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 冬季末梢的那點寒冽就出來作祟了, 寒風幽幽一起, 刮在人身上如刀子剮肉般凍的人渾身又疼又寒。

    沒一會兒, 還下起了雨, 這是洛安城的第一場雨，也是最冷的那場。

    雨幕鋪蓋地飄落, 不用多久, 地上就濕透了，月牙潭淅淅瀝瀝，淋的碗蓮苗像水草一樣搖晃。

    千梵站在空蕩寂靜的院子，雨水從精致如琢的臉龐滑落, 凝在尖尖的下巴上，最後順著青色的裟衣滾進胸口。

    雨水冰涼，濕透了他的衣裳，身上的熱氣能清楚的看見正一點點氳騰進雨水。

    洛安城第一場雨比帝都的雪還要凜冽，千梵的眸子像濕了水的琥珀，平靜固執的看著緊閉的屋門。

    屋沒點燭，圖柏坐在黑暗, ‘哢嚓’一聲暴躁掰斷了一條椅子腿。

    這和尚究竟要做什？他都了, 自己早就將他忘得一幹二淨了，是聾了還是瞎了，沒看見自己根本不願意搭理他嗎。

    圖柏攥著斷了的椅子腿, 斷裂處的木渣滓紮進他的手, 指尖洇了血絲, 但他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疼痛，黑眸死死盯著屋門，眼的慍怒恨不得要將屋門射的四分五裂。

    這倒黴的屋門平白承受了怒氣，若是會話，一定覺得自己是千古奇冤。

    雨下到後半夜越來越大，屋頂的琉璃瓦劈啪啦被淋的作響，圖柏終於坐不住了，騰的站起來，一把拉開了屋門。

    風雨一瞬間吹了他滿身。

    雨中的人青色袍角浸在水，黑夜和大雨襯得他膚白的驚人，卷翹濃密的黑色睫羽墜著水珠緩緩抬起來，露出恬淡俊雅的笑容，溫聲道，“阿圖。”

    圖柏隱忍不發，聲音從喉嚨低低逼出來，“我了，我不認識你，不記得你。”

    雨水順著手臂流過修長的指尖，千梵指了下圖柏無意間露出來的手腕，“相思子，你帶著。”

    圖柏猛地將手藏進了袖口。

    “若是不記得，為何要帶著它？”

    圖柏站在外麵沒多大會兒，肩頭就濕了，他茫然看著自己手腕上血色的紅豆串珠，“我不知道，這是……有人送給杜雲。”

    千梵輕輕凝起眉，“我需要解釋。”

    圖柏雙眸盯著他，一道紫色的雷電劃過際，將昏暗的院子照亮了一瞬間，就那一瞬間，千梵清楚看見圖柏眼中的冥茫。

    這個人那愛笑愛鬧，發生了什才會變成這樣。

    “沒什好解釋的，我不記得過去發生了什，什都不記得，我的……書上也沒記過你，所以你……”

    不重要。

    千梵輕輕哦了一聲， “我等你。”

    圖柏一下子不耐煩起來，一拳砸在門框上，“就算我現在又認識你了，將來還會忘記，何必……何必呢，你要是願意等，你就……”

    他胸口劇烈起伏，黑色的頭發淩亂貼在鬢角，雨水在臉上匯成細的河流，眼底情緒狂亂，他從未這般痛恨自己，又恨又怕，怕自己現在記得他了，將來，又會忘記他。

    圖柏還沒傻到那種地步，他還清晰記得自己出忘記時，這個人眼的震驚、失落、疼痛。

    看得他心都跟著抽起來了。

    “既然你要等，就……”圖柏咬牙切齒，冷冷的，“就……”

    那下麵的幾個字在他喉嚨轉了幾回，任由渾身憤怒，胸腔翻江倒海，卻怎都不出來。

    他狠狠砸在門框上，將全身的力氣都發泄出去，然後猛地轉身，深吸一口氣，但這口氣還沒遊走遍全身，就憑空散了出來。

    “就……進來吧。”他的脊背一下子頹廢起來，像讓自己冷冷的，出來的卻帶著鼻腔音，聽著還有點委屈。

    他大步踏入房間，屋門被人關上了，察覺到身後的人跟了進來，剛想話，一具溫熱的身體便從後麵貼了過來。

    圖柏立刻掙紮，千梵用了巧勁，兩隻手箍著他的腰，腳下絆住他的腿，用力一推，就將圖大爺壓躺到了床上。

    “你唔——”

    帶著濕意的吻堵住了圖柏的唇。

    他瞪大眼，沒料到自己放虎歸山，不，開門放狼，迎進來了一隻披著羊皮的色狼。

    千梵在他唇上輾轉碾磨。

    圖柏雙手推在他肩膀上，將人推了起來，惱火，“你敢調戲我！”

    千梵眼笑意盈盈，輕而易舉揮開他的手，將他壓在身下，又低頭吻過去，撬開他的唇，勾住他的舌，汲取他口中的津液。

    圖柏長這大，每次都是他賤了吧唧撩撥別人，但從沒膽子對誰動手動腳，哪曾想一遇就遇上了個真槍實彈要調戲他的人。

    他想反抗，手摸到千梵濕漉漉的肩膀和冰涼的手臂，心不知怎就一軟。他的心一軟，身體也跟著軟了下來，眼睛怔怔看著身上的人。

    千梵眉間的一滴雨水滴在圖柏眼皮下麵，他眼睛一熱，閉了起來，緩緩張開唇，與他糾纏。

    早已相思入骨，迫不及待。

    不知吻了多久，圖柏覺得自己唇舌都麻了，摟住千梵脖頸的手慢慢鬆開，把舌頭從千梵口中戀戀不舍退了出來，大著舌頭，撐著麵子，很不要臉的質問色狼，啞聲，“你夠了嗎。”

    千梵眼睛都笑彎了，湊過去又親了親他的唇瓣。

    圖柏假裝自己被他隔意的受不了，將人推開，自己坐了起來，雙手環胸，嫌棄道，“你怎這膩歪。”

    兩人同坐在床上，千梵在他對麵，胸前衣衫淩亂，臉頰泛紅，欲語還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