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火樹銀花亂清風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凜風那個吹 本章:第二十一回 火樹銀花亂清風

    習伯約聞言,卻仍覺不解,問道:“上元節又如何?為何要送我一身新衣?”盧寄雲尚未答話,琴兒已忍不住嬌嗔道:“上元節自然要去賞燈啊!我家姐是邀公子一同去賞燈的!”

    關於上元節的由來,有幾種不同的法。一是道教將正月十五稱為上元日,七月十五稱為中元日,而十月十五稱為下元日,又將上之神分為官、地官、水官,官賜福,地官赦罪,而水官解厄,便以三元配三官,是以正月十五要燃燈向官祈福。

    一是高祖劉邦死後,呂後把持朝政,而後齊王劉襄起兵平定諸呂,漢文帝才得即位。文帝深知太平盛世得來不易,便將平定諸呂的正月十五定為節日,家家戶戶張燈結彩,以示慶祝。

    又一是東漢時,明帝崇佛,得知佛教僧人在正月十五這一日觀佛舍利,點燈敬佛,便下旨在這一日的夜晚,於皇宮之中及下的眾多寺廟中點起燈來禮敬佛祖。明帝又命下子民,不論士族庶民,在這一日都要掛燈慶賀。自此,民間便於正月十五掛燈慶祝,蔚然成風。

    雖然究竟哪一才是真的已不得而知,但在唐時,到了上元佳節,的確是普同慶,家家戶戶高掛彩燈,且是連掛三日,百姓上街賞燈,極是熱鬧。

    習伯約幼時與駱賓王隱居於棲霞寺中,駱賓王唯恐習伯約的身世敗露,不準他下棲霞山一步,是以棲霞山雖然臨近金陵城,習伯約也未有機會前去賞燈。而後去到閬中,拜入李淳風門下學藝,李淳風乃是方外之人,更不在意俗世中的節慶,自然也不會同習伯約一起前去賞燈,歡慶上元節,而且那七年間,習伯約整日也隻知習武,無暇他顧。

    是以習伯約如今雖已十五歲,卻也從未在上元節時,到街上去遊樂賞燈。此刻聞聽琴兒之言,他登時大為動心。琴兒察言觀色,心知習伯約已然起心動念,便又道:“如今習公子的傷勢已無大礙,整日悶在此處也是無益,不如隨我們出去散散心。”習伯約便即點頭答應了。

    盧寄雲不禁麵露喜色,便與琴兒到院中相候。習伯約換上琴兒遞來的那身衣衫,便也來到院中。二女見了,均是一呆,琴兒忍不住笑道:“習公子可真是俊呢!與我家姐恰是相配!”盧寄雲麵色不禁一紅,嗔怪道:“琴兒,你若再敢胡,便罰你回家麵壁,也不要去賞燈了!”琴兒吐了吐舌頭,卻向習伯約眨眨眼睛。習伯約見了,不禁搖頭莞爾,心道:“盧姑娘矜持含蓄,她的侍女卻是如此頑皮。”三人請示過盧照鄰後,便即走向府外,卻在門前遇見了崔劼。

    崔劼亦是來邀請習伯約去觀燈的,四人便即結伴同行,一同騎馬來到了範陽城中。才是黃昏時分,街上便已掛了不少彩燈,隻是太陽未落,那些彩燈也未點亮。崔劼便提議先找個地方用晚飯,而後也差不多要黑了,正好再去賞燈。

    習伯約與盧寄雲皆點頭同意,四人便來到了城中最大的酒樓前。門前的二見了四人,定睛細看,趕忙回身去報知掌櫃。掌櫃得知盧寄雲到了,趕忙快步走出,躬身施禮道:“‘女菩薩’大駕光臨,未能遠迎,還請恕罪!”著,便將四人請入酒樓中。習伯約本以為那掌櫃是來迎接崔劼的,沒想到竟是來迎接盧寄雲的,不禁暗暗稱奇:“盧姑娘在這範陽城中果然是備受敬仰!”

    那掌櫃識得盧寄雲,盧寄雲卻不識得他,隻得道:“掌櫃的,可否為我等安排一間廂房?”掌櫃趕忙點頭,正欲將四人引向二樓,崔劼卻道:“不必了,我早已命人先行來此等候了。”又向那掌櫃道:“你自去便是!”那掌櫃便即告退。

    四人來到二層,果然有一間廂房前守著二個身穿玄色衣衫的漢子,正是玄武壇的弟子。崔劼向二人打個手勢,二人便即躬身告退。盧寄雲與琴兒顯然知曉崔劼的身份,是以並未奇怪。

    四人在那間廂房中坐下,桌上已擺好了上好的酒菜。崔劼最愛飲酒,便即為習伯約與自己各斟了一杯酒,笑道:“習師弟,上次與你飲酒已是好久以前了,今日咱們可要多喝兩杯!”習伯約接過酒杯,正欲仰頭喝下,卻被盧寄雲攔住。

    習伯約微微一愣,扭頭望向盧寄雲,盧寄雲道:“酒性烈,乃是燥物,於你的傷勢不利!”習伯約隻得依言放下酒杯,道:“既然如此,不喝便是!”盧寄雲見他如此聽自己的話,心中隻感一陣甜蜜,便即嫣然一笑。

    崔劼見盧寄雲的笑容中盡顯幸福滿足之感,不禁心中一酸,自憐道:“習師弟有雲兒妹妹關心疼愛,卻不知誰來疼愛我!”罷,他便想起了沈秋霜,一時黯然神傷。盧寄雲卻以為崔劼是在取笑自己,麵上一紅,垂首道:“我乃醫者,習公子有傷在身,自然要時刻注意他的傷勢,崔四哥莫要誤會!”卻見崔劼似是未聽到一般,隻是低頭出神,她隻得望向習伯約。習伯約心知崔劼必是傷心霜兒之事,便向盧寄雲微微搖頭。

    既然習伯約不能飲酒,崔劼自斟自飲也是無趣,便也沒有喝酒。四人隨意用了些飯菜,色便已黑了。琴兒打開廂房的窗子,見街上已是人來人往,極為熱鬧,便道:“姐,咱們該出發了,恐怕過不多時燈會便要開始了!”

    眾人便即出了酒樓,沿街而行。此時街上的各式彩燈已盡數點亮,燈火輝煌,將街上照得有如白晝,當真是:

    燈樹千光照,花焰七枝開。

    月影疑流水,春風含夜梅。

    城中的百姓,不論男女老幼,盡皆走上街頭,遊樂賞燈。更有不少年輕男女結伴而行,卿卿我我,談笑間透出無限甜蜜。

    習伯約與崔劼見了,皆在心中暗歎,盧寄雲卻麵露紅暈,望了望並肩而行的習伯約,便即垂下了頭,心中極是歡喜。盧寄雲受範陽百姓敬仰,一路行來,不少人認出她來,便即恭敬行禮,習伯約不禁讚道:“盧姑娘,你這‘女菩薩’之名果然非虛啊!”盧寄雲聞言一笑,心中雖喜,卻不接話。琴兒極是自豪,道:“那是自然,我家姐為了救人性命,費力勞心,卻從不收診金,遇到貧窮的病人還會施舍銀錢,此等菩薩心腸,下誰人可比?”習伯約暗暗點頭,心道:“盧姑娘確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

    四人自街邊商販手中買來四盞彩燈,習伯約提一盞龍燈,崔劼提一盞虎燈,盧寄雲與琴兒各提一盞兔燈。四人提燈而行,觀賞著街上的各式彩燈,不時交談兩句,倒是頗為愜意。

    每年正月十五時,範陽皆會舉行燈會,由城中的盧、祖、鄒等大戶出資,於城外的一片空地中架起高台,與城中百姓及附近州縣的鄉民共慶上元佳節。燈會上不僅會展示樣式繁多的彩燈,更有舞獅、踩高蹺,還會放煙花。

    四人便即踱步向城外行去。習伯約忽然瞥見盧寄雲麵色,似乎頗為不願,便輕聲問道:“怎,盧姑娘,你不想去看燈會嗎?”盧寄雲聞言,苦笑道:“那燈會上的人,有幾個是我不願見的。”習伯約想也未想便道:“既然如此,咱們不去便是,街上的彩燈已教我眼花繚亂了!”盧寄雲見他如此善解人意,心中登時生出一陣甜意。崔劼聽到二人的話,登時搖頭道:“上元燈會極為精彩,若是不去看那可就太可惜了!”又勸盧寄雲道:“雲兒妹妹,我知你不願見誰,你放心,一會咱們離得遠遠的,他們也見不到咱們!”

    盧寄雲也不想因為自己而壞了習伯約的興致,便點頭答應了。四人走出城門,路過城外的一條溪時,盧寄雲忽發奇想,道:“習公子,崔四哥,不如咱們來放河燈吧!”

    漢人為了祭祀逝去的親人,常在初一、十五及忌日點亮一盞燈,放入河水中任其漂流,以示對親人的追思,因所用之燈大多為荷花狀的,是以既稱“放河燈”,也稱“放荷燈”。久而久之,便有少女將心願寫於燈上,以作祈福之用,如今已成風俗,隻不過,放河燈大多是懷春少女用來寄托心事的,極少有男子參與。習伯約與崔劼對望一眼,卻是誰也不好拒絕,隻得點頭答應。

    盧寄雲自然高興,崔劼便喚來遠遠跟在他們身後的二個玄武壇弟子,吩咐二人去買來船燈與筆墨。二人領命而去,過不多時,便即趕回。

    四人各自拿了一個船燈。崔劼望著潺潺溪水,忽然心如刀絞,沉聲道:“我先來寫吧!”待那二個弟子研好了墨,他接過筆來,在船燈上寫道:“願上保佑霜兒妹妹幸福安康!”而後便用火折子將其點亮,放入了溪水中。

    崔劼怔怔望著船燈遠去,習伯約觀他麵上表情,已知他必是想起了沈秋霜。習伯約也不知該如何開解崔劼,隻得暗歎一聲。盧寄雲卻是興致勃勃,全沒注意習伯約與崔劼的麵色,隻是自崔劼手中拿過筆來,在船燈上寫上一行字,而後便俯身將其放入了溪水中,再起身時,卻已是羞紅滿麵。

    而後琴兒也將心願寫於船燈之上,又將船燈放入溪中,便輪到了習伯約。習伯約接過筆來,心中卻是思潮起伏,一時不知該寫些什。旁人自不便窺其隱私,便皆望向他處。盧寄雲終究好奇習伯約心中所想,便悄悄瞥了一眼,卻見習伯約正自怔怔出神,趕忙道:“習公子,你為何發愣?”

    習伯約緩過神來,微微一歎,便寫道:“莫道紅顏好,自古多薄命。但乞上蒼憐,四時花常開!”沈秋霜受辱之事,教他始終難以釋懷,是以才以此詩為下女子祈福。

    四人放了河燈,便即來到高台左近。此時燈會已經開始,高台前擠滿了百姓,四人便隱在人群之後,遠遠觀望。

    盧寄雲站在習伯約身旁,正自饒有興致地觀看著高台上的舞獅,忽覺不遠處的幾人身形極是眼熟。盧寄雲定睛一看,發覺竟是自己的兄長與他那一眾狐朋狗黨,登時秀眉一皺,便即微微側身,不願被他們認出。

    可惜,盧觀還是從盧寄雲的背影認出了她,心中不禁納悶:“妹妹向來不喜熱鬧,如今卻破荒地來觀看燈會,真是怪哉!”便欲上前一問究竟。走了兩步,盧觀卻發現妹妹身旁除去侍女琴兒外,竟還站著二個男子,一個乃是崔劼,另一個卻被崔劼擋住,瞧不見麵貌。

    盧觀愈發好奇,便喚了一聲“妹妹”。盧寄雲聽了,心知已被哥哥發現,卻是不願理睬。盧觀隻以為是周遭人聲嘈雜,妹妹沒有聽到,便又喊了一聲,盧寄雲依舊不理不睬。習伯約卻聽到了盧觀的呼聲。他循聲望去,見是盧觀,登時大怒,喝道:“又是你!”盧觀見到習伯約,也是大怒!

    那一日在幽憂居中,盧觀與習伯約一番爭吵後,本是怒氣衝,欲要召集人手去教訓習伯約。不過幽憂居乃是盧照鄰的府第,盧照鄰在盧家雖然無甚地位,但終究是長輩,盧觀也不敢公然帶著家丁護院前往幽憂居胡鬧,隻得恨恨作罷。

    可是此刻乃是在範陽城外,非是在幽憂居中,盧觀自然沒了顧忌,不禁冷笑道:“你若是乖乖躲在那老殘廢家中,我還奈何你不得!但你竟敢出來送死,那可就莫要怪我了!”便欲轉身招呼身後的一眾兄弟,一齊教訓習伯約。

    可是未等盧觀開口,他身後的一個英俊男子已上前兩步,高聲喚道:“盧妹妹!”盧寄雲聞聽兄長之言,早已怒氣填胸,自然不予理睬。崔劼心中亦是不快,便冷哼一聲,道:“盧兄,這位習師弟與我乃是同門,所以我奉勸你莫要輕舉妄動!”

    盧觀聞言,登時大吃一驚,暗道:“他也是幽冥宮之人?”崔、盧兩家世代交好,是以盧觀兄妹也知崔劼乃是幽冥宮弟子。短短半年間,幽冥宮已在江湖中掀起了血雨腥風,是以盧觀雖是盧氏子弟,卻也不敢招惹這等窮凶極惡的幫會。

    他正欲轉身而去,那英俊男子卻向崔劼抱拳道:“原來崔兄也在!幸會!幸會!”而後踱步至盧寄雲麵前,微笑道:“盧妹妹,沒想到你我能在此相會,真是巧啊!”盧寄雲隻得道:“見過鄒家哥哥。”

    那英俊男子姓鄒名毅,乃是範陽鄒氏的子弟。鄒毅道:“盧妹妹今日怎地有興來觀賞燈會了?”鄒毅雖然樣貌英俊,但品行卻極是不端,平日為非作歹,是以才會與盧觀交好。二人又與範陽城中其他幾個大戶的不肖子弟沆瀣一氣,做下了不少惡事。

    盧寄雲乃是盧觀之妹,自然對盧觀這一夥人所做之事有所耳聞,是以也極為厭惡鄒毅,便即沉默不語。崔劼也厭煩鄒毅在此打擾,便沉聲道:“鄒兄弟,若是無事,還請走開,莫要擾了我等的興致!”

    崔劼性格直爽,是以出口也是毫不容情。鄒毅聽他出言不遜,登時惱了,心道:“博陵崔氏又怎地?此地乃是範陽,又不是博陵!”鄒家與崔家又無交情,鄒毅自然不知崔劼的底細,也隻知崔劼出身不凡,乃是博陵崔氏子弟。

    但凡紈子弟,皆是因長輩溺愛之故。如今高台之上便坐著鄒家的長輩,是以鄒毅也更有膽氣,便斥道:“我自與盧妹妹話,幹你何事?盧兄乃是盧妹妹的哥哥,她若是來觀燈,也該是同我們一起才對!”罷,便望向盧觀,心想:“你乃是盧妹妹的兄長,由你出麵更為名正言順,瞧這姓崔的還有何辭!”

    可惜,盧觀聞聽鄒毅提及自己,心中便是一顫,暗罵:“你自己尋死,莫要連累我!”便即默然不應。鄒毅見狀,自然奇怪,皺眉道:“盧兄,你妹妹在此,你怎地不打個招呼?”

    盧觀見崔劼的目光已向自己狠狠瞪來,隻得斥道:“你莫要胡鬧了,咱們還是趕快走吧!”便扯起鄒毅的袖子,想將他拉走。鄒毅心念一轉,卻道:“盧兄,你莫非是怕了他們?”盧觀聽了,麵色一紅,怒道:“我怎地怕了?”鄒毅轉身望向身後的一眾同伴,高聲道:“不怕?那為何如此急著離去?你們是不是?”

    一眾紈公子便紛紛起哄:“盧兄,不怕就莫要走!”“怕他們作甚?範陽有誰是咱們兄弟惹不起的?”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便將盧觀得麵紅耳赤,一時間進退維穀。

    盧寄雲委實厭煩這一夥人,便向習伯約低聲道:“習公子,這群人與我哥哥一樣,皆是些紈之徒,你莫要與他們一般見識,咱們還是走吧!”習伯約點點頭,四人正欲離去,隻聽“嗖”的一聲,一束煙花躥向夜空,“”的一聲,便在空中綻開,繽紛絢麗。

    終於開始放煙花了,前來觀賞燈會的百姓早已等候多時,此刻紛紛高聲叫好。可是,就在煙花炸開的那一瞬,借著那炫目的光輝,習伯約忽然望見盧觀等人身後站著一個人,正自怒目瞪視著自己,竟是多日不見的楊青龍!

    習伯約登時嚇了一跳。一眾紈見習伯約忽然麵露懼色,還以為他是被自己一方的聲勢嚇到,更是大呼叫起來。楊青龍忽然怒吼一聲,雙臂一揮便將擋在他身前的那群紈盡數推開,而後踏上兩步,在習伯約等人身前站定。

    崔劼忽然見到楊青龍,登時呆了。習伯約心中同樣驚駭,卻知即便崔劼出手相助,二人合力也不是楊青龍的敵手,急忙思索對策。好在楊青龍隻是站在原地,狠狠地瞪著習伯約,並未急於動手。

    盧寄雲雖不識得楊青龍,但瞧他那凶狠的目光,再瞧習伯約與崔劼麵上表情,立時料到楊青龍乃是習伯約的仇敵,急忙擋在了習伯約身前。楊青龍見狀,不禁一愣,目光卻更為陰冷。

    那群紈公子蠻橫慣了,如今被楊青龍推得盡數跌倒,如何能忍?自然是破口大罵。楊青龍也不多言,倏忽出掌便將離他最近的紈斃了。一眾紈見了,登時嚇得呆了,也不知是誰驚呼一聲,便紛紛抱頭鼠竄。

    盧觀已被嚇破了膽,就連妹妹也不顧了,掉頭便跑,不過跑了兩步卻被拉住。盧觀心中一顫,轉頭見是鄒毅,方才長出一口氣。鄒毅將盧觀拉至暗處,附在他耳旁道:“盧兄不必慌張,那人出手雖然凶狠,但我瞧他望都不望咱們一眼,反而一直在瞪著崔劼等人,定是衝著他們來的,所以咱們也不用逃,在此靜觀其變即可!”盧觀點點頭,二人便即隱在暗處,靜靜觀望。

    煙花依然不停地躥向空中,百姓看得入神,不住叫好,是以誰也不知身後已有人喪命。楊青龍望望盧寄雲,冷笑道:“習子,你怎地躲到了女人的身後,你殺我兒時的威風哪去了?”習伯約在盧寄雲耳畔柔聲道:“盧姑娘,你快閃開,他武功極高,莫要傷了你!”他話之時,口中呼出的熱氣吹在盧寄雲的脖頸上。盧寄雲不禁心如鹿撞,麵色也有些羞紅,卻急忙收攝心神,毅然搖頭,向楊青龍道:“這位老先生,習公子乃是好人,你不能傷他!”她得極是誠懇,教習伯約頗為感動。

    楊青龍聽到盧寄雲竟然喚自己“老先生”,頓時一愣。他心戀沈麗娘,卻比沈麗娘年長許多,常以為此恨,是以他雖是男子,卻也講求駐顏。楊青龍內功精深,又常食何首烏、人參、雪蓮等物,是以雖已年逾六旬,樣貌卻如同五旬上下,這一番心思倒也非是白費。隻不過楊再興之死對他刺激極大,幾日間頭發便已大半花白,才顯得蒼老了許多。

    楊青龍見眼前這不相識的少女如此回護習伯約,心中更氣,冷笑道:“我年歲大了,可不懂得憐香惜玉,你若不閃開,那就莫要怪我心狠手辣了!”習伯約心知楊青龍非是在開玩笑,趕忙將盧寄雲拉至了身後,沉聲道:“楊長老,你我之間的恩怨,不必牽扯他人!”

    楊青龍冷哼一聲,正欲動手,卻聽崔劼道:“楊師伯,且慢動手!”崔劼心知自己無論如何勸解,楊青龍也不會放過習伯約,是以適才趁楊青龍不注意,他便向那兩個玄武壇弟子打了手勢,命二人速速去求援。崔劼腦筋向來遲鈍,此刻能如此當機立斷,也算是難得了。

    那二個弟子便將隨身攜帶的煙花射向夜空。此種煙花乃是玄武壇專門用來示警之用,原本在黑暗的夜空中極為明顯,於幾十外也能望見,隻是此刻燈會同樣在放煙花,崔劼不禁有些憂心,也不知師父在總壇中是否能注意到。

    楊青龍望向崔劼,冷哼道:“你又有何要的?”崔劼心知此刻要盡量拖延,待師父趕到,眾人合力,不信鬥不過楊青龍一人。他便笑道:“楊師伯遠來範陽,怎地不通報一聲?我與師父好去迎接楊師伯!”楊青龍何等聰明,自然猜到了崔劼的心意,便道:“爾等無需多言!我今日定要為興兒報仇,你們中有誰不怕死的,願意幫習子,盡管上,不過卻莫要怪我手下無情!”崔劼聞言,心中一凜,卻強笑道:“楊師伯莫要笑,咱們皆是幽冥宮弟子,豈可自相殘殺?”

    楊青龍聞言,心中卻是更怒,暗道:“他殺興兒時,可想到不可自相殘殺?”便也不再多言,倏忽舉掌擊向習伯約。盧照鄰原本囑咐習伯約不得與人動手,但此刻性命攸關,習伯約也隻得不顧內傷,強提真氣舉掌招架。

    二人雙掌相交,楊青龍隻是上身微微一晃,習伯約卻被震得連退三步方才站定。他這一提真氣,經脈果然一陣劇痛,再加上被楊青龍的內力震得內息翻湧,登時便吐出了一口鮮血。

    盧寄雲站於習伯約身後,卻是更苦,習伯約連連後退,也將她撞得跌倒在地。這一撞的力道不,盧寄雲直摔得渾身劇痛。

    習伯約聽得背後的呻吟聲,方才想起盧寄雲,趕忙咬牙忍痛,回身問道:“盧姑娘,你沒事吧?”盧寄雲見習伯約嘴角尚有一絲血跡,心知適才那一掌他已吃了大虧,登時心疼不已,急道:“你快逃啊!”

    琴兒也驚醒過來,急忙俯身將自家姐摟入懷中,卻忽然驚呼道:“習公子,心!”習伯約急忙回身,隻見楊青龍已再次向自己撲來。他正欲舉掌接戰,忽見一個高壯身影擋在了自己身前,卻是崔劼!

    楊青龍一掌打至半途,見崔劼當真不顧性命,擋在了習伯約身前。習伯約與楊青龍有殺子之仇,是以楊青龍將他殺了,沈麗娘即便心中怨恨,卻也無話可。但崔劼與楊青龍無冤無仇,若是傷了他,恐怕不妥。

    楊青龍不願貽人口實,隻得將掌上力道減去了幾分,與崔劼對掌後便藉著崔劼掌上力道,向後一躍,而後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緩緩落在地上。崔劼身子晃了晃,望見楊青龍落至遠處,心中稍稍安心。

    習伯約吩咐琴兒攜著盧寄雲遠遠躲開,便踏上一步,與崔劼並肩而立。二人相視一眼,皆已抱必死之心。崔劼也不再顧忌,朗聲道:“楊師伯,你那混蛋兒子做下那等惡事,我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習師弟將他殺了,也是經地義的!你豈可……”他尚未話,楊青龍已大吼一聲,再次撲來。

    這一聲厲吼響徹雲霄,眾百姓也被嚇了一跳,便紛紛轉過身來,見身後竟有人動起了手,盡皆瞧起熱鬧來。

    幾大名門的長輩皆坐於高台之上,與百姓一同觀看煙花,以示與民同樂。但此刻幾人望見台下百姓盡皆轉過身去,心中納悶,互相望了望,便一齊起身走下了高台。卻有二個少女一前一後向高台疾奔而來,當先的少女不斷高呼著“爹爹”,正是盧寄雲與琴兒。

    盧家派來的長輩正是盧寄雲之父,此刻見女兒慌慌張張地跑來,趕忙問道:“雲兒,出了何事?”盧寄雲便指指身後,道:“爹,快……快隨我去……救人!”她匆忙跑來,此刻已是上氣不接下氣。

    盧寄雲之父聽得納悶,問道:“救人?救什人?”卻忽聽震的馬蹄之聲傳來,該是有數十騎自遠處馳來。眾人愕然,便又回到高台之上,循聲望去,果然望見一群人自範陽城的方向疾馳而來。

    幾大名門的長輩心中疑惑,互相望了望,目中均有詢問之意。盧寄雲卻隻記掛習伯約的安危,又道:“爹爹,我的救命恩人有難,你快隨我去救他!”著,便執起父親的手,要拉他去救習伯約。

    盧寄雲之父緊皺雙眉,拉住女兒,斥道:“莫慌!且看看來者何人!”那數十騎倏忽間便奔至近前,隻見當先一騎之上乃是一個年約五旬的漢子,而後數十人則皆著玄色衣衫,正是吳執與玄武壇弟子。

    望見吳執,幾大名門的長輩登時麵色一變。而百姓聽到馬蹄聲,也紛紛回頭察看,望見一眾玄武壇弟子揮舞著兵刃策馬而來,不禁大駭,紛紛驚叫奔逃,轉瞬便逃得一個不剩。

    盧寄雲之父與其他幾家的長輩見了,便也混在百姓中逃了。盧寄雲自然不願離去,卻也被父親強行拉走了。

    百姓散去後,吳執望見三個身影纏鬥在一起,乃是崔劼、習伯約在與一人動手,那人背對著他,望不見麵貌,隻是身形有些眼熟。

    吳執便大吼一聲:“住手!”楊青龍聽到吳執的聲音,心中一震,當即停了手,後撤數步。吳執翻身下馬,喝道:“你是何人!敢與我幽冥宮作對?”待那青衣人轉過身來,吳執望見他的麵貌,登時驚得呆了,過了半晌才低聲道:“大師兄?”

    楊青龍微微一笑,道:“二師弟,多年未見,別來無恙啊!”吳執躬身施了一禮,道:“承蒙師兄掛懷,這三十年來倒也安好!”楊青龍點點頭,道:“師弟稍待,待我了結了與此子的仇怨,再來與師弟敘舊!”罷,便轉過身去,再次動手。

    適才若非是吳執喝止了楊青龍的攻勢,即便是習伯約有崔劼相助,幾招之後恐怕也要落敗。此刻習伯約經脈劇痛,已無招架之力,而崔劼的武功在楊青龍眼中更是不值一提,楊青龍便想一鼓作氣,先將習伯約殺了,為愛子報仇。

    吳執見狀,趕忙道:“師兄且慢動手,聽我一言!”楊青龍知他有意相勸,便也不再理會,隻是冷笑道:“待我先殺了這子!”便即縱身撲上。

    吳執心中一驚,也趕忙執起長刀,刺向楊青龍後心。楊青龍聽得身後衣袂風聲,隻得棄了習伯約,先躍向一旁閃避,吳執隻為阻止他傷害習伯約,自然也停了手。趁此機會,崔劼與習伯約便急忙繞過楊青龍,站在了吳執身後。

    楊青龍轉過身來,怒目瞪視著吳執,高聲道:“你也要與我動手嗎?”吳執暗歎一聲,道:“此事伯約賢侄並無過錯,師兄豈可怪罪於他!”楊青龍不耐道:“莫要多言,他殺了興兒,無論如何我都要為興兒報仇!”吳執點點頭,道:“師兄,我自幼便敬佩你,本是不敢與你動手,但你若是執意如此,我卻不能袖手旁觀,師兄,拔劍吧!”罷,便執起長刀指向楊青龍,道:“若要害伯約的性命,須從我的屍身上踏過去!”

    楊青龍冷笑一聲,也執起了隨身佩劍。吳執卻又道:“對了,師兄,伯約在範陽休養之事我已飛鴿傳書於師妹,你不怕師妹日後怪罪?”楊青龍哈哈一笑,道:“你可知我是如何得知他躲在範陽的?便是看了你寫給師妹的那封信!”

    原來,在黃河邊,楊青龍中了習伯約的“金蟬脫殼”之計,追著大宛馬跑出了二百餘,若非是那扮作習伯約的青年勒馬停步,他恐怕還要追出二百去。待楊青龍得知中計,習伯約已上了王家的船,他又到何處去尋?隻得東下返回泰山。

    而吳執見到習伯約後,便即修書一封,由信鴿傳向揚州,告知沈麗娘,以安其心。玄武壇與青龍壇亦曾以信鴿傳訊,那隻信鴿飛經泰山時,便即在山腳下向那間客棧中的鴿舍落腳,卻被青龍壇弟子發現,將那封書信取下,交與了楊青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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