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深，各家都燃起了燈燭，星星點點搖曳的燈光，將整個慶陽城都浸在一片溫暖的黃色光暈當中。張魚一手晃著包著臭豆腐的紙包，一手提著王二家嫂子給她做的千層底布鞋，懷揣著一遝子銀票，哼著曲兒，一路跳著進了碧水間的角門，剛想趁沒人溜進去，就跟碧水間的掌事嬤嬤，慕容嬤嬤撞了個滿懷。“你去哪兒了?”慕容嬤嬤沉著臉厲聲。“嬤嬤，我就出去轉了轉，這不，買了點子好吃的，您要不要嚐嚐。”著將自己手的臭豆腐舉到了慕容嬤嬤的臉跟前兒。“嘔，……快拿開……這起子醃臢物件，以後不準拿進院子來。”莫容嬤嬤一臉厭惡地轉開了身子用廣袖遮住了臉，好像看不見就聞不見似的。雖然是**的掌事，慕容嬤嬤在墮入紅塵之前，卻是世家的娘子，入朝為官的父親犯了顏，一家男丁一個沒剩地被斬了首，女眷統統充了官妓，本來富可敵國的家財也都不知去向，據是被惡奴夾帶。16歲的慕容娘子自從進了碧水間，就深得上任老掌事嬤嬤的賞識，一直培養在身邊，憑著一副絕色和滿身的才藝，不到18就做了碧水間的行首紅遍了整個慶陽城。聽園子的老人慕容嬤嬤曾經自贖過，嫁了人，還生過孩子，可就在孩子不到周歲的時候，她突然回到了碧水間，在歡門外跪了三三夜，老掌事才歎著氣準她再入碧水間。從此她的那段經曆也成了碧水間的禁忌。老掌事過世後，慕容嬤嬤就接了掌事嬤嬤的職位。成為了碧水間最年輕的一位掌事嬤嬤。慕容嬤嬤以0幾歲的年紀接任了碧水間的掌事，不僅沒有像行內的幾位老掌事推測的，不過幾年就得砸了碧水間的招牌。反而是頗為鐵腕，就在大家都冷眼等看笑話的時候，慕容嬤嬤領著人打瘸了幾個別的園子安排等在門口，準備等著買賣的人牙子，杖殺了幾個不聽話的姑娘之後。將碧水間做得更加風生水起。也是虧著這份見識，將個碧水間打理得蜚聲京城，甚至在大興國內，也是數一數二的**。外間有人傳，碧水間的一個粗使丫頭，到了外麵的園子，也能撐起半邊。這可能有點誇張，可是在張魚看來，這位慕容嬤嬤在識人看事上，還是很有些見識的。“你雖然長相……唉，不提也罷，不過你也生性些，在咱們這個園子，想要立足總是要有些本錢的。我教你跳舞，你崴腳，教你唱歌，你把先生急的自辭，教你琴瑟，你彈壞我幾張古琴，也就一手點茶的手藝還得過去。整不知去向，不知道搞些什，嬤嬤也是為你好，等我蹬腿去了，你在這院子再想白吃一口飯看看。劉嬤嬤已經跟我了好幾次要找人牙子把你典賣了。我……”慕容嬤嬤一看見張魚那個吊兒郎當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好嬤嬤，你才多大啊？等你蹬腿，還不如等我自己蹬腿來的實際。瞧瞧你和我站在一起，這活脫兒的兩姐妹，不是占您便宜，照別人看。我可能還得是姐姐，我這白飯還有的好吃呢！”誕著一張笑臉，往慕容嬤嬤的肩窩上一靠，還順便蹭了蹭。“你這張嘴啊！”慕容嬤嬤苦笑著推開張魚的頭，扶了扶被她晃得有些斜的步搖“別蹭了，髻都讓你蹭散了，去吧！劉大姐給你留著飯呢！”“是，嬤嬤。”轉過身去，心翼翼地走過抄手遊廊，一拐彎，張魚立刻將繃著的臉鬆了下來，撫著胸口，自言自語地：“又逃過一劫,嬤嬤真是越來越唐僧了。以後還是不要讓她抓到我的好。”張魚三步並兩步跑到了了碧水間慕容嬤嬤住的藏香院，吃著廚房劉大姐給她專門留的芙蓉牛肉羹和碧粳米飯，配上慕容嬤嬤親手醃製的菜。張魚滿足地歎了口氣，自從到這個世上來，她就覺得老還是厚待她的，雖然落到了這個世上世俗之人都十分不齒的**勾欄，但是這的人情冷暖卻意外地讓她這個本已冰冷的心慢慢地溫暖了起來。在這個時代，狎妓並不是什丟人的事，相反，卻是一件**韻事，但凡才子墨客，都以有一紅塵知己為樂事，甚至前朝還出過幾個名妓，在詩文上甚有造詣，流傳後世的佳作不知凡幾。從5歲被親媽賣進碧水間，就因為病弱，被慕容嬤嬤親自教養了起來，碧水間能夠於**問鼎十數年，就是因為對幼伎的嚴格培養製度。幼伎自進園起，先跟教養嬤嬤學習伴儀，也就是身段，衣著，雖然禮儀不像大家閨秀那般一板一眼，也需要長期的練習，一直叫身體自然地記住了那些動作，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在其間。出師後，就有各院的管事，親自來挑選，根據個人姿色，分等級，等級靠上的需要根據各自的資，學習琴棋書畫各一，甚至有些需要學好多樣，接受近乎嚴苛的訓練，直到在人前綻放的那一瞬間。所以，在這個朝代想要在**混出個名堂來，卻不是那容易，僅靠姿色，隻能流於下乘。一身的才藝隻是必備，還要有些生的**氣質，簡直就是高素質行業嘛。更不用當上各勾欄的行首，每年的春分在禦街上的香錦會上露個風頭，那這一年，求見的各家公子，郎君們，還不怕踏破了門檻。可張魚卻是在莫容嬤嬤近乎縱容的保護下在碧水間自由地生長。張魚問過嬤嬤為什獨獨會對她青眼有加，她總是半開玩笑著：“你當年的年紀，那雙眼睛卻讓我不能逼視，想你將來應能出落出來，就把你養在身邊親自教養，好讓碧水間再出個總行首，可誰知你越長越走樣，倒枉費了我的一番心血。”這個理由雖然有些牽強，但是張魚也識趣地沒有再問。反正自己也是樂的輕鬆。卻是自己的一些事情還是不要讓嬤嬤知道的好。在這個時代，雖然入了妓籍，永世不得嫁入良家為妻，但是大部分不得不把孩子賣到勾欄的，不是家境貧寒，實在是吃不起飯，或者就是拐賣來的幼女，如果不入勾欄，她們甚至連活命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對困苦的麻木讓她們對這樣的命運沒有任何的抱怨，所以勾欄的女子，尤其是在碧水間這種比較有背景的勾欄的女伎，其實不像外人所想得那悲春傷秋，除了不像良家的娘子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之外，吃穿用度反而更豐足。對張魚這個異數來，也許這才是最好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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