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接到媳婦再斃了我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過山雲 本章:先接到媳婦再斃了我

    新婚撇下妻子去救災,雖然當時得到了絕對支持,但開始以為15左右,結果搶險結束又進村入戶,再後來又要等到奧運結束,隨著時間一再延長,矛盾和情緒還是日漸多了起來。在我最初的設想,軍隊是突擊力量,去了就是通路、救人、排險,但沒考慮到軍隊還要在很長時間幫助重建和維持穩定,所以妻子最終下了決心我回不去她過來看我。

    關於她過來看我的事拉鋸了很久,首先是覺得危險,從我們進入綿竹開始就再未出去過,來時那些支離破碎的道路不知是否修好;雖然全國特警單位陸續馳援,但災區秩序還沒有完全恢複,特別是受“14”事件影響,災區一直傳有暴徒從塘方向一路搶劫過來;剛剛發生昆明公交縱火案和暴徒駕駛卡車投擲爆炸物攻擊正在訓練的武警單位等事件,社會更是人心惶惶。再一個是工作原因,進村入戶也近一月,大規模的搜救和重點防疫等工作已近尾聲,我是作訓參謀,下步要實施的堰塞湖排險和流域疏散任務隨時可能把我召回指揮所去,萬一來了管不了陪不了該怎辦?

    當時的中央地方各級媒體先後報道了一批舍己為人為了救別人家孩子而救不了自家孩子的“典型”,後來到各鎮陪參謀長檢查時甚至還和這樣的幹部一起吃飯,當時看起來也沒什不正常,其實後來才知道那是極度壓抑的狀態,看起來的正常隻是麻木。地震後的幾年,央視焦點訪談做了一期回訪災區幹部的專題,有的人再婚後重新生育孩子開始了新生活,有的卻患了抑鬱症不久就選擇了自殺,我想還是那種欠疚在持續發酵吧。

    我對自私和無私有自己的理解,這世上並沒有絕對的自私與無私,身處多大的格局,站位怎樣觀念就會不同。當你站在全人類的維度來看,挑起戰爭便是自私,甚至為自己的國家而戰也是對其它民族和階級社會的自私;當你是純粹的愛國主義者時,為國而戰便是無私,膽怯躲藏又成了自私;當你依次把站位降低到某個層級地域或焦點,那自私與無私的概念又會發生變化。回歸家庭時,你對家庭的無私在汶川地震這樣的極端時刻也有可能變成對其它家庭的自私,所以這個問題一旦深究必然痛苦。

    我相信許多幹部把群眾利益放在第一位是真心實意的,不能他們那樣想就一定是投機,那樣就一定是撒謊,那樣做就一定是作秀。如果這種公心不存在,那如何解釋南聯盟大使館遭到空襲後,許多從未想過從軍的年輕人紛紛報考軍校,我們一個班就考上了8個軍校生,其中也就包括我;也無法解釋像當年南海撞機的王偉烈士一樣為了祖國利益不惜犧牲生命的那些人為什會做出那樣的選擇,所以我相信這種危難中的擔當無比真實。但生死關頭總是檢驗人性最極端的命題。影片〈泰坦尼克號》的片尾,傑克把勒住愛人脖子的男人一拳打入水中,在誰生誰死的問題上他到底算自私還是無私?於愛人不顧一切的保護便是無私,於他人這種你死我活的剝奪也許也是自私。於是我並不認可這種無私到不顧自己家人的“典型”,我認為談黨性官德並不能完全拋開人性人格,像焦裕祿、楊善洲那樣不用公權辦私事是一回事,不盡兒女、伴侶、父母義務又是另一回事。一個不愛自己家庭的人,不是首先想到自己親人的人,你他愛黨愛國愛人民,我覺得這種愛一定有所摻雜不真、不純粹,表麵上看到的善行義舉也許骨子愛的隻是自己,而這樣的人恰恰最危險。

    去越南旅遊時有幸遇到了當年也曾參與地震救援的領隊阿芹,她地震時也正好位於災區,因為選擇到災區做誌願者而放棄了安全回家與親人團聚,阿芹講起那時的選擇,講起回到家時被家人責備,用不孝來解釋自己當時的行為,她的心既有當年做出勇敢選擇的自豪,卻也有長時間讓家人不知生死讓父母焦急萬分的抱歉。這樣的阿芹是好樣的,她沒有辜負自己的熱血青春,卻也有源自人性最真實的左右為難,她真實的矛盾恰恰偉大。作為軍人,趕赴災區義不容辭,但在電話不通又無其它告知方式的十幾,遠方的家人內心承受了太多的擔心與焦慮,我的外公那些日子每幾個電話的問我父母是否收到我的消息知道我的情況。那段日子,電視隻要播放到我們部隊的畫麵,家人就會目不轉睛的搜索有沒有我的身影。當我知道這些情況後,甚至也為自己不愛上鏡幾次躲著鏡頭走開的舉動感到一絲羞愧。

    因為愛,我們義無反顧的走進危險之中,也因為愛,我們是否也該對親人有所顧及,這並不矛盾也不可恥。也許是因為有這樣的想法做支撐,再加上我已經主動找周姓領導報告換人接替聯絡員職務,重又回到步兵營迫炮連呆著,在幾個大任務過度銜接的空隙,我反複斟酌後同意了媳婦過來看我的想法,並相應的開始做準備。

    震後40餘,區間班車已經部分恢複,雖然班次還不多,路線也要七拐八繞避開損毀路段,但我去d接她至多當晚就可以返回。規劃行程後我提前向營長請了假,一早搭班車往d趕,可車到三星堆時,我在作訓科的哥杜建國打電話給我:“上遊崗澗堰塞體馬上爆破,參謀長讓你馬上歸建,返回指揮所報到,參與計劃導調工作”。打從我當兵開始到轉業離開部隊一直就這邪性,老實呆著屁事沒有,剛要做個什馬上就會來事。至今我還記得那時候孩子剛出生,野戰部隊官兵隻在周末按比例外出,想孩子想的不行但工作又繁重,想了很久讓媳婦帶著孩子周末進來看我一,為了見麵也提前把所有能想到的工作全部做完,結果上午9點接進來,10點鍾通知有急事去處理,等做完事回到宿舍就到了下午5點,一起吃了頓晚飯又把媳婦孩子送出部隊。這次接媳婦也不例外,居然又碰上這樣的事,心是又急又氣。怎辦?涼拌!總不能把媳婦一個人扔在雙流機場吧,內心糾結片刻後我告訴杜建國我在接媳婦的路上,接到就馬上趕回去。結果沒過一會兒杜建國又打來電話:“參謀長了,不回來軍法論處”,我也一時火大,“要斃了我也等我把媳婦接到再”,然後掛了電話繼續趕路。其實現在想來,救災行動就是和平年代的戰爭,打著仗顧親情愛情確實不妥,不斃了我,回去挨個處分也理所應當。但年輕時畢竟不懂事,現在十年過去還是感激參謀長對我這個刺頭兵的容忍,後來我還和他老人家拍桌子吵過架,但人家也是對我也算網開一麵了。

    我不是個完美的人,自負、衝動、理想主義、過於感性,目標導向一根筋,但那是我人生的主旋律也是我性格的主要構成,盡管經過了妥協和改良,但這種秉性持續至今。崗澗堰塞體的爆破引流很成功,綿遠河形成的洪峰也在可控範圍之內,我不在,也自然有人把事做的很好。對部隊來我是一顆螺絲釘,對家庭而言我是頂梁柱。盡管有不妥之處,也盡管後來被批評了多次,但我做了自以為當時唯一正確的選擇,沒有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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