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凝氣化刃

    絕望自有絕望的力量，就像希望也有希望的無能。

    ————凝氣化刃

    霧已散，黑暗消失。

    火苗在寒風中跳動著，墨綠的蘆葦蕩和冷濕的從水麵吹來的風，是一片濕地，這是首先映入君遷子眼簾的。

    然後他才看見了琴心，他寒冰似的臉，在火光下變得而有了些許生氣，他的手還拿著一隻帶血的兔子，他的動作緩慢而繁複，他正在剝毛。

    君遷子起身才發現他的腿早已麻木，他看著琴心，道：“那個……我隻是太冷太餓了，所以才暈倒的。”

    琴心默然，專注清理手中的兔子。

    君遷子道：“你在等他？”

    琴心默然，承認。

    君遷子道：“你怎確定他會來？”

    琴心道：“望月樓消息靈通，他不會不知道的。”

    兔子在火的熏烤下，漸漸變的金黃，誘人的香氣慢慢散發出來。

    肉並沒有放鹽巴，就算是生過十八個孩子的女人也不會想吃的。

    但熟肉總比生肉好，有肉總比沒肉好。

    饑餓，豈不本就是人類無法控製的兩大欲望之一？

    琴心將整隻兔子拋給君遷子，君遷子接住，道：“你不吃？”

    琴心默然，君遷子恨不得將骨頭也吃下去，他吃罷滿足的歎息一聲，道：“這兔子的肉可真多！”

    琴心道：“若是肉不多，現在穿在木棍上的就是你。”

    君遷子道：“現在我才知道，那些江湖傳言都是不可信的，江湖傳言末流劍殺人如麻，冷漠嗜血。但現在看來你真的是個很好的人，你重新變成劍做的事情雖可怕，但你的人並不可怕。”

    他看著琴心，道：“果然，你和樓主都是很好的人！”

    琴心突地起身，冷冷道：“你還能脫衣服？”

    君遷子不禁一怔，道：“你想做什？”

    琴心道：“若是你不能脫，我不介意幫你脫掉。”

    君遷子臉上突然泛起一種奇妙的表情，道：“莫非你傷心過度，不分男女了？”

    琴心冷冷道：“你是在提醒我？”

    君遷子道：“那你為什……”

    琴心冷冷道：“如果你想冷死病死，那隨便你。”

    君遷子這才發現自己的衣衫早已被地上的濕氣浸濕，若是這樣過一夜，明日不生病才怪。

    他低頭解開自己的衣服，一片飛葉從他袖中落出。

    琴心冷冷看著君遷子，道：“是他指使你的？”

    君遷子道：“你在什？”

    琴心將一片飛葉扔在他腳下，道：“你認得這片飛葉。”

    君遷子微怔，這葉子獨一無二，是以銀絲編成，精巧至極。

    琴心冷冷道：“那日我與你親眼看見，屋子隻有心姑娘一人的身影，除非是無形劍氣殺人，不然還有誰做得到？”

    君遷子微怔，楚暮雪的凝氣化刃的確很少有人會的，那需要極高的內力與微妙的控製力。

    但他更不明白這飛葉為何會出現在琴心手中，他隻能沉默，他根本無法解釋。

    君遷子道：“此事與他無關，在我心中，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人，沒有人比得上他！你恨他不過是因為你恨他的灑脫，你知道你永遠也無法達到他那樣的境界！”

    琴心突地上前，緊緊扼住他的脖子，君遷子整個人都被提起來，他的手慢慢收緊，無形劍氣緩緩凝結，竟然劃破了他的肌膚。

    君遷子掙紮道：“是他看錯你了！你根本就不是人！是個修羅！”

    琴心臉色霍地慘白，他突地凝結氣刃狠狠刺上在自己的右手，鮮血順著他的指尖緩緩滴落。

    君遷子不可置信的看著琴心，他曾經也聽過、親眼見過，琴心很討厭殺人，但他沒有想到他竟會如此控製自己殺人的欲望。

    他怔怔看著琴心，暗道：“他本該依偎在父母懷，可卻生活在刀劍浴血的時代……我若是生活在時代末流，為了不被別人殺掉，為了生存，會不會也能像他一樣活下來？”或許，他會選擇死亡來逃避，思及至此，他的目中不禁多了幾分同情和憐憫。

    琴心跪倒在地上，他似是完全累了。

    蘆葦窸窸窣窣的響起來，來人當然不會是楚暮雪，因為是兩個人的腳步聲，他顫抖著起身。

    草叢外，一人試探問道：“那邊是什人？”

    君遷子看著不知醒睡的琴心，屏住呼吸。若是雲實派人襲擊，現在的他們根本無法擋下。

    一柄劍緩緩撥開葦子，握劍的男人隻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琴心，然後他便直勾勾盯著君遷子，身後走進來一個男人笑道：“這莫非是個兔兒爺？”

    君遷子冷冷道：“你什？”

    他用劍挑開琴心散落的頭發，道：“他就是號稱‘末流劍’的楚琴心？”

    君遷子冷冷道：“與你何幹？”

    男人道：“我本就是來找他的。”

    另一個男人笑道：“但現在的他就是個廢物，已經不必我們動手，就算我們想做什他也不會管的。”

    君遷子道：“你想做什？”

    男人的目光像是要鑽進君遷子的衣服，他的目光越來越猥。

    君遷子冷冷道：“看什看？沒見過男人？”

    男人道：“沒想到找不到女人，倒是找了個兔爺兒！”

    另一男人道：“男人腦子會想什，難道你不知道？”

    著，他上前用劍挑開君遷子的衣襟，君遷子臉色已經變得煞白。

    突地一片飛葉閃過，直直削斷男人的劍，君遷子不禁叫道：“什人敢冒充我？”

    隻聽得一人笑道：“誰隻有君遷子可以用飛葉？我不可以？”君遷子笑道：“暮雪！”

    楚暮雪緩緩走進來，他看著正舉劍的男人，道：“你這樣一直站著，豈不是很累？你要不要躺下去休息一下？”

    男人變色，他知道江湖上能輕易以一片飛葉將一人打倒的人並不多，他知趣的閉上了嘴。

    楚暮雪是個瞎子，他看出來了，因為他的眼睛從一開始就沒眨過。

    楚暮雪正巧背對著他的劍，他冷笑一聲，正欲砍下，劍卻在一瞬間折斷。

    楚暮雪轉身道：“這個時代的笨人已經不多見了。”

    男人變色道：“我不笨。”

    楚暮雪道：“那你累？”

    男人道：“我還有一件事，你……您……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葦叢外我的同伴？”

    楚暮雪道：“我看他們一直等在那，就讓他們躺下休息了。”

    男人不禁一個瑟縮。

    楚暮雪笑道：“那你為什還不躺下休息呢？”

    男人立即扔下斷劍，躺到一角，兩腿一蹬，眼睛一閉，乖乖躺下。

    楚暮雪大笑。

    君遷子笑道：“所幸他還不太笨。”

    他看著楚暮雪，道：“你怎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