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風一雙丹鳳眼，眸光中滿是嚴肅冰冷，盯著趙小玉看。

    這位早就應該在唐太宗之後就消亡的太史令，趙小玉記得上一次見他還是在仙鶴峰上，他告訴趙小玉，自己是同她一樣長生不老之身的時候。

    他對他的娘子格外癡情，甚至破例收她為徒，就是想要她緊遵師命，趁九宮連珠之日，送她回現代，僅僅為了有朝一日，若有可能趙小玉會遇到他的娘子沈綠萼，告訴她，那句他早已原諒她的話。

    娘子，我早已在心底原諒了你，在異世的你，是否聽見？

    一個對娘子如此長情的人，不應該是一個絕情的人，可如今為何疾惡如仇一般看著一個和自己娘子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趙小玉抬起頭，雙目凝視著他，心中尋思：莫非他還在為了上次沒能乖乖回去替他娘子傳口信的事惱恨於我？也罷，也罷。不過除了此地，她暫時也沒有地方可去。不若極大發揮她“厚臉皮”的特質，死皮活賴在此地不走了，想來他也拿自己沒有辦法。

    “為什要趕我走哇？我好像……還是你徒弟吧，徒弟自然是要跟著師父的。再說我這長時間沒回來，哪有我一回來做師傅的就往外趕人的道理？這……好像除了師父你和你身後那位……莫姑娘，似乎都很歡迎我的。我沒有叫錯你的名字吧，莫姑娘？”趙小玉不甘示弱道。說這話的時候，看著那位姑娘低下頭去，身子不由自主向鬆鶴子身後一躲，像做了虧心事一般。趙小玉心中冷笑，嘴角卻勾了勾，料定李淳風突然對她這般態度，必定與出現在此處的“莫姑娘”有點關係。

    其實她隻見過莫芊秋一麵，還是在這仙鶴峰上。那個時候，她心裝著令狐大哥，滿滿的，不容別的人來染指，當時記得令狐大哥隻叫過那姑娘一次，她卻如小肚雞腸般牢牢記著了。後來她想了想，當時她心裝滿了令狐行，其實是把他當做了未婚夫令狐的替身，好像唯有把像他的人裝在心，才能彌補她內心那個突然空出來的“大洞”。

    然而如今再次見到了，她心中卻再也沒有那種吃味的感覺，哪怕是他的容貌和令狐再怎相似，她都能清晰地明白，他們不是同一個人，心中對於未婚夫過世的那種傷痛的念想，已經不似最初時那濃烈了。而隨著她這種念想的轉變，那她的貪財成性的心理病是不是也快不藥而愈了呢？

    但此時，她看得出來，令狐行雖對於師父對趙小玉的態度左右為難，可他臉上的神情卻還是暗藏不住久別重逢的喜悅，甚至是他微抬的雙手，似乎想要過來擁抱她，卻又堪堪停在半空……清虛子則滿麵紅光，興奮地手舞足蹈，吧唧著嘴，像是得到了一大塊蜜糖的孩子似的，八成心中想著的也是為了那些久別的美食佳肴；唯獨那位莫姑娘，雙目含春，臉若桃花，眼神時不時看看令狐行，又看看她，文文靜靜的模樣，並不答話。

    “哦？原來趙姑娘還是鬆鶴子前輩的門下弟子，小侄和趙姑娘一道上此仙鶴峰，從未見過趙姑娘做過任何逾距或有違正道大義之事，前輩，如何稱她為妖女？難道之中有什誤會？”

    卞守密有些不知所措。

    李淳風看了卞守密一眼，手中拂塵一揚，掃過麵前道：“沒有誤會，此事與卞賢侄無關，還望賢侄不要插手，老夫沒有一掌結果了這小妖女的性命，放她一條生路，也是念在我和她曾有一段師徒緣分的麵上，已是仁至義盡了。”

    趙小玉一聽之下，原來李淳風還是想要自己的命的，不就是沒有聽從他的安排錯過了九宮連珠之日嗎？這人如此小氣，不聽話就動不動想要結果她的性命，真不是個東西！

    她頓時大怒，原本尊師重道這些繁冗禮數在趙小玉眼中就是一錢不值，一聽這老道想要她的性命，哪還顧得了許多？她氣得立即大罵道：“臭老道，你有什毛病？不就是上次沒替你家娘子送信嘛？是，小女子本來就與你那聽話的徒弟有天壤之別，但你也用不著一見麵就喊打喊殺，趕人出門吧？”

    趙小玉不知——沈綠萼，李淳風無故失蹤的娘子，一直是他心底的傷痛，如今給趙小玉當眾揭了瘡疤，那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這相當於觸了他的逆鱗了。

    李淳風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惡道：“小妖女，你說什？信不信老夫現在就一掌結果了你？”

    言畢，一隻手臂揚起，掌風向下，滿麵怒容作勢欲擊下，卻同時被其餘的人都阻止住。

    李淳風環顧四周，但見卞守密和那和尚橫開手臂，一左一右擋在他的手臂前，已將他襲向趙小玉的攻路全然封死，而令狐行挺起胸膛，早就擋在了趙小玉身前，就連清虛子也急得上躥下跳，直嚷嚷道：“哎呀，老家夥，你吃錯藥了，你一掌把玉丫頭拍死了，誰給清虛老頭兒做好吃的？你惹惱了我，信不信把你一屋子寶貝全拿下山去換吃的？”

    “看來，今天你想要殺了我，也不是那容易的事，就算別的人不救我，你的好徒弟也不會不管我的，對不對，令狐大哥？”令狐行轉頭看她，點了點頭，再看向他師父，此時的雙眸之中顯出難得的堅毅之色。

    看著趙小玉一臉得意，挑釁地看著自己。李淳風氣得臉色鐵青，顫抖著手中拂塵，道：“讓我……殺了這個妖女……”

    莫芊秋伸手拽住李淳風的道袍道：“前輩……有話好說……頂多是讓趙姑娘離開此地就好，不要傷她性命！”

    趙小玉冷冷一哼，瞥一眼莫芊秋，哈哈笑了三聲道：“我道是怎回事？原來果真是這位莫姑娘想要我走！”

    莫芊秋一咬唇，抬眼看她道：“趙姑娘，你這次是非走不可，離……仙鶴峰……越遠越好……哦……不對，應該是離這道觀……越遠越好……你還是快走吧！”她思緒良久，實在想不出應該如何告知趙小玉實情，言語之間也變得支支吾吾。

    令狐行聞言一愣，麵有怒色，道：“芊秋，你怎這般說？你也不想小玉留在這嗎？”

    趙小玉自嘲地笑笑，道：“她當然不想我留在這的，因為我在這，她必定會心中不舒服嘛。不過其實說實話，不用你趕人，我確是要走的。隻不過還得要靠這位怒發衝冠的老前輩求個神，問個卜，再擺一個什歸天陣之類的東西……我是不懂了，隻要能送我回去就好。”

    “你要走？”令狐行聞言一急，轉頭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