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自負機心終難測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凜風那個吹 本章:第三十回 自負機心終難測

    隨著那一聲巨響,大殿猛烈晃動,殿頂的瓦片、塵土紛紛落下,眾人急忙躲避。一時間,殿中亂作一團,四劍婢膽子較,已嚇得驚呼連連。楊青龍擔心大殿坍塌,急忙高喝道:“大家快到殿外去!”眾人便一齊奔出了大殿。須臾,劇震方止。

    驚魂甫定,楊青龍問道:“究竟出了何事?”吳執轉頭望向殿後,沉聲道:“那聲巨響是自穀後傳來的!”楊青龍凝思片刻,忽然驚呼一聲“不好”,便即向殿後飛掠而去!吳執與沈麗娘對望一眼,亦是麵色大變,吳執吩咐道“爾等速速召集所有弟子,前往穀後!”罷,二人便展開輕功,去追楊青龍了。

    其餘人等麵麵相覷,愣在當地。習伯約心中納悶:“那聲巨響是穀後傳來的又如何?他們何必如此慌張?”此刻囚牛業已趕回,習伯約便命他去召集其餘弟子,而後領著眾人一齊奔向穀後。

    忽然一陣風吹來,一時間煙塵漫。眾人目不視物,卻又不敢耽擱,那幾個總壇弟子熟悉道路,便在前領路。眾人硬起頭皮邁步前行,一路來到總壇深處,卻發覺當年宮主所居的那間院落已為廢墟,斷壁殘垣之上,火焰仍未熄滅,濃煙不住升起,而院後的山壁竟然出現了一個大洞!

    崔劼不禁驚呼道:“是何人在山上炸出了個大洞?”習伯約心知多半是朝廷所為,便道:“來者不善,大家心!”而後心翼翼地走至洞前察探。

    山壁上的洞高約九尺、寬約二尺,習伯約向內望去,隻見四丈遠處竟有光亮,原來,這山壁竟被打通了!習伯約心知沈麗娘等人該是穿過這個洞,去到了山壁的另一側,他便指向前方道:“楊師伯他們該是由此去了對麵。”弄影道:“那咱們也快過去吧!”習伯約道:“不過不知這洞中是否有陷阱,況且敵人恐怕就在對麵,所以咱們還是心為上!我先過去,若無陷阱,你們再過去!”崔劼道:“習師弟,豈能讓你孤身犯險!我與你一同進去吧。”習伯約微笑答應,四劍婢卻依然擔憂,拉著習伯約的衣袖囑咐道:“少爺,千萬心!”習伯約點點頭,便與崔劼走入了洞中。

    二人一步一步,心翼翼地向前摸索,好在洞中並無陷阱,隻是火藥的味道極重。此刻習伯約方才醒悟,山壁竟是被人以火藥炸穿的!一念及此,習伯約心知敵人定然就在洞外,急忙道:“崔師兄,外麵恐怕是朝廷的官兵,你我最好把臉蒙上!”崔劼若是暴露身份,博陵崔氏恐有滅門之禍,崔劼隻得與習伯約一同撕下衣襟,將臉蒙住。

    二人遙遙望見楊青龍、吳執與沈麗娘背身立於不遠處,急忙加快腳步,走出了山洞。洞外別有地,竟是一片方圓近一的平地,芳草如茵,繁花盛開,景色極美。不過此刻習伯約與崔劼卻是無心欣賞秀麗風景,隻因十餘丈之外,竟有數百千牛衛簇擁著一架極為寬大的馬車。

    那馬車的四壁皆以黃綢掩蓋,望不見車中坐著何人,隻是車前竟有六匹轅馬一字排開,要知子方可六駕,是以無需多,車中必是武則無疑了!

    武則不僅害死習伯約的父母,更將李氏一門盡滅,習伯約與其有血海深仇。如今二人終於相遇,武則雖然尚未露麵,習伯約卻已是熱血沸騰,雙拳緊握、青筋暴起,連呼吸都粗重起來。

    馬車之側站著兩人,卻是武三思與神秀,想來是佛道大會之後,二人便隨同武則前來進犯幽冥宮總壇。神秀身後還站著不少和尚,昨日佛道大會之上以刀法大展威風的法藏也在其中。習伯約心中暗驚,以神秀昨日所展露的武功,楊青龍恐怕不是對手,何況還有這許多佛門高手及千牛衛武官。

    習伯約與崔劼走至楊青龍三人身後,楊青龍與吳執皆未回頭,仍舊死死地盯著那輛馬車,隻有沈麗娘微微回首,向二人點了點頭。又過片刻,囚牛及四劍婢領著大批幽冥宮弟子自洞中魚貫而出,站在了楊青龍等人身後。

    此時,武三思方才冷笑一聲,高聲道:“爾等幽冥宮逆賊,竟敢闖入禁宮作亂,當真罪該萬死,今日寡人本特來取爾等狗命!”楊青龍高聲斥道:“住口!”又指向馬車道:“武則,我知你是來尋仇的,有何招數使出來便是,何必多廢話!”過了片刻,馬車之中無人回應,神秀卻道:“老衲久聞幽冥宮青龍壇主武藝卓絕,一直無緣拜會,今日隨陛下前來嵩山祭,便順道前來見識一番,以慰平生之憾!”楊青龍道:“能得神秀大師指點,在下榮幸之至!”

    二人各自邁步向前,沈麗娘心中擔憂,急忙拉住楊青龍道:“大師兄……”吳執也道:“大師兄,我來助你!”楊青龍向吳執與沈麗娘微微搖頭,他雖知自己不是神秀的敵手,但此刻怎能示弱?沈麗娘無可奈何,隻得鬆手。

    此時,卻聽馬車之中有人道:“大師,無需你出手。”頓了頓,那聲音續道:“孫匡,你這大師兄便由你來對付吧!”此言一出,楊青龍等人無不色變。習伯約卻是大感疑惑,隻因那聲音嬌柔動聽,似是妙齡少女所發,而武則已年逾七旬,莫非車中之人不是武則?

    話音方落,便有一人越眾而出,楊青龍見了,驚呼道:“三師弟!”此人年約五旬,樣貌極英俊,不過身材卻不甚高大,著一身白衫,胸前繡著一隻猛虎,正是幽冥宮白虎壇壇主孫匡。沈麗娘亦不禁驚呼一聲“三師兄”!孫匡呆望沈麗娘,良久才微笑道:“師妹,多年未見,你的美貌更勝往昔呢!”沈麗娘仍自震驚不已,結結巴巴地道“三,三師兄,你……”楊青龍已回過神來,大喝道:“孫匡!你這是何意?”孫匡冷笑道:“大師兄,我已歸順了朝廷!”

    楊青龍聞言,怒不可遏,罵道:“你這忘恩負義之徒!竟然投靠師父的仇人,枉師父當年如此疼愛你!”吳執也道:“三師弟,你莫非忘了師父就是受了武妖婦的暗算,最後鬱鬱而終的?”孫匡不理會吳執,向楊青龍道:“師父疼我?那為何‘烈陽掌’隻授你一人?”沈麗娘氣道:“‘烈陽掌’師父雖隻傳了大師兄一人,但“蟠龍劍”也隻傳給了你,難道虧待了你?你自負才智,素來不服大師兄,我隻以為你是年輕氣盛,真沒想到你是如此忘恩負義之徒!”

    孫匡自覺冤枉,高聲道:“從前我狂妄無知,確有不對之處,但而後這二十餘年,宮中之事皆由他決斷,我也並無怨言。”頓了頓,他指向楊青龍,厲聲道:“隻是我白虎壇有難之時,他在何處?我向他求救,他可曾理會?如此任性胡為、不識大體之人,怎配做幽冥宮之主?”楊青龍聞言,微微一呆,繼而滿麵愧色。沈麗娘不明就,不禁皺眉問道:“到底出了何事?”念及前事,孫匡心中惱怒,便道:“逸兒,由你來吧!”景克逸聞言,自人群中走出,立在了孫匡身邊,習伯約忍不住喚道:“景師兄!”景克逸望向習伯約,露出一絲苦笑,而後向吳執、沈麗娘各施一禮,將來龍去脈盡數講出。

    原來,武則早已有心鏟除幽冥宮,隻是從前她忙於政事,近來則耽於享樂,而幽冥宮又退隱江湖二十餘年,她便將此事忘在了腦後。不過習伯約與景克逸大鬧禁宮,將堂付之一炬,武則大為光火,雖然第二日便將衛軍撤去,卻在暗中召集武功高強的千牛衛及佛門高手,攻入了嘉慶坊中的白虎壇分舵。所幸當時習伯約早已護送沈秋霜離開了神都,而景克逸也回了長安,一眾千牛衛撲了個空,隻抓到了那幾個廝。

    武則難消心頭之怒,又派神秀率領白馬寺及千牛衛高手前去長安,圍剿白虎壇的總舵。白虎壇毫無防備,自是死傷慘重,隻有數十弟子隨孫匡突圍而出。神秀等人卻並未就此罷休,依然緊追不舍,孫匡隻得領著餘下的弟子向西逃遁,途中自然曾向楊青龍求救。可惜,其時楊青龍已失了理智,一心隻想殺了習伯約為兒子報仇,接到孫匡的求救傳書後竟然未加理睬。

    孫匡等人一路出了玉門關,逃至西域,卻還是被神秀領著一眾高手追上。一番苦鬥之後,孫匡自知不是神秀的對手,隻得歸降了朝廷。原本隻是權宜之策,但後來得知楊青龍竟是為了一己之私而棄自己於不顧,孫匡激憤之下竟真的投靠了朝廷。

    眾人聽罷,吳執道:“三師弟,此事確是大師兄的不對,但你也不該因此而……”沈麗娘忽然厲聲打斷道:“二師兄,不必了!”繼而瞪著孫匡道:“不論是何原因,你毀了師父的故居,從此以後,幽冥宮與你誓不兩立!”孫匡急忙道:“師妹,我……”沈麗娘再次打斷道:“我不是你師妹!你我之間已恩斷義絕!”最後四個字,她得咬牙切齒,孫匡聽了,登時呆了。

    沈麗娘又向楊青龍道:“大師兄,快!為師門鏟除叛徒!”楊青龍點點頭,便道:“孫匡,出招吧!”孫匡似是丟了魂一般,喃喃自語道:“不可能!師妹自幼最愛的便是我,絕不會對我如此絕情!”著,他忽然指向楊青龍,高聲道:“是你!一定是你從中挑撥的!”完,便拔出腰間長劍,衝向楊青龍。楊青龍業已將愧疚拋之腦後,也拔劍迎上。

    二人雖是一師之徒,但所學武藝卻又不盡相同。楊青龍得傳“烈陽掌”,掌上功夫自然更強,而孫匡習得了公主最得意的劍法,劍法上的造詣自然稍勝師兄一籌,一套“蟠龍劍”使出,招式真如神龍臥地,或甩動龍尾,或雙爪齊出。不過,楊青龍的功力更高,對敵經驗也多過孫匡,雖然所使劍法的威力不如“蟠龍劍”,卻也不至落敗。

    這一場較量,較之昨日司馬承禎與神秀的對決,自是不可相提並論。習伯約觀望片刻,便知二人遠非神秀敵手,楊青龍的武功該是與司馬承禎相當,不過他若使出“烈陽掌”,勝負倒是未可預料。

    片刻間,楊青龍與孫匡已鬥了近百招。沈麗娘見二人旗鼓相當,高聲道:“大師兄,我來助你!”便衝上前去,揮劍刺向孫匡。卻聽馬車之中傳來格格嬌笑之聲,眼見公主的弟子自相殘殺,武則自然開心。沈麗娘不禁更為氣惱,招招不離孫匡身上要害。她的劍術雖然算不得高明,但孫匡需全力與楊青龍對敵,自然無暇分心招架,隻得開口求道:“師妹,你當真不念舊日情分嗎?”這時,楊青龍一劍劈向孫匡頭頂,孫匡急忙舉劍招架。二人兵刃相交,楊青龍猛力下壓,孫匡則奮力抵擋,二人全神貫注,竟較量起了內勁。沈麗娘在旁冷笑一聲,忽然手起劍落,孫匡的左臂已被斬斷,落在了地上。

    變生俄頃,眾人無不驚呆,四劍婢膽子,更是嚇得驚呼出來。而孫匡受此重創,內息登時亂了,再也抵敵不住楊青龍的力道,被迫得連連倒退。景克逸高聲一聲“師父”,急忙搶上,扶住了馬上就要仰倒的孫匡。見師父左肩的傷口血如泉湧,景克逸不禁心痛得流下淚來,急忙點住了他的“肩井穴”。孫匡卻好似感覺不到疼痛一般,隻是呆呆地望著沈麗娘,他萬萬不信青梅竹馬的師妹會對自己下此狠手!

    楊青龍同樣驚得呆了。他與孫匡雖然自幼不睦,但終究是師兄弟,真到下手之時,也絕做不到沈麗娘這般狠辣。楊青龍忽然發覺,過了這許多年,眼前的師妹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嬌弱少女了。

    景克逸急忙將孫匡攙回,為其處理傷口。孫匡仍然呆望著沈麗娘,目光之中卻並無怨恨之意,隻有深深的失望。

    車中再次傳來笑聲,顯然武則頗為高興,吩咐道:“三思,莫再耽擱了!”武三思點點頭,應了聲“是”,便高聲喝道:“眾軍聽令!幽冥宮逆賊犯上作亂,罪無可恕,今日莫要走了一個!”那數百官千牛衛紛紛抽出兵刃,大聲呼喝著衝向幽冥宮眾人,那群和尚也隨著法藏衝了上去。神秀卻是紋絲不動,仍與武三思立在馬車旁,靜觀其變。幽冥宮弟子各自擎起兵刃,上前迎戰。

    雙方便混戰起來,一時間,喊殺之聲大作。刀槍無眼,習伯約擔心四劍婢受傷,便命四女退後,四女自然不願,卻又拗不過習伯約,隻得答應。習伯約心知赤炎刃太過惹眼,今日若以其搏殺,日後前往神都時必然暴露身份,便將赤炎刃解下交給了弄影,而以弄影的佩劍上前迎敵。

    幽冥宮弟子雖隻有不到百人,卻有楊青龍、吳執、習伯約三位頂尖高手,而朝廷一方,神秀暫未出手,是以幽冥宮一方反而占了上風。楊青龍一人力戰法藏,沈麗娘與吳執又擋住了其餘佛門高手,習伯約便迎向了衝來的千牛衛。

    那些千牛衛雖是精挑細選的好手,卻遠非習伯約的敵手。習伯約一人一劍,大開殺戒,當真如虎入羊群一般,所向披靡。神秀見勢頭不對,高聲道:“幽冥宮妖孽荼毒蒼生,老衲今日便為下除害!”罷,身形一晃,已閃至了楊青龍身旁。楊青龍心中一凜,急忙收劍護身,凝神戒備。神秀向法藏揮揮手,法藏便轉身衝向了吳執。神秀望著楊青龍,冷笑道:“倒要看看你學到你師父幾成本領!”罷,便舉掌攻上。

    楊青龍自知隻有使出“烈陽掌”方能有幾分勝算,便棄了手中長劍,與神秀比拚掌法。二人對了數掌,神秀察覺楊青龍掌上灼熱,卻是怡然不懼,嗤笑道:“雕蟲技!”便將內勁運於掌心,又與楊青龍對了兩掌。楊青龍隻覺神秀掌上力道奇大,竟被震得連退數步,氣血亦是一陣翻騰,急忙運功調息,不敢再動手。

    沈麗娘見了,急忙趕到楊青龍身旁,喝道:“你這老賊禿,當年你暗算我侄兒,今日我便送你上西!”神秀奇道:“哦!你侄兒是誰?”沈麗娘唯恐多言會暴露習伯約的身份,便嬌斥道:“狗和尚,看招!”以一招“風卷殘雲”攻向神秀。神秀冷笑罵道:“不知死活!”身形一閃,便已欺進,一掌削向沈麗娘手腕。楊青龍嚇了一跳,急忙提醒道:“師妹心!”沈麗娘知道厲害,急忙收劍,卻終究慢了一步,被神秀的指尖點在了劍柄之上,長劍拿捏不住,脫手而飛。

    沈麗娘驚呼一聲,心知自己遠非神秀的對手,隻得後退。習伯約聽到沈麗娘的驚呼聲,急忙趕來相救,見她安然無恙,方才長出一口氣。習伯約蒙麵的樣子,在堂之時神秀便曾見過,是以此刻望了兩眼便認出了他,不禁笑道:“又是你這子!之前兩次都被你逃了,今日老衲倒要看看誰還能救你!”習伯約心知今日之勢,隻有打敗神秀方可力挽狂瀾,便冷聲道:“今日要逃的恐怕是你!”

    神秀聞言,捋須大笑,高聲道:“既然施主如此狂妄,那就讓老衲領教一番,看看這兩年來你有多大長進!”罷,身形一晃,已閃至習伯約身前,一指點向習伯約胸前“期門穴”。習伯約急忙舉劍斬向神秀手臂,劍至半途,卻改以“清風劍”中的一招“風雲際會”疾刺神秀麵門。習伯約深知神秀慣以虛招製敵,這一指點到中途必會變招,自己若一心斬他手臂那便入其彀中,但變招刺他麵門或許可收奇效。

    果然,不出習伯約所料,神秀這一指伸至半途,當真變點為抓,襲向習伯約肩頭,但習伯約這一劍刺向神秀麵門,神秀隻得閃身避讓,不禁讚道:“好!兩年未見,果然有長進!”沈麗娘也感欣慰,笑道:“大師兄,約兒當真是武學奇才!”楊青龍點點頭,轉頭望見吳執被法藏及另外幾個和尚圍攻,情勢危急,便吩咐沈麗娘道:“師妹,我來助他,你去幫二師弟!”沈麗娘卻不慌張,道:“大師兄放心,麗娘自有克敵之計,管教武則有命來、沒命回!”完,徑自轉身而去。

    楊青龍聞言自是一愣,心想:“師妹一介女流,能有何克敵之策?”不過此等危急關頭,也容不得他細想,隻得先去助習伯約。二人一個使劍一個用掌,合力戰神秀,雖然占了上風,一時卻也不能取勝。不過,楊青龍等人既被絆住,幽冥宮其他弟子無人回護,已被殺了不少。

    楊青龍瞥眼望見,心中自然著急,卻又無計可施,不禁暗歎:“莫非幽冥宮氣數已盡,今日終要覆滅?”正在他惶急之際,忽聽有人高聲道:“阿彌陀佛!”這聲音縹緲虛無,話之人似乎在極遠的地方,但眾人聽了,卻覺耳中嗡嗡作響,不禁紛紛停手,循聲望去。

    隻見一個老和尚忽然冒出,轉瞬間便來到了神秀身旁不遠處。這老和尚身著粗布僧袍,長得慈眉善目,與尋常老僧一般無二,隻是瞧他所露的輕功便知是個絕世高手。幽冥宮之人暗暗叫苦:“對方又來了強援,這可如何是好!”唯獨楊青龍麵露微笑。

    習伯約望著那老和尚,一時愕然。那老和尚非是別人,正是在三生石前指點他與李裹兒的那個老僧!武三思與神秀見了那老和尚,卻是麵色大變。武三思驚呼道:“慧能大師!”習伯約聞言,心中一動:“慧能?‘二僧二道’中的慧能大師?”

    那老和尚雙手合十,向武三思施了一禮,才道:“善哉!善哉!師兄,你我皆是方外之人,何必插手俗世之事?”原來,那老和尚竟真是神秀的師弟,佛門六祖慧能。習伯約更感詫異,此等高僧,怎會無緣無故地跑到三生石後?其中必有蹊蹺。

    隻聽神秀沉聲道:“師弟,我這一次是助朝廷攘除奸邪,你也來管嗎?”慧能微微一笑,道:“凡俗之事,自有定數,他們若是奸邪,自有上懲罰,又何須師兄來費心呢!”神秀自知辯才不及師弟,索性不再開口,而是向武三思使了個眼色,武三思當即高聲喝道:“爾等為何停手?還不將這群逆賊盡數殺了!”一眾千牛衛聞言,急忙揮舞兵刃,重又攻向幽冥宮弟子。

    慧能忽然自僧袍中掏出一件袈裟披在身上,這件袈裟似是以金絲織就,其上又以一種晶瑩剔透的絲線繡滿了梵文,整件袈裟金光閃閃之下又泛著絲絲寒氣,任誰一望也知是稀世珍寶。果然,神秀驚呼道:“達摩祖師的袈裟?”慧能點點頭,道:“正是!”

    原來,這件袈裟名為“佛祖舍利寒禪袈裟”,竟是當年達摩祖師在竺受戒之時,其父香至王所贈,乃是受西諸佛祖賜福,以竺聖僧迦葉法師的黃金舍利所製,又以冰蠶絲繡上了《金剛經》的經文。聖僧舍利可定心神,而冰蠶絲散發寒氣,修行內功之時披著這件袈裟,不僅可以增漲功力,更可免去走火入魔之危,與師道的“乾坤陰陽鏡”一樣是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曠世奇寶!

    達摩祖師披著“佛祖舍利寒禪袈裟”,渡海來到中國,圓寂之後這件袈裟便傳給了二祖慧可。自此之後,“佛祖舍利寒禪袈裟”由禪宗祖師代代相傳,五祖弘忍坐化之後自然便傳到了慧能手中。

    慧能知道師兄對這件寶貝覬覦多年,便道:“師兄,你若想要這件寶貝,那就跟我來!”罷,竟轉身而去。神秀邁步欲追,武三思急忙喚道:“大師!”神秀停下腳步,望望武三思又望望那架馬車,思忖片刻,還是抑製不住對“佛祖舍利寒禪袈裟”的覬覦,雙掌合十道一聲“阿彌陀佛”,便去追趕慧能了。

    如此一來,朝廷一方實力大減,形勢也立時逆轉。楊青龍急忙趕去助吳執,法藏自然抵敵不住,隻三招間已險些受傷。習伯約沒了對手,忽然發覺馬車周遭護衛不多,報仇心切之下便徑直衝了過去。

    武三思望見習伯約如猛虎般衝來,嚇得急忙躲到馬車之後,高聲叫道:“護駕!快!快護駕!”車中之人似是氣極,沉聲罵道:“沒用的廢物!”不過武三思這一聲喊,立時引得數十千牛衛趕回,死命護在馬車前,總算擋住了習伯約。膽怯之下,武三思已生退意,便道:“陛下,逆賊勢大,不如先行退走,暫避其鋒,容後徐圖之。”車中人雖隻冷哼一聲,武三思卻已會意,急忙高聲道:“上有好生之德!今日陛下開恩饒過爾等性命,爾等日後須該改惡從善,若仍執迷不悟,與朝廷為敵,必教爾等身首異處!”千牛衛及佛門高手聞言,便紛紛停手退回。

    楊青龍也揮了揮手,與宮中弟子一同退後。隻有習伯約一心報仇,依然猛攻,楊青龍隻得叫道:“師侄,快停手!”要知朝廷的官軍以萬計,而幽冥宮各分壇的弟子加起來也不過數百,與朝廷對抗,隻宜智取而不可硬碰,楊青龍自然希望雙方停手罷鬥。習伯約心知父母大仇今日是不能報了,隻得暗歎一聲,憤憤停手。

    武三思打個手勢,一眾千牛衛正欲擁著馬車離去,楊青龍卻道:“且慢!你們可以走,卻須將我們幽冥宮的叛徒留下!”在武三思眼中,孫匡師徒與雞犬無異,他自然不會在意,向身旁人低聲吩咐了一句,便有幾個千牛衛拳打腳踢,將孫匡師徒向外驅趕。若在以往,莫是孫匡,便是景克逸也可輕易將這幾個千牛衛料理了,隻是如今孫匡身受重傷,景克逸攙扶著他一刻不敢鬆手,也隻有忍氣吞聲。

    習伯約不由起了惻隱之心,正欲上前幫手,卻聽沈麗娘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武則,你以為你走得了嗎?”眾人紛紛望去,隻見沈麗娘蓮步輕移,領著四劍婢自那個洞口緩緩走來。楊青龍等人適才忙於打鬥,均不知沈麗娘何時跑回了洞中。

    沈麗娘走至楊青龍及吳執身旁,道:“二位師兄,今日咱們不僅要為師門除去叛逆,更要為師父報仇!”楊青龍與吳執均感驚異:“師妹為何出此狂言?”車中之人高聲長笑,道:“你這丫頭當真猖狂!你師父的武藝勝你何止十倍,當年也傷不到朕一根毫發!如今倒要瞧瞧你有何手段!”沈麗娘道:“師父早知你這賤婦會來嵩山,自然留了對付你的法子!你且試試催動功力。”話音未落,不少千牛衛忽然癱倒在地,不住哀呼,似乎難過之極。

    車中之人不禁嬌喝道:“你使了什妖法?”沈麗娘哈哈大笑,道:“適才我已在洞中燃了三柱‘刀勞香’,氣息已隨風傳遍了四周!”眾人皆不知“刀勞香”是何物,隻有車中之人驚呼道:“‘刀勞香’?”沈麗娘冷聲道:“不錯,正是‘刀勞香’!武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便在她話之時,在場諸人已盡數倒在地上,隻有楊青龍、吳執、習伯約及法藏依然未倒,不過四人也覺渾身酸軟,站立不穩。

    一時間,哀嚎之聲此起彼伏。

    沈麗娘手執長劍,緩步走向馬車,車中之人道:“‘刀勞香’奇毒無比,吸入者必死無疑!你連同門的性命也不顧了嗎?”沈麗娘聞言,不禁停下腳步,回首望了望楊青龍及吳執,又望了望習伯約,見三人麵色慘白,額頭滿是冷汗,心知他們已是痛苦不堪。沈麗娘雖然心如刀絞,卻終究還是硬起心腸道:“隻要能為師父報仇,便是犧牲所有幽冥宮弟子的性命又如何?”車中之人歎息一聲,道:“你這份狠毒心腸倒是與你娘一般無二呢!”沈麗娘聞言,心中一震:“她識得我娘?”沈麗娘是由師父撫養長大,不僅從未見過生身父母,更不知他們的姓名身份,如今忽然聽人提起,不禁陷入迷惘。

    楊青龍強忍疼痛,高聲道:“師妹,不必在意我等,此乃千載難逢的良機,快殺了這賤婦為師父報仇!”沈麗娘方才驚醒,恨恨罵道:“這賤婦當真狡猾!”當下不敢再耽擱,快步走向馬車。那些千牛衛及佛門高手盡皆癱倒,便是法藏也無力站起,自然無人再能阻攔她。

    走至馬車前,沈麗娘深吸一口氣,抬手去揭馬車的門簾。激動之下,她的手竟不自禁地顫抖起來。便在她的手觸到門簾之時,忽然遠方有個蒼老的聲音高聲叫道:“且慢!”沈麗娘登時嚇了一跳,隻以為是神秀去而複返。她不敢與神秀動手,不過也不怕神秀能救了武則的性命,隻因“刀勞香”毒性猛烈,中毒之人不出三刻必死。是以沈麗娘心念一轉,隻覺令武則受盡痛苦折磨而死,更勝一劍結果了她的性命,便冷笑一聲,道:“武則,便容你再多活片刻!”而後快步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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