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途命，他從未聽過，不過，大約是被拋棄的命運。

    在枳木家過了一段清閑日子，預料之中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不過，卻來得有些早。

    股藍收到了一封信。

    信中未注姓名，隻書：“城南酒館。”

    大概是尋仇的。股藍隻好奇他們竟曉得他還在這世上。

    不管怎樣，欠的債，終須償還。而股藍早已做好覺悟。

    他沒有告訴枳木。自己做過的錯事，無需牽扯外人。

    意外的是，仇人未來，舊人先至。

    城南酒館的燈籠在風吹的有些搖晃，股藍坐在二樓靠窗的座位上，托腮看著麵前的人。最後還是那人先開了口：“股藍，這些你過的怎樣？”

    “還算可以。”

    “不過，你是怎知道我在枳木家的？”少年靠近了頭，十分好奇。

    “這你就不用知道了”那人對他微微一笑。

    “切，不就不。”

    “你來這找我幹嘛？”少年百無聊賴地看窗外的風景。

    “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事。”股藍側頭，樓下的燈籠亮了起來。

    “是陳羽。”

    本來在看風景的少年突然停住。神情變得認真。

    “陳羽”

    “找到他了”話的有些遲疑。

    “沒有，不過在清山，見到了他以前的隨從。”

    “清山？”

    股藍對清山的印象僅止於那頭體型巨大的熊。

    幾個月前，股藍在睡夢中意外地有些頭痛，人生第一次失眠。於是出門散心。已是三更時分，路上沒有行人，他倚著牆，抬頭看漆黑的。想著從前。

    卻隱隱覺得有人在左右。微微轉頭，不過一片寂靜。他笑了笑。可再次轉頭時，麵前三四米，分明是一個人影。他沒話，隻是看著那在黑夜中模糊的人。那人慢慢走近，股藍手指微微收緊。

    在對視的一瞬間，股藍仿佛聽見了縹緲的鍾聲。

    腳步忽然變得軟綿，他看見那個人影在晃動。用最後一點力氣，他抓住了那個人的肩膀。

    “我殺過你什人？”

    對方微微停頓了一下，有微妙的表情：“你的仇人，原來這多？”

    他已聽不到。

    股藍頭痛欲裂，鍾聲更使他煩躁。

    有另一個聲音傳來：“要走嗎？”

    他使勁點頭。

    於是夜半便在清山蘇醒過來。

    荒草彌漫，有細微的聲響。股藍的頭痛漸漸緩解，可看著麵前僵硬的石塊。心情著實有些複雜。

    這山夜晚冷氣泛濫，股藍衣衫單薄，不禁打了個寒噤。卻聽見後方一聲巨響。

    他永遠忘不了回頭的那一瞬間。

    他的眼對上它棕色的眼。

    熊看著他，他看著熊，仿佛時間靜止。

    可他聽見了熊磨牙的聲音。

    還來不及反應，那頭棕熊已經猛撲過來，他奮力掙脫，力氣突然變大。黑夜讓股藍的眼睛有些吃力，還好，在棕熊再次撲倒他以前。他找到了它的致命點。

    一擊致命。

    他打完就沒了力氣，眼睜睜看著那龐然大物無氣，自己也癱軟下來。

    幸運的是，終於有人發現。

    等等，股藍忽然想起，那日清晨，他的身邊，似乎已沒有了熊。

    少年眉頭蹙了起來，想不通。

    “喂！”

    “嗯嗯？”

    對麵的人打斷了他的回想，繼續著。

    “那位隨從確實知道陳羽現在在何處，不過他並沒有告訴我。”

    “我想，是因為我和你的關係。”

    股藍低下了頭。

    “不過他，當年的事不能全怪你，陳羽現在活得很好。讓你不要愧疚。”

    “隻是他不想再見你了。”

    股藍沒什，隻默默看那兩盞在風飄搖的燈籠。

    忽然一陣風刮進室內，有雨絲的涼意。

    “下雨了。”股藍輕聲。

    “嗯。”

    “股藍，你接下來準備做什？”

    “我現在思緒很亂。”

    “你隻能再活三年了？”

    “嗯”看不出情緒的回應。

    “其實有件事我想很久了。”

    “什事？”

    “你過去，殺了，很多人。但是這並不代表什。”

    “你母親去世時，我能感受你的痛苦。”

    “所以我理解，你之後的行為。”

    “也許從某個意義上來，你是錯的。”

    “但你殺的那些人，他們的錯更大，不是？”

    股藍仰頭，閉上眼。那些人的麵容又浮現在腦海中。那麵，也包括他的生身父親。

    他想，他過去的所為是不堪的。

    “可是，他們終究罪不至死。”股藍話得有些艱難。

    對麵的人看著股藍，他仰著頭，閉著眼睛，睫毛微微顫動。發絲被雨吹得有幾分淩亂。覆在額頭。雙手撐在桌子上，手指扣在一起，用了力，也在顫抖。

    他歎了口氣。

    “你能不能和我一同去尋個人。”

    “誰？”

    “羅素。”

    “你誰？”

    “羅素。”

    股藍看著麵前的人，不知話該不該。

    “其實，我知道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