，兩軍對戰本就會有死傷，更何況，楚逍逢隻怕還有內敵。

    “你要把本王當成凶手嗎？”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