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是時別君不再見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凜風那個吹 本章:第二十六回 是時別君不再見

    下得鶴鳴山來,二人信步緩行,李裹兒問道:“伯約,現下咱們去哪?”習伯約道:“如今師門之危已解,我惦念家中的姨娘與妹妹,打算回轉揚州,你可願隨我同去?”李裹兒聞言,俏臉一紅,握住習伯約的手道:“我過要隨你去闖蕩江湖,自然是你去何處我便去何處!”習伯約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咱們可以自陸路回揚州,也可自水路回揚州!隻是陸路奔波更為勞累,而乘船順江而下則更為安逸!”

    李裹兒聽了,想了想道:“悶在船上相當無趣,咱們還是由陸路回去吧!”習伯約點點頭,道:“那也好,此去向東一百二十便是d城,咱們到城中買兩匹快馬,正好趕路!”李裹兒點點頭,二人便攜手向d行去。

    走在官道之上,習伯約忽然想起上一次自鶴鳴山上下來時,也是走在這條路上,遇見了王芷蘭,王芷蘭喚自己“賊”,又將大宛馬贈與了自己。回想當時情景,習伯約不禁莞爾。李裹兒見他麵上忽然露出笑容,不由得奇道:“你為何傻笑?”頓了頓,又冷聲道:“可是想起了別的女子?”罷,她便板起臉來,一雙秀目一瞬不瞬地望著習伯約。

    習伯約聞言自是一驚,心道:“她怎猜得如此之準?”便急忙笑道:“裹兒莫要笑,有你陪在身邊,我怎會去想其他女子!”他本以為李裹兒聽了這話便會開懷,沒想到李裹兒冷哼一聲,道:“如此來,我不在你身旁時,你所想的一直是其他女子?”習伯約苦笑道:“自然不是!自然不是!我所想的就隻有你一人!”

    李裹兒望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笑,道:“好啦,你不必慌張,我是逗你玩呢!”習伯約也知自己被李裹兒戲弄了,便佯裝惱羞成怒,道:“好啊!竟然敢戲耍我!看我不教訓你!”

    李裹兒見狀,急忙甩脫習伯約的手,向前奔逃,習伯約哈哈一笑,便自後追。二人追逐嬉鬧,習伯約雖已有心相讓,但他的輕功強過李裹兒太多,過不多時便將李裹兒一把抱住。此時官道之上無人,習伯約便將雙手伸至李裹兒腋下她的癢。

    李裹兒受不住,急忙求饒,習伯約方才將她鬆開。這一陣嬉鬧,李裹兒也是嬌喘連連,喘息片刻,她才問道:“對了,伯約,你那匹寶馬呢?”那一日在房州時,李裹兒將習伯約送至門外,曾見到習伯約乘著大宛馬奔馳而去。習伯約本就俊偉不凡,跨上神駿的大宛馬後更顯英武,是以李裹兒見過後又如何能忘?

    習伯約隻得苦笑道:“我被仇家追殺,雖然用計將仇家騙走,但大宛馬也丟了!”李裹兒聞言,不由得歎息道:“那可真是可惜了!”頓了頓,她又安慰道:“不過你也莫要難過,待日後咱們回到神都,我為你尋一匹上等的寶馬,絕不輸於你那大宛馬便是!”習伯約微笑頷首。

    二人信步而行,直走了兩個時辰方才來到d。二人趕了半日路,早已餓了,便尋了一間酒樓,先行用午飯。李裹兒早就聽聞d城風景名勝極多,便要習伯約陪她去遊覽,習伯約不願拂逆其意,隻得依從。

    這d城左近的名勝古跡,習伯約從前已獨自遊覽過,是以此番也可謂是輕車熟路,便陪著李裹兒在城內外遊玩起來。如今二人行走於俗世之中,不必再著道袍,便買了兩套衣衫換上,李裹兒重又穿上一身杏黃色的羅裙,而習伯約則換作了書生打扮。

    二人一個英俊瀟灑,一個美豔無雙,在這d城內外行走,自然引得百姓注目。習伯約見李裹兒對旁人的目光毫不在意,忍不住笑道:“裹兒,恐怕你早已習慣了吧?”李裹兒不明其意,問道:“習慣了什?”習伯約指指周遭有意無意間望向李裹兒的百姓,道:“習慣了被萬眾矚目啊!神都的百姓為了一睹你的芳容,人人爭先、個個奮勇,那般場麵可是遠勝如今啊!”

    想起在神都時的情景,李裹兒也是搖頭苦笑,道:“我到了神都後,便被那些王孫公子冠上了‘下第一美人’的名頭,惹得城中百姓也來圍觀,當真令人苦惱!”習伯約聞言,心中卻是一歎,忖道:“洛陽城中的王孫公子皆為她傾倒,更有那武崇訓在身邊糾纏,即便她傾心於我,但日後我若不能建立一番功業,我們二人的婚事恐怕也不會輕易獲準!”一念及此,習伯約心中不禁一緊。李裹兒觀他麵色,卻是誤會了,急忙道:“伯約,你若是不願,我將麵容蒙住便是!”

    習伯約心緒不寧,隻是應了一聲“好”,李裹兒便取出了絲巾將容顏遮住,如此一來,方得安寧。二人遍覽城內外的風景名勝,再次來到武侯祠時,習伯約卻又想起了張昌宗,忍不住歎息道:“裹兒,我與義兄便是在此相識的!”李裹兒聽了,卻是冷哼一聲,道:“想不到那假相公竟還有此等閑情雅意,他也不怕辱沒了這武鄉侯的祠堂?”

    習伯約無言以對,隻得道:“當時義兄在正殿中吟誦《出師表》,我見他儀表堂堂,以為他是個少年才俊,便生出了親近之心,方才與其結拜,沒想到……哎!”李裹兒知他胸中鬱悶,卻也不知如何勸解,隻得道:“伯約,那假相公的所為令人不齒,日後你與他斷絕關係,也免得汙了自己的名聲!”

    習伯約卻搖頭道:“不論如何,他終究是我的結拜兄長,日後到了神都,再與他相會時,我定要規勸一番!”習伯約性子執拗,又最重情義,李裹兒心知於此事上,即便是自己恐怕無法勸阻他,便也不再多言。

    遊玩了兩日,二人在馬肆中選了兩匹快馬,方才離開d,繼續上路。自東門而出,二人並轡而行,習伯約忽然想起此番東去,恰好可以趕回仙鶴會去瞧一瞧,興許師父已經回去了!他與李淳風分別已近三載,是以此念一生,心中的思念便再也無法遏止,當即便道:“裹兒,你可願隨我到我學藝的地方去瞧瞧?”

    李裹兒聞言,奇道:“你不是在太清宮中習武的嗎?”習伯約搖頭道:“我師父很久以前便離開了太清宮,在閬中的仙鶴會隱居,我自然也伴在他老人家身邊。”李裹兒心道:“那倒要去瞧瞧了!”便點頭答應了。

    習伯約內心急切,便催馬疾奔,二人晝行夜宿,第四日午時終於趕到了閬中。李裹兒隨著習伯約打馬奔至仙鶴會,見他在一座茅舍前停下,心道:“此處就是李真人的居所嗎?怎的如此殘破?”不過想到李淳風的身份,她便恍然:“李真人乃是世外高人,自然不會在意!”

    習伯約發覺院中靜寂無聲,又見籬笆門緊緊拴住,一如自己當年離去之時,心知師父恐怕仍然未歸,卻仍不死心,高呼道:“師父,徒兒回來了!”便奔入院中。不過,他將三間廂房尋了個遍也未見到李淳風的蹤影,心中不禁失落至極。

    李裹兒隨在習伯約身後,見那三間廂房中盡是塵土蛛網,顯然已是荒棄多年。再望見習伯約麵上神色,她已料知一二,便問道:“李真人可是不在?”習伯約點頭道:“在我離去前師父便去雲遊了,沒想到仍然未歸!”李裹兒隻得安慰道:“以李真人的武功,下恐怕無人能敵,所以你也無須擔心!”

    習伯約聽了,不由得苦笑道:“師父的武藝早已出神入化,我自然不擔心他的安危!隻是我與他老人家數年未能相見,江湖中又無他老人家的消息,心中思念得緊!”李裹兒想了想,笑著勸慰道:“李真人遨遊江湖,神龍見首不見尾,江湖中人又怎能探知他的行蹤?有朝一日他老人家在江湖中戲遊夠了,自會來與你相會!”習伯約無奈點頭。

    李裹兒為了安慰他,便道:“你師父雖然不在,但咱們既然回來了,不如將這三間屋子打掃一番,興許你師父哪一日便回來了,到時見了,定會驚訝!”習伯約也覺有理,二人便一同將三間廂房打掃了。

    想到李裹兒乃是帝王家的女兒,幼時雖與父母一同被軟禁於房州,卻也有不少下人服侍,如今卻願親手做這等低賤之役,習伯約不禁大為感動,便呆呆望向李裹兒,欲要些感激的話,卻又恐太過見外,一時語塞。

    二人已是心有靈犀,李裹兒望見習伯約的目光,已知其心意,便微微一笑。不過,她這一笑間卻是風情盡顯,習伯約見了,登時癡了。李裹兒心中雖然歡喜,卻仍然羞得在習伯約的胸前輕輕捶了一記,習伯約按捺不住心中愛意,猛地將她攬入了懷中。

    二人緊緊相擁,誰也未曾開口,柔情蜜意,盡在不言中。

    師父雖然不在,但既然回來了,習伯約自然也不急著離去,二人便留了下來。晚間,李裹兒睡在了從前習伯約的臥房,習伯約則睡在師父李淳風的臥房中。

    第二日,習伯約領著李裹兒登上了矮山,道:“這山上僻靜無人,平日我便是在此習武的!”又指向一塊大石道:“我修煉內功時,便坐於那塊石上!”李裹兒聞言,跑過去爬上那塊大石,盤膝坐下,望著習伯約道:“便似這樣嗎?”習伯約點點頭,道:“你學得倒是像!”李裹兒忍不住撲哧一笑,道:“我家的狗時常如此!”習伯約道:“好啊!你罵我是狗!”便衝過去與李裹兒嬉鬧起來。

    二人又在仙鶴會住了一晚,方才繼續上路。自閬中至揚州,有兩千五百之遙,習伯約與李裹兒並不急於趕路,隻是觀賞沿途的風景,這一日到達江陵時,卻已是除夕。

    江陵城中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歡慶除夕,街上的百姓麵上也洋溢著喜氣。習伯約與李裹兒見了,便決定今日不再趕路,留在了這江陵城中共度佳節。二人來到城中最好的客棧,此時已是除夕,那間客棧的掌櫃本以為不會再有客人上門了,沒想到竟然還有兩個客人要住店。他見習伯約與李裹兒氣度不凡,知是貴客,便親自上前招呼。

    習伯約與李裹兒包下一間院,到了晚間,二人要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擺在院中的石桌之上,對月共飲。想到李裹兒隨自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金台觀,無人知曉她的去向,習伯約不禁擔憂道:“裹兒,你忽然失蹤,太子殿下知道了,恐怕會憂心你的安危!”李裹兒想了想,麵色忽地一黯,道:“憂心我的安危?我看未必,他整日花酒地、醉生夢死,也不知是否還記得我這個女兒?”

    習伯約聞言,一時無言以對。房州初見時,他發覺李顯雖是膽怯懦,但為人忠厚,日後登上大寶,隻要勤政愛民、任用賢能,也能成為一代明君,沒想到李顯回到神都後竟然墮落如斯!他不禁暗忖:“似太子這般作為,還是可輔佐之君?”不過,想到李顯是高宗嫡子,李氏正統,他也隻得打消心中的顧慮,暗道:“隻因有魏征死諫,太宗方成一代明君,所以太子若是昏庸無道,我便仿效魏征,在旁盡力規勸便是!”

    李裹兒心中鬱鬱,仰頭望月,怔怔地道:“從前在房州時,每年的除夕,爹娘都會一同跪在祖宗的牌位前禱告,隻盼陛下能放過我們一家,如今終於得償所願了!”罷,歎息一聲。習伯約知她是因父母之事難過,便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李裹兒回過神來,低下望向習伯約,心中忽生不安之感,喃喃道:“日後咱們會不會也似我爹娘那般?”習伯約急忙指為誓,道:“裹兒,你放心,我對你的愛此生不渝!”李裹兒微微一笑,心中稍安。

    二人又喝了兩杯,李裹兒忽然道:“伯約,若是我爹不準我嫁你,那可怎生是好?”習伯約聽了,心中一驚。要知他與李裹兒雖是兩情相悅,但婚姻之事要遵父母之命。日後李顯繼位,李裹兒便是公主,李顯極有可能將她配與王公之子!

    一念及此,習伯約心知要早作打算,而李裹兒見他麵色凝重,知他心中憂慮,便道:“伯約,你既不負我,我又怎能嫁與他人?所以即便爹爹不準,我也要嫁給你!”她聲音雖柔,語氣卻甚為堅定。習伯約聞言,心中感動,忍不住將李裹兒攬入了懷中。

    二人緊緊相擁,習伯約道:“若是殿下當真不允,我也無計可施,隻有帶你悄悄逃走,一同去浪跡江湖了。”輕撫著李裹兒的秀發,他又道:“不過,若是如此,你與父母便要長久分離了,好似今日這般,除夕之夜也不得團聚,太過委屈你了!”

    沉默片刻,李裹兒忽然笑道:“你武藝高強,日後到了軍中必得器重,做個將軍想來非是難事,那時我爹爹要是將我許配給別人,你便帶兵去將他痛打一番,看他還敢不敢娶我!”習伯約聞言,也不禁莞爾,點頭道:“好!到時我便將他打個屁滾尿流,看誰還敢糾纏你!”李裹兒聽了,不禁想象起了習伯約為自己而大打出手的情景,心中竟生出一絲期許。

    二人相擁良久,李裹兒唯恐習伯約擔憂,便道:“今日既是除夕,咱們也莫要去想那些煩心事了!”習伯約點點頭,二人便不再多言,隻是飲酒。

    李裹兒酒力不濟,喝了幾杯便已有醉意。不過,自從與習伯約相識後,她終日思念,隻盼習伯約能在身邊陪伴,如今終於如願,又恰逢佳節,她心中歡喜,自也不在意,肆意痛飲之下,不多時便醉倒了。

    習伯約見了,不禁苦笑。此時氣依然寒冷,他隻得將李裹兒抱起。此刻他也已微有酒意,是以手臂觸到李裹兒溫軟的身子,心中不禁生出綺念。熱血奔湧之下,望著李裹兒微啟的朱唇,習伯約忍不住低頭吻了下去。

    李裹兒雖然醉了,卻仍有知覺,習伯約吻了許久仍未放開,她無法喘息之下不禁嬌哼一聲,抬起手臂推了推習伯約。習伯約登時驚醒,急忙直起身子,也不敢再耽擱,快步將李裹兒抱入了廂房中,放在了榻上。

    為裹兒蓋好棉被,留她一人在房中安睡,習伯約便回到了院中。愈近揚州,習伯約心中便愈發忐忑,唯恐沈秋霜見到李裹兒後會生氣難過。而且,若是霜兒央求自己留下,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習伯約心中煩亂,便在院中自斟自飲,直至子時方才到房中歇息。

    第二日,正月初一,李裹兒醒來後仍覺頭暈腦脹,習伯約心疼不已,道:“日後莫要喝這多酒了!”李裹兒點點頭,習伯約便命二去端來醒酒湯喂李裹兒喝下。

    二人用過午飯後,重又上路。自江陵至揚州,有一千五百之遙,二人白日趕路,晚間投宿,用了二十餘日終於趕到了揚州。

    入了揚州城,習伯約領著李裹兒來到沈麗娘的府邸前,道:“裹兒,咱們終於到了!”李裹兒見府門緊閉,門上並無牌匾,微覺奇怪,心道:“這便是伯約的家嗎?”想到過不多時自己便要見到習伯約的親人,李裹兒心中一陣激動,卻發覺習伯約隻是呆呆望著緊閉的大門,一動不動。

    李裹兒不禁一愣,心道:“久別歸家,本當欣喜若狂才是,怎會是這般樣子?”想到習伯約的身世,再想到他提及的那個姨娘,李裹兒心中一動,暗道:“莫非是他的姨娘待他不好,他其實並不願回來?”一念及此,李裹兒不禁大為疼惜,便拉了拉習伯約的衣袖,安慰道:“伯約,如今你已成人,何必再仰人鼻息?日後有我陪著你,涯海角都與你同去!”

    習伯約雖然聽得莫名其妙,卻明白李裹兒的心意,便點了點頭,而後長出一口氣,上前叩門。

    過不多時,一個老婦打開門來,望見習伯約,登時一呆,驚呼道:“習少爺,你回來了?”她識得習伯約,習伯約卻不識得她,便問道:“姨娘可在家?”那老婦急忙點頭,道:“老奴這便去稟告!”而後將習伯約讓進府中,便先行告退,去稟告沈麗娘。

    習伯約微微一笑,領著李裹兒走入了府中。前院中無人,二人便徑直來到了前廳中。李裹兒見這座府第極為寬闊,前廳中也裝飾得富麗堂皇,心道:“這倒也是鍾鳴鼎食之家!”

    前廳中有幾個侍女,見到習伯約,驚詫之餘,紛紛上前見禮。這幾人卻無一個是習伯約識得的,他隻得揮揮手,與李裹兒一同坐了下來。自有侍女奉上茶水。

    二人剛剛坐下,便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阿月與舞蝶奔至前廳中,見了習伯約,已是激動得熱淚盈眶。習伯約急忙起身相迎,舞蝶哽咽著喚了一聲“少爺”,便撲入了習伯約懷中。習伯約為楊青龍所傷時,舞蝶也曾在場,那般慘狀教她夜不能寐,如此憂心了兩年,終於見到習伯約平安歸來,她自然是格外激動。

    阿月也跑到習伯約身前,握住了他的一條臂膀,一雙美目一瞬不瞬地凝望著習伯約,似乎是怕他會忽然消失一般。習伯約隻得苦笑,忽然想起李裹兒就在一旁,立知要糟,急忙轉頭望去,果然發覺李裹兒已是麵色鐵青。

    李裹兒見了二女與習伯約的親昵舉動,登時起了疑心,暗道:“莫非這二人是他的姬妾?”唐時的富家公子在未娶妻前先將家中的婢女納為侍妾乃是再平常不過之事,是以也無怪李裹兒會有此疑心。

    習伯約急忙解釋道:“裹兒,她們自幼便服侍我,與我感情頗深!”不過此話卻未將李裹兒的疑慮打消,要知許多侍妾都是自幼便服侍主人的,況且阿月與舞蝶又頗有姿色。但是想到習伯約品性純良,並非好色之徒,又長久在江湖中闖蕩,並無多少時日是留在家中的,李裹兒這才稍稍安心。

    便在此時,沈麗娘領著弄影、吹絮、飄雪一齊到了。望見沈麗娘,習伯約便在舞蝶耳畔道:“姨娘來了。”舞蝶聽了,急忙直起身,抹了抹眼淚,與阿月一同讓到了一旁。習伯約便向沈麗娘躬身施禮。

    沈麗娘原本在房中安歇,忽有侍女報“少爺回來了”,激動之下便急忙披衣起身,奔向前廳,路上遇見同樣聞訊而來的弄影姐妹,便領著三女一同趕來了。見習伯約平安歸來,沈麗娘心中歡喜,本想將習伯約摟入懷中撫慰一番,卻發覺兩年未見,他已高過自己一頭了,便抬起手在習伯約的麵上輕撫,感歎道:“約兒已經是大人了呢!”

    習伯約卻是誤會了,隻以為是沈麗娘看出自己已非童子之身,心虛之下不禁羞紅了臉。沈麗娘見了,心中暗笑:“上一次回來時他還將霜兒抱在懷中呢,如今長大了,卻也知道害羞了!”不過也將手收了回來。

    忽然感覺有人在注視著自己,沈麗娘轉頭一望,發覺一旁竟坐著個陌生少女,適才自己太過激動,竟然沒有察覺。望著那少女的絕色姿容,沈麗娘忽然生出一股熟悉之感,她心中訝異,便問道:“約兒,這位姑娘是?”

    習伯約道:“她是我在江湖中結實的一位朋友。”李裹兒便起身向沈麗娘見禮。沈麗娘笑道:“約兒是如何結識這等絕色佳人的?”她瞧李裹兒氣質高貴、舉止優雅,似乎並非尋常走江湖的女子。

    習伯約未料她會有此一問,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支支吾吾道:“是……”李裹兒接口道:“是在江湖中偶然結識的!”沈麗娘點點頭,又問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李裹兒道:“我姓木,名芍藥。”習伯約似乎不願旁人知曉她的身份,她便隨口了個名字。沈麗娘聽了,心道:“木芍藥,那不就是牡丹嗎?”牡丹的別稱便是木芍藥,沈麗娘心知這恐怕不是她的真名,卻也未點破,笑道:“原來是木姑娘!快請坐!”

    三人便即就坐。習伯約見沈秋霜遲遲不現身,便問道:“姨娘,霜兒呢?”沈麗娘道:“在房中歇息呢!”習伯約道:“那我先去看望霜兒!”罷,他便站起身來,卻被沈麗娘拉住了。

    沈麗娘猶豫片刻,道:“約兒,你且坐下聽我細!”習伯約卻道:“待我先去見了霜兒再來聆聽姨娘教誨!”沈麗娘隻得暗歎一聲,狠下心道:“霜兒恐怕不想見你了!”習伯約聽了,不禁心如刀割,澀聲問道:“過了兩年,霜兒仍未能將前事忘卻嗎?”沈麗娘淒然一笑,道:“前塵往事豈是那般容易忘懷的?”頓了頓,她又道:“不過你放心,有我陪伴,她已不再傷心了。”

    習伯約聽後稍稍安心,卻詫異道:“那她為何還不願見我?”忽然想到沈秋霜恐怕是自覺無顏與自己相見,他急忙又道:“不管怎樣,我都會待她如同親妹妹一般,憐她愛她!”李裹兒望見他麵上激動的神情,心中一凜,暗道:“他與妹妹間似乎並非隻是兄妹之情!”不禁醋意橫生。

    沈麗娘苦笑道:“你的心意,我們都知道!若是霜兒願意見你,自然會來與你相見,若是她不願,你也莫要強求!”習伯約卻倔強地搖搖頭,道:“不行!不論如何我也要去見霜兒一麵!”他一直覺得沈秋霜會被楊再興所辱是因為自己看顧不周之故,是以無論如何也想要再見沈秋霜一麵。

    愧疚之下,他忽然生出一個念頭:“若是霜兒讓我留下來陪她,我便答應了!”望了望身旁的李裹兒,習伯約心中大痛。

    沈麗娘正欲再勸時,阿蓉忽然趕到了前廳。習伯約見她凝望自己,麵上神情頗為複雜,

    便問道:“霜兒呢?”阿蓉卻道:“這是姐命婢子交給少爺的!”罷,便將手中的一張紙遞給了習伯約。

    習伯約接過來一看,見其上的字跡娟秀,正是沈秋霜所書。隻見紙上寫道:“

    波瀾塹逢金童,總角相伴共歡愉。

    別離七載相思苦,崇高絕頂終傾訴。

    此生本願伴君行,奈何命數多坎坷。

    願君奮武功成日,佳人美酒醉紅妝。

    望兄珍重,今生今世,勿再掛念!霜兒泣筆。”

    最後那句話中的決絕之意再明白不過,習伯約又怎會看不懂?心中不禁難過至極。李裹兒極是好奇那張紙上寫了什,本想湊過去瞧瞧,卻害怕會惹得習伯約不快,隻得作罷。

    阿蓉又道:“少爺,姐了,若你仍執意去見她,她便一死了之!”習伯約聽罷,不禁頹然坐下,發起呆來。沈麗娘知道他心中難過,便拉了拉李裹兒的衣袖,低聲道:“木姑娘,我先帶你去廂房歇息吧!”

    李裹兒聞聽阿蓉之言,心中亦是震驚不已。不過見習伯約兀自呆坐出神,她隻得暗歎一聲,點頭同意了。沈麗娘便向弄影使個眼色,挽起李裹兒的手領著她向後院行去。弄影急忙揮手遣退廳中侍女,與舞蝶等人一同隨著沈麗娘去了。

    一路行來,李裹兒發覺遇到的全都是女子,回想起適才在前廳中也是一個男子未見,她不禁詫異:“這個家怎全是女人?”沈麗娘親自領著李裹兒來到一間客房中,道:“木姑娘,你先在此歇息吧!”而後便領著弄影幾女轉身去了。

    李裹兒確是有些累了,便躺在榻上休息。隻是適才之事太過蹊蹺,她忍不住思索起來:“那個‘霜兒’應該就是伯約的妹妹了,不過伯約要見她一麵,她為何寧死不願?”忽然想到他們二人隻是表兄妹,李裹兒不禁大驚。要知唐時的表親是允許婚配的!

    見到沈麗娘的絕世姿容,李裹兒便知沈秋霜必是個美貌佳人,二人又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耳鬢廝磨之下自然容易生出男女之情!不過,她卻想不通那“霜兒”為何寧死不與習伯約相見。

    忽然想到適才那幾個侍女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滿了恨意,李裹兒心中一動,忖道:“莫非是因為我的緣故?”思來想去,她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不然那“霜兒”回心轉意,再來糾纏伯約,豈不糟糕?是以李裹兒打定主意,不論如何也要勸習伯約盡快離去。

    思慮已定,忽然一陣困意襲來,李裹兒便沉沉睡去。

    卻眾人盡數離去,前廳中隻留習伯約一人。無人打擾之下,他呆坐了一個時辰方才回過神來。望著紙上的字跡,習伯約忽然醒悟:“這封信該是霜兒早已寫好了的,不然的話,倉促之間又怎來不及做出這首詩來?”一念及此,習伯約不禁暗歎一聲:“她這是早已決意不再與我相見了!”

    他心中雖然難過,卻將那張紙疊好收入了懷中,而後起身走向了後院。沈秋霜雖然以死相挾,但習伯約依然決意要見她一麵!

    一路行來,遇見的侍女下人雖都恭敬行禮,但麵上皆露出不快之色,習伯約微一思量,已明白其中緣由:府中諸人見自己帶回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恐怕是將自己當做負心漢了!不過此事無從辯解,習伯約隻得苦笑。

    來到西廂沈秋霜所居的院落外,卻發覺阿蓉守在門口,習伯約低聲問道:“霜兒可在?”阿蓉望著習伯約,搖頭道:“姐知道少爺還是會來,適才便出外遊玩去了!”習伯約點點頭,又道:“那我便在此等她回來!”阿蓉冷聲道:“隻要少爺還在,姐恐怕是不會回來的!”

    習伯約聞言一愣,不禁長歎一聲,暗道:“最了解我脾性的還是霜兒!”沈秋霜知道自己若是留在府中,習伯約絕對會忍不住來與自己相見。以他的身手,即便自己當真自刎他恐怕也能攔住,沈秋霜隻得退避三舍,便自後門而出,打算外出遊玩一段時日,待習伯約走了再回來。

    習伯約回過神來,不禁又擔心起沈秋霜的安危來,急道:“你們怎可讓她一人離去!若是遇上惡人豈不糟糕?”阿蓉心中早有怨氣,此刻忍不住反唇相譏道:“有少爺在旁看顧時,可保得姐平安無事?”習伯約無言以對,一時間愣在當場。

    阿蓉見習伯約麵上滿是愧疚之色,知他心中同樣難過,不禁又有些自責,便道:“有四位姐姐陪著,少爺無須擔心的!”習伯約點點頭,道:“有弄影她們陪著我便安心了!”罷,轉身而去。

    一路回到東廂自己所居的臥房中,見房中一塵不染,習伯約知是阿月每日打掃,心中頗為感動。其實,這間雖是他在府中的臥房,但算來他也隻住過半年,而後便去了劍南學藝,如今沈秋霜對他避而不見,他又怎能再留下?一念及此,習伯約不禁百感交集。

    過了片刻,阿月來到房中,見習伯約立在書櫃前怔怔出神,便喚了一聲“少爺”。習伯約見是阿月,勉強一笑,卻笑得甚是苦澀。阿月見了,心疼不已,忍不住上前抱住了習伯約。習伯約苦笑問道:“阿月,你也怪我嗎?”阿月急忙搖頭,道:“幹少爺何事?都怪那姓楊的惡賊!”習伯約輕歎一聲,道:“終究是因我看顧不周之故!”阿月道:“但少爺也斃了那姓楊的惡賊為姐報仇了!”

    習伯約雖知她是刻意安慰自己,心中卻也頗為感動,便輕輕拍了拍阿月的後背以示感激。阿月直起身子,道:“姐與弄影、飄雪二位姐姐回到揚州後將遭遇盡數講出,夫人聽後大怒,當即便拔劍去找楊長老報仇!”

    楊青龍的武功遠勝沈麗娘,是以習伯約料知沈麗娘恐怕是無功而返了,不過楊青龍深愛沈麗娘,自然也不會為難她。

    果然,阿月續道:“夫人雖想為姐與少爺報仇,卻是敵不過楊長老!好在並未受有何閃失,兩個月後終於平安歸來,不過姐卻已……”到這,阿月似是察覺自己失言了,急忙掩住了嘴。

    習伯約心中一凜,急忙追問:“霜兒怎了?”阿月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不禁支支吾吾起來。習伯約登時怒了,喝問道:“霜兒到底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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