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陽光充足，並有華貴的擺設，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觀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著錘。

    見他在矮塌前坐下，徑自沏了一杯茶，捏在指間把玩，無絲毫招待我的意思。我倒是樂意他不待見我，便隨意選了個一丈遠的椅子坐下，觸手間竟是難得一見的桐木雕花椅。

    他見我如此，眉頭微皺，將被中茶水一飲而盡，片刻無言。

    此刻，我方才回過神來，麵前這位定是個惹不起的人物。眼下，我要趕快拿到這飛花令，從此，大路朝，各走一邊。

    “咳……咳，看公子這派頭，定不是簡單的人物，不知閣下尊姓大名，告知秦玄，也讓玄長長見識，以後遠遠地看到公子這位貴人，也能繞道走，以免衝了您的晦氣。”

    我看著他，態度謙卑，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可他……根本就沒搭理我，如若不是那茶水還呲呲冒著熱氣，我真以為這人已經，超然物外，羽化飛仙了。

    如此得寸進尺，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從桐木雕花椅上一躍而起，走到矮塌前，雙手撐在桌麵上，與他四目相對，眼底是不可抑製的怒氣。

    “這位公子，你這樣有意思嗎？如此煞費苦心的與我見麵，兩次三番。讓我不得不懷疑，若不是那狗屁孽緣，就是有人故意為之。當然，緣分這種子烏虛有的東西，鬼才信呢！你到底……”

    “姓狄。”

    “什！”我怔愣了片刻，仿佛一桶涼水從頭淋到腳，心頭的火也呲呲的冒著煙。

    隻見他瀟灑起身，踱步走到我麵前，逼視著我的眸子。

    “我隻一次，我姓狄，單名一個青字。”

    “狄青。”我在口中默念，“狄青，狄……青！”

    我驚得腿有些軟，不覺後退幾步，無奈撞上了後麵的茶幾，紫砂的茶具散落一地，發出嘩啦啦的脆響。可此時，我已經無心顧及。

    居然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少年將軍，人稱“麵涅將軍”的北宋名將，狄青。

    不錯，確是個大美人，與史上記載相差無幾。

    要這人是狄青，可臉上沒有刻字；要不是，可也沒人有這大的膽子，敢在下麵這一眾皇親貴族的眼皮子底下，冒充這樣一個大人物。

    此人當真是萬萬惹不得的，史書上也有記載，此人性格極其乖張、陰晴不定。如此看來，現下最要緊的，是趕緊找機會溜走，哪還管什勞什子飛花令。

    可有什借口開溜呢？怎辦……怎辦！

    有了，我腦中靈光一現。假裝不認識他，然後趁他不備……

    他微微一笑道：“怎，想假裝不認識我，然後，趁我不備，溜走。”

    他在室中來回踱步，看似隨意，卻是有意無意堵住我所有出路。此刻，我簡直想衝上去，撕了他那張風輕雲淡的臉。

    可現下不能亂，既無法脫身，便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深吸了口氣，逼迫自己平靜下來。

    “將軍笑了，‘麵涅將軍’的名號，不大宋境內，就算整個下，又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坦然一笑，迎上他深黑的眸子。“將軍既然告知在下身份，那想必，已將在下的底細查的一清二楚。”

    聞言，他挑眉，啟唇道：“難道秦公子除了商籍，還有別的身份？”

    “當然沒有，玄乃一介商販，狄將軍多慮了。”

    看著那張純良無害的麵孔，我差點以為他是真的不知道。

    若是別人，我可能會信。但他，我是死也不信。

    一個出身貧寒的獲罪人，沒有士族旁係的攀附，亦沒有千之力的伯樂，如何在紛亂的朝野中安身立命。而沒有點扭轉乾坤的手段，不踩著人頭、踏著鮮血，如何能成就今日的“麵涅將軍”。

    最平凡的命運，最輝煌的人生。如此反差，這就是答案。

    這樣的人，暴露了身份，就好比在自己脖子上架了把刀，動則斃命。

    如今，我在他麵前，定如同一張白紙。而這張紙打上什標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否會順著這股名叫狄青的勁風，飄向我該去的地方。

    在這，我好似對他了如指掌，卻又一無所知。

    “飛花令還想要嗎？”他的聲音打破了我的沉思。

    “將軍既知道秦玄是為飛花令而來，又何必為難在下呢？”

    “那秦公子是願意接下這飛花令了？”

    他這話問得甚是奇怪，我嗤笑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