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廆獻玉璽壯鮮卑,皝命和龍擴燕城（下）

    如此勃興，慕容廆又遣使與太尉陶侃書。使走海路，船遇大風而沒，後又讓東夷校尉封柚、遼東相韓矯等三十餘人再上疏陶府。書中略謂：

    “今王命險遠，玄使往還，動彌年載。今燕地舊壤，北固沙漠，東盡樂浪，西至代山，南至冀方，而悉為虜廷，並非國家之域。將佐等以為，今我吾皇英德貫日，亦可遠效周室，迫準漢初，乃進封廆為燕王，行大軍事。此上可以統率諸部守邊，下可以割損賊境。廆得詔命，率合諸國，奉辭夷逆，可以成桓、文之功，專利於社稷者也！”

    封柚、韓相等的上疏給予陶侃，目的是要向東晉皇帝討要一個燕王的詔封，然後請晉軍北上，燕王軍與之一起掃蕩中原，廓請海內，重歸大統。可是，東晉韓廷的群吏們議來議去，總對這位出身鮮卑族支的慕容廆不大放心，一直猶豫未定。這讓慕容廆十分傷心，也十分震怒。可他畢竟老矣，終於帶著未封燕王的永久遺憾病逝。

    慕容廆的第三個兒子慕容皝，字元真，在父逝後以世子的身分接過大權，成為慕容氏國的第二代君主。此前，他於元帝初年封冠軍將軍、左賢王；明帝末封平北將軍，封朝鮮公。嗣位後，慕容皝以平北將軍行平州刺史，督攝部內。尋而宇文乞得龜為其別部鮮卑逸豆歸所逐，奔死於外。慕容皝以北地總統領的身分發兵討之，逸豆歸懼而求和，慕容懼乃築榆陰、安晉二城而還——這是他上任後幹的第一件事。

    慕容皝的掌權，引來母弟慕容仁和慕容昭的不滿與猜疑。他的另一位庶兄慕容翰也驍武而具雄才大略。慕容昭勸慕容仁廢皝以自代，卻被皝所殺。慕容昭知事已泄，殺掉皝派來的使臣向東逃到平郭，慕容皝乃派其弟慕容幼和佟壽率軍征討，竟然被慕容仁擊敗。如此，在廆逝之後，慕容氏嫡庶兄弟間遂上演了一場殘酷的窩鬥的故事。後來，慕容皝親征遼東，克襄平、新昌（今海城），斬慕容仁。而慕容翰與段遼之弟段蘭合軍攻柳城，終也被擊敗。稍後，慕容皝又大敗段氏、宇文氏諸部國，多俘其眾，使國力日臻強大。

    鹹康三年，也就是公元7年，在封弈等的策動下，慕容皝以其任重位輕為由，宣布建立燕國而自稱燕王。以封弈為相，韓壽為司馬，裴開等一幹人並列為卿、將、帥，其妻段氏為王後。於是，一個以燕為名的慕容氏大國正氏開張。但此王位未有朝命，慕容氏尚有一絲心虛，使差文官上表，將不久前擊敗石虎——石季龍之捷獻上，又請晉師北上，討平中原。此時的東晉之朝正是成帝時代，相國庾亮已逝，兩相由其弟庾冰、庾翼擔任。表書正是送給庾冰和庾翼轉呈的。表文曰：

    “臣被發殊俗，位為上將，夙夜惟憂，罔知所報，惟外當殄寇仇，內盡忠規，陳力輸誠，以答國恩。臣若不言，誰當言者！？”

    又有至庾冰書，書略曰：

    “方今四海有倒懸之急，中夏逋僭逆之寇，家有漉血之怨，人有複仇之憾，寧得安枕逍遙，雅談卒歲邪？吾雖寡德，過蒙先帝列將之授，以數群之人，尚欲並吞強虜，一時務農，三時用武，倉有餘粟，部有兵騎。敵人日畏，我境日廣，況乃王者之威，堂堂之勢，豈可同年而語哉！”

    表文有盛氣淩雲之勢，庾冰讀後甚懼，又以慕容氏絕遠於燕北和遼之東西，非東晉半壁江山可以製者，於是奏請皇命，聽慕容皝擁地而稱燕王。——此燕國，即東晉以降之十六國春秋中之前燕是也。慕容皝以陽裕、唐柱築柳城，構宮廟，祭地，改柳城為龍城，在龍城建都。東晉鹹康七年，也就是公元41年，慕容皝正式遷都龍城。慕容皝並未在繡榻上酣香其帝王之夢。他發兵四萬，伐宇文與高句麗，以歸順他的庶兄慕容翰及己子慕容垂為前鋒，大敗高句麗軍，掠其男女五萬餘口及珍寶並掘墓掠槨而還，直至高句麗王釗稱臣貢物才歸還王父之屍。慕容翰回歸時，尚有一故事，翰先投奔段氏，後又敗投宇文氏，均不濟。乃回歸本國，宇文歸命勁騎百餘追之。翰對追者宇文安：“吾念戀舊國而歸，並未虧於貴國，何追之甚急？吾之弧矢，百發百中，汝尚不知。這樣吧，吾立刀於百步之外，若吾一箭射中，汝盡歸；若一箭不中，可來一交手。”慕容翰張弓搭箭，弦響處，箭中刀環。故宇文安止步不追。翰率子慕容垂等歸國，慕容皝，甚加恩禮，仍以兄視之，委以大任。稍後，慕容軍又用計破宇文國相莫淺三軍之伍。再後，又委慕容翰父子率兵二萬伐宇文氏，大破後，宇文氏單於歸遠遁漠北。慕容皝如此開地千，徙部人五萬於昌黎，終於成為遼燕之地的大國。慕容翰回歸後多建奇功，但他出奔段與宇文一事，終成一生之憾。慕容皝用他，也心存疑忌。一次，慕容翰與宇文氏戰時中流矢，在家養病，稍愈後試馬，傳言進翰以病為名不出，結果由皝賜死。慕容翰終飲藥而死，也是古今一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