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佛道爭衡中嶽顫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凜風那個吹 本章:第二十九回 佛道爭衡中嶽顫

    長安元年,五月初四。

    嵩山腳下的嵩陽縣中,人來人往,好一番熱鬧的景象。明日便是佛道大會之期,下武林中人已齊聚嵩山,縣城中的客棧自然早已住滿。

    習伯約與李裹兒在縣城中未找到落腳之處,便打算另往他處,忽有一個少年走至二人身前,道:“閣下可是習師兄?”習伯約一愣,打量那少年半晌,問道:“你是何人?”那少年恭敬地道:“向師兄已備好了廂房,特命弟子前來迎接習師兄!”習伯約心知自己已被認出,笑道:“那可巧了!我來到此地,也正要去拜會向師兄呢!”他正自發愁無處落腳呢,如今向煌來請,豈有不去之理?

    那少年便在前帶路,領著習、李二人來到了那間客棧之中。李裹兒本以為習伯約的師兄相請,必是前往哪間道觀,沒想到卻來到了一間客棧,不禁一愣。向煌已在大堂之中等候,見習伯約到了,急忙來迎。此時縣城中人山人海,這間客棧中自也住進不少客人,向煌走至習伯約身前,低聲道:“習師弟,別來無恙啊!”習伯約微一抱拳,亦低聲道:“見過向師兄!”向煌微微點頭,道:“請隨我到後堂一敘!”

    習、李二人隨向煌來至後堂,向煌指向一間客房道:“習師弟,廂房中已有人等候多時了。”習伯約本以為房中之人是楊青龍,在泰山之上,楊青龍已親口過他與習伯約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是以習伯約此刻也不懼怕,便與李裹兒推門而入。沒想到房中之人卻非是楊青龍,而是囚牛。

    見到囚牛,李裹兒登時嚇了一跳,驚呼一聲便躲到了習伯約身後。囚牛苦笑道:“弟婦莫怕,之前是吾等的不是,所以今日特來向二位賠罪!”回到青龍壇中,楊青龍將囚牛三人狠狠責罰,又嚴令三人日後不許再與習伯約為敵。囚牛三人雖然依舊怨恨習伯約,但師父之命三人不敢不從,今日有弟子報知習伯約到了,囚牛急忙命向煌遣人去請。

    李裹兒聞言,卻覺不解,那日在南峰上,囚牛所為明顯是要將習伯約置於死地,如今聽其之言,又似是與習伯約頗有淵源。囚牛深深一揖,道:“習師弟大人大量,還請原諒吾等莽撞之舉!”習伯約不願與他多費唇舌,便道:“從前之事就此揭過,但日後你若再招惹於我,休怪我不客氣!”他口氣如此狂傲,囚牛心中自然有氣,不過想到師父之命,也隻得強抑心中怒火,點了點頭。

    三人坐下後,囚牛道:“習師弟緣何前來泰山?”習伯約便據實相告,囚牛道:“如此正好!四位壇主齊聚總壇,你既然也來了,便隨我一同前往總壇吧!”習伯約聞言一驚,心道:“姨娘也來了嗎?不知霜兒是否同來。”便問道:“究竟出了何事?竟教四位壇主一齊趕到總壇。”囚牛道:“白虎壇的孫師叔傳訊各分壇,是有要事相商,邀大家到總壇相會,卻也未究竟是何事。”習伯約又問道:“那如今四位壇主都已到了?”囚牛道:“也奇怪,義父及吳師叔、沈師叔都已到了,唯獨孫師叔還未到。”習伯約想了想,道:“那明日佛道大會之後,我便前去總壇與諸位相會。”囚牛點點頭,又望望李裹兒,笑道:“如此也好,那咱們明日再會!”罷微一抱拳,告辭而去。

    且習伯約與李裹兒在客棧中歇息了一日,第二日一早便即出發,前去參加佛道大會。不過二人剛剛走出客棧,便望見一群人自前方緩緩而來。一個錦衣華服的英俊少年走在最前,身側跟著一個身著勁裝的中年漢子。望見那中年漢子,習伯約不禁一愣,而那華服少年望見李裹兒,卻是激動不已,快步奔至李裹兒身前,高聲道:“安樂,可找到你了!”罷,竟然伸手去握李裹兒的手臂。

    李裹兒麵上的傷疤仍未消去,是以依然戴著麵紗,但那少年還能認出她來,習伯約心知他定然與李裹兒相識。不過那少年舉止如此孟浪,登時教習伯約大為惱怒,大袖一揮,便將那少年的手擋開了。

    那少年方才注意到李裹兒身旁的習伯約,見其氣宇軒昂、俊逸非凡,麵色一變,喝道:“哪來的賊子,竟敢拐帶當朝郡主!來人,將他拿下!”那十餘隨行之人皆是彪形大漢,又個個攜著兵刃,顯然是少年的護衛,此刻聞言,便快步搶上。那中年漢子卻抬起手來將眾人阻住,望向習伯約,沉聲道:“是你這子!”習伯約冷笑道:“將軍不在營中整軍經武,跑到這來作甚?”原來,這中年漢子竟是隨狄仁傑、唐休璟前往河北道抗擊突厥的右羽林中郎將李多祚,那少年有其隨行,身份自是不凡。

    李裹兒麵露慍色,罵那少年道:“他是我的朋友,我們一同遨遊下,何來拐帶之?你若再敢出言不遜,休怪我不客氣!”那少年更是氣惱,怒道:“我是你哥哥,如何你不得?”習伯約聞言一愣,心道:“怪不得裹兒戴著麵紗他依然能夠一眼認出呢!原來竟是裹兒的兄長!”若不是這少年親口出,習伯約還以為他是愛慕李裹兒之人呢。

    李裹兒冷哼一聲,道:“我的事,休要你管!”那少年道:“你自金台觀不告而別,阿爹與阿娘憂心你的安危,食不下咽、寢不安席,所以特命吾等來尋你回去!”想起父母,李裹兒自是思念得緊,不過想到二人各自所做的苟且之事,她心中又感不快,便道:“他們二人各有新歡,日子過得逍遙快活,豈會想起我?”那少年知她心有怨氣,猶豫片刻,低聲道:“二哥與六妹快要被處斬了,你還不快隨我回去!”李裹兒聞言一愣,繼而冷笑道:“笑話!他們二人為何會被處斬?你莫要白費心機了,我是不會隨你回去的!”

    那少年氣得跺腳,隻得指向李多祚道:“我所之言句句屬實,不信你問李將軍!”李多祚點點頭,歎道:“殿下所確非虛言!”如此一來,便不由李裹兒不信了。她不禁急道:“到底出了何事?”那少年道:“有人向陛下告發,二哥與六妹私自議論張氏兄弟與陛下間的床笫之私,陛下大發雷霆,將他們下了獄,恐怕不日就要處斬!”李裹兒登時嚇得麵無人色。

    那少年見了,又道:“安樂,你莫要再任性胡鬧了,快隨我回去吧,不然……恐怕就見不到二哥了!”李裹兒雖然不願與習伯約分離,卻也隻得點頭答應。那少年高興不已,道:“事不宜遲,咱們即刻啟程吧!”李裹兒卻道:“且慢!我還有行李留在客棧中,待我取來咱們再走!”那少年聞言,便欲隨李裹兒入內,李裹兒卻揚手阻住他道:“我可不敢勞動你。”而後向習伯約使個眼色。習伯約知道李裹兒有話要,便隨她又回了客棧。

    二人走入客棧中,習伯約忽聽客棧外那少年低聲問道:“李將軍,你識得這子?”李多祚冷聲道:“他便是妄稱獨戰數萬突厥大軍之人!”那少年驚呼一聲,過了片刻才道:“原來他就是自武承嗣手中救下我阿爹與阿娘之人!”李多祚道:“也是張昌宗的義弟!”而後習伯約走得遠了,便聽不到二人的話了。

    回到臥房中,李裹兒道:“伯約,我雖不願與你分離,但如今兄姐有難,我卻是不能不回去了!”習伯約點點頭,道:“你快些趕回去,還來得及向武則求情。”李裹兒卻歎道:“陛下心狠手辣,從來不會顧念血緣之情。往昔在房州時,爹娘便日夜提心吊膽,唯恐陛下將我們一家人賜死。如今二哥與六姐惹怒了她,又豈有幸理?”習伯約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道:“既然你二哥與六姐是因為議論我義兄而獲罪,不如我修書一封,求義兄為他們情,武則或許會饒過他們!”

    李裹兒也覺此法可行,習伯約便命二取來紙筆,給張昌宗寫了一封信,訴思念之意後便央求張昌宗為李裹兒的兄姐求情,如此既可施恩於李氏,又可弘揚自己的清名,何樂而不為?李裹兒在旁看了,稍稍安心,暗道:“二兄與六姐的性命便要著落在這封信上了!”便將那封信心翼翼地收入了懷中。

    想到分別在即,李裹兒忍不住流下淚來。習伯約急忙將她攬入懷中,安慰道:“待佛道大會後我就去洛陽尋你,到時咱們長相廝守,再也不分離!”李裹兒聞言,登時破涕為笑道:“此話當真?”習伯約正色道:“那是自然!如今我姨娘也到了嵩山,待我向她稟過此事,便可前去洛陽與你相會了。”李裹兒自是滿心歡喜,緊緊抱著習伯約,低聲道:“那我便在洛陽等你,你若不來,便是……便是狗!”習伯約不禁莞爾。

    有那少年與李多祚在外等候,二人也不能耽擱太久,又過片刻便回到了客棧外。李裹兒雖戴著麵紗,眉目卻顯露在外,那少年見她雙目紅腫,顯然是哭過。想到二人在客棧中卿卿我我,他心中大恨,雙目不禁瞪視習伯約,習伯約自是不加理會,他隻得道:“安樂,咱們快走吧!”李裹兒暗歎一聲,與習伯約含淚作別,隨著眾人去了。待李裹兒一行去遠,習伯約方才轉身。

    佛道大會是在太室山黃蓋峰下的中嶽殿前舉行。習伯約一路前行,隻見路上皆是自四方而來的武林中人,此等盛事,誰人願意錯過?習伯約樣貌英武,背上又縛著兵刃,自然引得路人注目,不過他作俗家打扮,既不是僧亦不是道,倒也無人在意。有不少相熟的武林中人結伴而行,大家邊走邊聊,忽有人問道:“諸位覺得此次佛道大會,哪一家能勝出?”有人道:“佛門有神秀、慧能二位禪師,必勝無疑!”有人道:“那可未必!道門之中亦是高手輩出,司馬道長的武藝就不弱於那二位,何來佛門必勝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議論起來。

    習伯約聞聽眾人之言,不禁好奇這慧能禪師是何等樣的高手。“二僧二道”之中,李淳風是他的授業恩師,神秀與他兩度交手,而司馬承禎曾自神秀手中救下他的性命,隻有慧能他還未曾見過。

    又有一人道:“司馬道長的武藝確是不弱,不過現今道門中的高手隻有他一人,而這佛道大會卻要比試三場,誰勝誰負,已是顯而易見的了!”此言一出,適才支持道門的無可反駁,不禁默然。過了半晌,忽然又有人道:“半年前,靈隱寺的度境大師、上清派的韋真人以及岱嶽觀的郭真人齊齊前往太清宮中,師道本已不敵,忽然冒出一個後生子將度境等人盡數擊敗,武藝當真了得,他既是師道弟子,此次佛道大會亦可為道門出戰,佛門要贏,恐怕也沒有那容易!”聽到有人提起自己,習伯約不禁一愕。

    有幾個適逢其會的,便各自起了當時的情形,卻是得花亂墜。一人道:“那後生身長九尺,目若銅鈴,力大無窮,使一根銅杖,重逾百斤,當者披靡!”另一人道:“胡!他分明使的是兩柄銅錘!”二人登時爭論起來。習伯約聽了,自是苦笑不已!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打斷那二人道:“你二人莫要胡!當時我坐得很近,那後生是個玉樹臨風的美少年,使的則是長劍!”那老者似是頗有威望,開口之後再無人爭論了。老者滿意地捋須而笑,忽然望見遠處的習伯約,心道:“這少年的樣貌倒與那後生有幾分相似!”其實,他當時坐得甚遠,更兼老眼昏花,也並未瞧真切,而且佛道兩門的弟子已早兩日趕到,是以他也未料到近在眼前的便是當日那力挽狂瀾的少年。

    有人問那老者道:“楚老前輩,你既然見過那後生,那他的武藝如何?真的可與江湖絕頂高手匹敵嗎?”那老者低下頭,沉思片刻後才道:“那後生曾以一人之力抵擋三位高手的圍攻,武藝已至出神入化之境,不過若他能勝過神秀大師,我卻是不信!”習伯約聞言,冷哼一聲,心道:“神秀那老賊禿也到了嗎?倒要再與他較量一番!”他曾兩次敗於神秀之手,如今內力大有長進,自是信心倍增,又生了與神秀較量一番之心。

    眾人走了半個時辰,終於來到了中嶽殿前。習伯約凝目望去,隻見大殿前的廣場之上已搭起了高台,佛、道兩家的弟子已在高台之前分左右而坐,左方是道門弟子,右方是佛門眾僧,而前來觀戰的俗家武林中人則四散坐於後方。習伯約在道門弟子中找尋了一番,卻未見到師父李淳風,登時好不失落。他與師父分別三年,自然是時時思念,前來佛道大會也是覺得此等盛事,師父或許會來,沒想到還是未能得見。

    望見冷興、左陵伯、陳衍及十餘師道弟子坐於身前不遠處,習伯約急忙走了過去。陳衍恰巧望見了他,急忙站起身來,笑著招呼道:“習師弟,你來了!”師道眾人聞言,齊齊轉過頭去,冷興與左陵伯亦起身相迎。習伯約走至三人身前,先向冷興施禮道:“見過掌教!”而後才向左陵伯、陳衍施禮道:“見過二位師兄!”三人各自還了一禮,冷興拍了拍習伯約的肩膀,道:“習師弟來了便好,待會正好上場為道門出力,也讓大家見識見識咱們師道的威風!”習伯約點點頭,道:“若有所命,自是在所不辭!”陳衍卻望望左右,問道:“那位李姑娘呢?為何沒有與你同來?”習伯約未料到他會問起李裹兒,隻得道:“她家中有事,便先回家去了!”

    冷興招呼習伯約坐下,自有弟子奉上茶水。郭行真聽到這邊的談話,轉頭望見習伯約,心道:“他果然來了!正好由他去鬥那老賊禿!”大喜之下,他便走向師道眾人。陳衍望見,立時冷哼一聲,將頭轉了開去。冷興雖也怨恨郭行真,卻不願壞了道門的團結,便起身施了一禮。郭行真還了一禮,笑道:“無上尊!有習少俠相助,今日這三場比試,吾等就不愁了!”習伯約望向冷興,冷興微微點頭,習伯約才道:“真人若命我出場,我雖不敢妄言必勝,但一定竭盡全力!”

    郭行真捋須大笑,向冷興道:“師道不愧是下道門執牛耳者,一個後生也能如此了得!”冷興心中也頗為高興,習伯約武藝雖高,卻並未因此而倨傲,對他這個掌教真人仍是禮數周到。郭行真便邀習伯約與冷興一同到前排去坐。習伯約與冷興欣然答應,便隨著郭行真走向了高台前。

    道門這一方,是韋法昭以及二個老道坐於最前,而佛門僧人中則是度境、覺苦以及一個老和尚坐於最前,習伯約心知這幾人恐怕就是待會上台比試的,不禁好奇這二個老道以及那個老和尚的身份。韋法昭也望見了隨在郭行真身後的習伯約,不禁麵色一變。習伯約曾於眾多武林中人麵前將他打敗,又與師弟司馬承禎交好,自然教他不喜。而那二個老道雖不識得習伯約,卻認得冷興,不禁奇怪郭行真為何將他領來,畢竟以冷興的武功,並無資格登場比鬥。

    走至韋法昭等人身前,郭行真指向習伯約道:“這位是師道的習少俠,想必諸位道友已有耳聞,所以我特意邀他來相助的。”那二個老道聞言,不禁捋須望向韋法昭,韋法昭的麵色更見尷尬。郭行真又指向那二個老道,道:“這二位是師道的吳道長以及重玄派的蘇掌門。”原來,這二個老道,一個是師道北宗的宗主、韋法昭及司馬承禎的師兄吳筠,另一個則是重玄派的掌門蘇詡。李榮去世後,重玄派的掌門之位便由其弟子蘇詡接任。

    眾人各自見禮,冷興麵上難免露出怨色。蘇詡見了,便勸道:“冷掌教,前時你與韋道長等人雖有誤會,卻也並非什大的過節。如今大戰在即,還請捐棄前嫌,同心協力,助道門得勝!”郭行真也道:“前時是我等的不是,這廂給冷掌教賠禮了!”如今冷興已接掌師道,身份自然是水漲船高,他若再喚其“師侄”,便是不敬了。

    郭行真向冷興躬身賠禮。韋法昭雖然不願,但在蘇詡、吳筠的注視之下,也隻得隨著郭行真一起向冷興賠禮。冷興暗歎一聲,隻得道:“瞧在蘇師伯的麵子上,咱們之間的梁子就此揭過,但望二位日後好自為之,莫要再受奸人挑唆了!”郭行真笑道:“那是自然!”韋法昭也隻得點頭。

    幾人各自落座,郭行真道:“幾位道友可知待會佛門是由何人登場比試?”韋法昭望向佛門眾僧,沉聲道:“度境與法藏那兩個老禿驢是勢必要登場的,另外,我聽聞神秀隨著陛下到了嵩山,那老禿驢與道門仇怨極深,絕不會袖手旁觀的!”眾人聞言,盡皆大驚。郭行真等人道:“神秀也來了嗎?”他們並不知李淳風尚在人世,隻覺潘師正羽化之後,道門中已無人能與神秀匹敵了。韋法昭道:“我的一位弟子是宮中的宿衛,傳來的消息自然無誤!”眾人不禁麵露愁色。

    習伯約卻問道:“武則也來了嗎?”他此來本就有心與神秀再決高下,是以並不擔憂,隻是驚異武則竟也趕來了嵩山。韋法昭板起臉來教訓道:“你怎可直呼陛下名諱!”郭行真也道:“習師侄切不可如此大不敬,幸好在座皆是同門,若是教外人聽去告上官府,你性命休矣!”習伯約佯裝恐懼,道:“是我魯莽了。”韋法昭道:“陛下此行並未驚動朝野臣民,所以鑾輿雖然駕臨嵩山,卻沒有多少人知曉!”習伯約想了想,又問道:“那她此行是來觀看佛道大會的?”韋法昭道:“卻也不是,似乎是前來嵩山封禪的。”習伯約聽了,卻覺可疑!封禪乃是極隆重之事,昔年秦皇、漢武、高宗封禪泰山,以及武則封禪嵩山時,皆是前呼後擁,何曾如此輕車簡從、含明隱跡?

    郭行真輕咳一聲,道:“陛下的行止不是吾等可以妄加揣測的,還是來想想如何應付神秀那老和尚吧!”眾人聽了,盡皆低下了頭,誰也沒有開口。以在座之人的武藝,對戰神秀自然是必敗無疑,是以誰又願意在下英雄門前丟醜?習伯約便道:“他若果真登場比試,便由我來迎戰吧!”蘇詡與吳筠不禁嗤笑道:“神秀的武藝已然出神入化,你能抗衡得了嗎?”習伯約望著蘇、吳二人,微微一笑道:“我這點微末功夫自然敵不過神秀,那便由二位道長上台與他對敵吧!”蘇詡與吳筠登時麵露尷尬之色,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口。冷興見了,不禁暗呼痛快,心道:“習師弟自告奮勇要上台比試,你們二人竟還敢出言譏諷,當真不知好歹!”

    習伯約低下頭,把玩起了桌上的茶杯,而蘇詡與吳筠則是麵麵相覷,沉吟不語。郭行真道:“諸位莫瞧習師侄年少,武功卻是遠勝吾等!雖然不一定敵得過神秀,卻總有一搏之力。”蘇詡向來爭強好勝,又自覺武藝勝過韋法昭,是以習伯約雖然贏了韋法昭,他卻不以為意,心道:“倒要瞧瞧你這子有何過人之處,能得如此推崇!”便冷哼一聲,不再多言。韋法昭沉吟片刻,道:“習師侄的武藝確是不凡,若是神秀那老賊禿當真上場比試,也隻有由他去應付了。”冷興雖然高興,卻拍拍習伯約的肩膀勸道:“師弟,神秀早已獨步武林,待會你若是敵不過可千萬莫要硬撐,性命要緊!”習伯約點點頭,想起此前兩次交手自己幾乎毫無還手之力,不禁暗歎一口氣。

    吳筠忽然問道:“你們是師兄弟,莫非習師侄的師父也是郎?”他與蘇詡年歲雖大,卻也與袁客師是平輩,而“郎”則是袁客師的名。冷興道:“習師弟並非是我師父的弟子,而是我師伯李師的弟子!”眾人聞言,自然是大吃一驚。郭行真、韋法昭均想:“怪不得他年紀輕輕便有此等武藝,原來是李師之徒!”袁罡過世後,李淳風便是道門第一高手,即便是韋法昭、吳筠之師潘師正亦有所不及,是以師道掌教之位雖然傳與了袁客師,但道門中人依然尊稱李淳風為“師”。

    吳筠仔細端詳習伯約,卻生疑惑,搖頭道:“瞧你麵貌,該是未及弱冠之年,但李師三十年前便已仙逝,況且,我也從未聽聞他收過徒兒!”習伯約聽了,卻覺好笑,心道:“你是何人?我師父收徒為何要告知你?”郭行真道:“李師乃是前輩高人,行事高深莫測,豈是吾等可以知曉的?冷掌教既然如此,那必然無疑!”頓了頓,他又道:“況且,隻消是道門中人,便可為道門出戰,又何必在意是何人的弟子呢?”吳筠也覺有理,問道:“我與李師已有近四十年未見,心中著實思念,敢問師身在何處?待佛道大會之後貧道便去拜訪!”習伯約苦笑著答道:“恩師將武藝傳授於我後便去遊曆下了,所以我也不知恩師他老人家如今身在何處。”吳筠聞言,不禁黯然垂首,低歎一聲便即陷入了沉思。

    眾人枯坐至午時,中嶽殿忽然傳出一聲長笑,一個身著紫緞綾羅、腰纏玉帶鉤的中年人昂首出大殿。這中年人相貌極是英俊,舉手投足間更是顯出尊貴氣度。又有十餘身著千牛衛官服之人隨在這中年人身後,與他一同走上高台。

    台下近千人,不論是僧、道、俗,見了那中年人盡皆匆忙起身,施禮道:“見過梁王殿下!”習伯約聞言,知道這中年人便是武三思了,心中恍然:“怪不得我瞧他麵熟,原來是武崇訓之父,武承嗣的兄弟!”想到武崇訓,習伯約忽然擔憂起來:“如今裹兒回轉洛陽,恐怕又要被那無恥賊子糾纏煩擾了!”一念及此,習伯約登時怒不可遏,恨不得即刻前往神都,將武崇訓一劍斬了。

    武三思立於高台之上,見台下之人,不論於江湖之中是何等樣的身份地位,盡皆向自己躬身行禮,不禁大感得意,忍不住仰大笑起來。習伯約被武三思的笑聲所驚,唯恐惹其懷疑,也急忙站起身來,裝作向其行禮。

    長笑過後,武三思高聲道:“今日乃是五月初五端陽之日,寡人奉陛下之命前來嵩山主持佛道大會,能得如此多高僧、道長以及江湖中的英雄好漢賞光前來參會,寡人實感幸甚!”台下之人聞言,自是歡聲雷動,紛紛拍手叫好。習伯約卻覺武三思的聲音竟有些耳熟,不過回憶了一番又想不起是在何處聽到過。

    待眾人歡呼過後,武三思才高聲道:“閑話不必多,便請佛、道二派各自遣出高手登場比試,由下英雄共同見證吧!”罷,他便轉身走下了高台,在高台後不遠處落座。

    道、佛二門中的領袖人物便各自商議起來。過了半晌,前來觀戰的俗家武林人士見遲遲無人登場,不奈之下紛紛吵鬧起來。蘇詡本是自告奮勇,想為道門打這頭陣,郭行真卻道:“蘇掌門年事已高,這第一陣便由弟代勞吧!”罷,便即躍上了高台。而佛門一方,則是派出了華嚴寺的方丈法藏。郭行真與法藏相望片刻,互相施了一禮,便即各執兵刃鬥在一處。

    第一屆佛道大會之時,法藏便曾登場比試,不過卻敗給了蘇詡之師李榮,而十年前,他卻因故未能趕來。如今過去了二十年,法藏再次登場,又是為佛門打頭陣,自然極想獲勝,是以甫一交手便即揮刀猛攻。

    法藏使的本是禪杖,但二十年前敗於李榮之手後,自覺杖上的造詣已再難精進,便棄了禪杖,轉而練起了刀法。華嚴寺恰有一本刀譜,乃是法藏的師祖得自一位江湖異人之手,名為“地萬藏刀”。這套刀法分“”、“地”二式,其中各有萬般精妙變化,威力極大,隻因佛門僧人自詡慈悲,不忍殺生,是以皆以棍棒為兵刃,極少用刀劍等凶物,是以華嚴寺的僧人才未曾習練這套刀法。

    法藏苦修二十載,已將“地萬藏刀”練得爐火純青,這一番猛攻之下,自然將郭行真迫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韋法昭、蘇詡等人見此情景,自然是大吃一驚。冷興道:“這老和尚何時練成了這般厲害的刀法?”吳筠與蘇詡對望一眼,一齊搖頭道:“華嚴寺的武功中並無此刀法!”習伯約適才仍自慨歎自己孤陋寡聞,不識江湖中的精妙功夫,如今聽得二人之言,不禁暗笑:“原來你們也不認識這套刀法!”

    便在道門中人驚恐之際,台上二人已過了近百招。郭行真仍未能挽回頹勢,心中自然惶急,便急忙施展“岱宗連環劍”。法藏嗤笑一聲,竟然轉攻為守,任由郭行真挺劍攻來,隻是招架躲閃。習伯約望見,卻是暗叫不好,法藏轉攻為守,顯然是打算待郭行真露出破綻後再行反擊。韋法昭等人也已察覺,不過他們不得出言提醒,一時心急如焚。郭行真卻尚不知自己已入彀中,仍是拚命進招,隻覺勝券在握,心中好不歡喜。

    此刻高台之上的形勢,卻令習伯約想起了自己與神秀交手時的情形。那兩次交手,皆是習伯約揮劍狂攻而神秀連連後撤,卻於數招間便為神秀窺破劍勢,反而落敗。不過,神秀的武功遠勝習伯約,而法藏的武功卻與郭行真相當,是以又過二十招,法藏仍未能瞧出郭行真的破綻。

    郭行真終究非是初出江湖的雛兒,久攻不勝之下,他已然醒悟,知道自己中了法藏之計,急忙將劍勢一轉,每一招不待用老便即收回。法藏見他如此謹慎,心知計謀已被識破,不禁冷笑一聲,也不再猶豫,揮刀攻上。“岱宗連環劍”雖也是極精妙的劍法,但威力卻是不如“地萬藏刀”,兼且“地萬藏刀”失傳數百年,江湖之中無人見識過,如今法藏忽然使出,郭行真自是招架不住,立時落入下風。

    台下的武林人士不禁各自思量,若是換成自己與法藏對陣,是否抵敵得了法藏使出的這套刀法。習伯約亦是左思右想,隻覺自己所學劍法中,也隻有“六壬無極劍”可以與之抗衡,卻又無必勝的把握。

    法藏猛攻十餘招,郭行真隻得接連後退。法藏大笑一聲,道:“郭道長,你再後退的話可就要掉下去了!”郭行真側首一望,方才發覺自己已退到了高台邊緣,若落下高台雖也不算落敗,但是顏麵何存?便將心一橫,一招“玉皇覽勝”,攻向法藏。

    這招“玉皇覽勝”乃是“岱宗連環劍”中的淩厲殺招,取自玉皇之頂可盡覽岱宗風光之意。郭行真高高躍起,劍尖直刺法藏頭頂。法藏大喝一聲:“來得好!”竟不閃避,舉刀迎向郭行真的寶劍。二人的兵刃相擊,隻聽“當”的一聲,竟是火星四濺。這一回合,二人如此以硬碰硬的比拚,台下觀戰之人登時沸騰起來,紛紛大聲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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