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至寅時,萬象籠罩於黑幕之中。
念劫安守塌邊,她還在沉睡。笙簫默飛身前來。
“師兄已在回來的路上了,念劫,你該下殿去了。”
“多謝儒尊,弟子正有話要跟師父說。”
二人先後離去。
花千骨聞到那股熟悉的草木香味越飄越遠,她悄然起身,慢慢揭下念劫敷在她眼上的藥膏,雙目通透無比。
這一覺睡得很沉,她夢到了很多人,很多事。回憶與現實相互交錯,這些刻骨銘心的歲月,甜美,痛苦,芳香,黑暗,血腥和絕望全部交織在一起的時候,她盲眼看到了一束潔白的月光。
她光著腳一步步走著,這條路,如此熟悉卻又格外漫長,她曾經在這上麵留下過無數的腳印。
她輕輕拉開畫憶的房門,紅燭已燒至末尾,溫暖的火焰倒影在她雙目瞳孔之中,她的眼中徜徉流動著久違的清泉,她看見畫憶站起來的身影。
她慢慢向他靠近,一步一步來到他眼前。他的長發垂直而下,遮掩住他皓月般的麵頰,餘光中看到他血色的雙手捏著某樣東西\/藏至身後。
“母親…”
他從未見過她用如此表情,如此眼神看著自己。那多年了,她每次看著自己,或是冷漠,或是癲狂。
“憶兒,母親想與你說會兒話。”她單手搭至他的肩膀,讓他坐回椅子上麵朝鏡子,看著在鏡子中的他與自己。
“母親請講。”他垂下眼簾,睫毛覆蓋了他的不安,他的揣測。
她從他手中取出那把屬於她的梳子,看到他血肉模糊的手指。
她拿著梳子溫柔的替他梳理著一頭墨色的長發。
“憶兒,母親眼睛看不清的這些時日,你每日替母親梳頭,如今,便讓母親也為你梳一次。”她的聲音甜美低\/吟,格外的平和。
“孝敬母親是憶兒分內之事,母親不必掛懷。”
她微微一笑。“許多年前,就在這絕情殿中,我亦是如此為你父親梳頭束發的。那個時候,他隻允我一人為他束發。”
“父親與母親恩情深厚。”
她俯身探下臉,在他耳邊輕聲說。“憶兒,你想知道你父親是個何樣的人嗎?”
“孩兒,洗耳恭聽。”他感觸到了她臉頰的溫度。
“你父親,他是這世上最溫柔之人,也是這九天之下最絕情之人。”她用手指輕輕觸摸著他的發絲。“他至死,也不願承認他愛我。”
畫憶突然不知該如何對答,但她卻是明顯的在等著自己開口,清冷的空氣透著一絲詭異。
“父親,父親定是愛重母親,卻有難言之隱吧…”他不敢抬眼看鏡子。
她蹲下身,輕輕捧起他的手。十指的指甲不翼而飛,隻剩下結痂的斑駁血肉,如幹旱中龜裂的土地,血從那一縫縫裂口往外溢出。她看在眼,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眼淚滴滴打落在他手上。“憶兒…”她微微嗚咽,把他的手背貼在自己臉上。“你為何要如此殘忍的對待自己,是因為那夜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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