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杜雲一行人啟程回洛安。
千梵送他們至帝都城外。
“走了。”杜雲含糊了一聲後便鑽進了馬車。
圖柏跟千梵落在最後。
夕陽在青灰色的城牆下留下斑駁細碎的金色,繁華璀璨,就像這座城池,一眼望去,紙醉金迷,極盡雍容, 巨大的城門像同森嚴威武的守衛佇立在大荊國之巔, 又宛如嚴絲合縫的牢籠, 人心進去, 就再也出不來了。
兩人相顧無言, 靜靜對視半晌,還是圖柏先開口,“送你的十隻兔子你好好養著, 別讓你家那隻給欺負了。”
千梵抿唇微笑,“他很乖, 不欺負別的兔子。”
從來沒見過他家那隻扯別兔的耳朵, 搶人家兔牙下的胡蘿卜梗, 揪人家的圓尾巴。
圖柏酸溜溜的哦了聲, 別別扭扭的垂著眼, 想點什,卻離情別緒哽在喉間,不知道該怎, 想做點什, 大庭廣眾之下, 雖不是門庭鬧市,但也有人來來往往,他怕自己出格,有礙了千梵的麵子。
“那我就——”
話音未落,麵前青裟溫柔的僧侶卻突然出手將他拉進了懷。
指骨修長的手撫摸一頭柔軟的墨發,“阿圖,等我。”
圖柏一愣,也立刻抱住他,下巴擱在他肩頭,悶悶,“嗯,你一定要記著回來,要不然我就親自來帝都把你抓回去。”
千梵無聲笑了笑,放開他,幫他撫平衣角,拉好衣領,“走吧,我看著你走。”
圖柏抿了抿唇,喉結滾動,最後沉默點頭,往馬車那走去,但沒走多遠,停下了腳步,盯著城郭北角的幾個人。
為首的那個人是大理寺的一個什官,手上牽著一條鎖鏈,鏈子的另一頭綁在一雙纖細的手腕上,手腕的主人羸弱消瘦,腹微凸。
那名官員正與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爭執,不知了什,官員忽然發怒揚起手的鞭子朝男子狠狠抽下去。
圖柏看見常宗明一聲不吭擋在張吟湘身前,就像當初他還是張府的下人一般,沉默的瞪著眼,垂在腰間的手臂卻暴起青筋。
“住手。”圖柏和千梵隨即走了過去。
走到眼前,圖柏才看清楚張吟湘被鎖鏈桎梏的手腕布滿青紫的淤青,她的臉色異常蒼白,端莊的儀態杳無蹤跡,美豔的鳳眸如一灘死水,對外界毫無反應,隻留下對世間絕望的冷漠。
她就像隻剩下這副驅殼的木偶,手上的鎖鏈輕輕一扯,都能將她攔腰扯斷。
圖柏大概知道她的下場,罪臣之女,流放西北疆戍至死不得歸國,這已經是恩惠了,比起死來,活著總會有希望。
但這微末的希望不在張吟湘的身上。
“能解開她的鎖鏈嗎,這東西太沉了,她走不遠。”圖柏對那名官員道。
那官員是負責押送張吟湘遠上西北,還未走出城外就接二連三來了鬧事的,他隻當圖柏跟常宗明一樣,不耐煩的舉起鞭子威脅道,“官府辦案,閑雜人等靠邊,否則誤傷了你們,就別怪本大人手的鞭子不長眼。”
圖柏眉間一擰,不等開口,就聽身旁的千梵,“王大人可否給貧僧行個方便?”
千梵在帝都負有盛名,更何況這些日子常隨黃章身旁查案,大理寺的人對他也有過耳聞。皇帝身旁的紅人,隻要是長了眼的,都不會太為難。
“若是放開,她跑了,屬下沒法交代。”官員為難道。
千梵念了聲佛號,“一切由貧僧承擔。”
他完,圖柏暗中扯了下他的袖子,向他傳遞個擔憂的眼神,千梵搖頭,溫聲道,“放開她吧,貧僧給大人做擔保。”
話已至此,那人也不再為難,帝都王城,能賣個人情麵子終究對自己有好處,況且真出了事,全推到山月禪師的身上,於自己也並無害處。
想通這一點,官員痛快給張吟湘解開了鎖鏈,“禪師心善,饒恕你的罪過,你可不要得寸進尺,妄圖逃跑。”
千梵頷首道了謝。
鎖鏈剛一鬆開,張吟湘便站不住的踉蹌一步,被一旁的常宗明及時抱住了,“湘湘!”
張吟湘緩緩抬起眼,默然看著麵前的人。
圖柏看不得姑娘受罪,心有愧,“夫人,可否與我單獨幾句話。”
常宗明抱著人冷聲道,“你又想要做什!所有的案子已經和湘湘沒有關係了。”
圖柏懇切的望著女人,“夫人。”
半晌,那消瘦至極的女人微微點了下頭,麵無表情推開了抱著她的男子。
常宗明伸手還想去抓她,被千梵擋在了幾步之外,千梵轉身對圖柏道,“施主請便。”
圖柏感激的看他一眼,帶著張吟湘往一旁走了幾步。
不遠處的馬車,杜雲放下車窗簾子收回視線,幽幽歎口氣,氣還沒出完,靈敏的狗鼻子就聞到了一股香酥豬蹄的味道。
一隻扇子挑開門簾,將盛滿豬蹄的食盒送了進來。
杜雲心底的鬱悶瞬間被香味擊潰,肚子冒出一串積極的回應,他幾乎熱淚盈眶的撲過去抱住握著食盒的那隻手,“解大俠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解羽閑將食盒丟進他懷,嫌棄的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俊美的劍眉凝著,其實也不大明白自己為何要繞了三四條街,買了這一食盒的豬蹄送來。
杜大人那滿嘴流油的嘴唇和狼吞虎咽的樣子不是讓他恨不得避之三尺,生怕濺上油星子嗎。解羽閑轉念想了想,吃受好的豬大概都比較讓人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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