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風雲驟起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橘花散 本章:第二十章 風雲驟起

    老隆今年五十二歲,他自十四歲開始在安王府門房當差,又調來南平郡王府一年多。他覺得這一年多以來發生的事情,比自己半輩子加起來都多。先是郡王爺娶了個大將軍,妾室們統統圍著主母轉,接著是如花似玉的表妹上門鬧,然後將軍卸甲,郡王府個個都不簡單,件件事都精彩,就連門外的乞丐都特別不要臉。

    南平郡王府位於西街,是上京達官貴人聚集處,尋常百姓都不會輕易走過來。那乞丐是啞巴,兩個月前不知從何處來,蓬頭垢麵,骨瘦如柴,臉上還有幾道駭人的傷疤,身上的臭氣在初冬也熏得人不敢靠近。他最初在郡王府門口不停徘徊,張著漏風的嘴,蹦蹦跳跳,表情抽搐,像個瘋子似的,從喉嚨憋出“啊啊啊啊啊”的聲音,就像烏鴉在鬼叫。

    讓這樣惡心的瘋子衝撞郡王爺,鬧個什萬一,不是小事。門房見多了這樣的乞丐,捏著鼻子,上前斥,讓他離開。啞巴搖頭晃腦,就是不走。門房便抄棍子,稍作教訓,嚇得他抱頭鼠躥。

    沒想到第二天,他又鬼鬼祟祟地回來,躲在郡王府附近,眼巴巴地看著大門。

    門房原本以為他來郡王府投親,便向下人們打聽一番,皆說沒有這樣的親戚。便去驅趕,他就到處亂藏,敵進我退,敵退我來,打不怕,罵不怕,讓人傷透了腦筋。管家的楊氏聽說此事,怕丟了郡王府麵子,便賞了他銀子和兩件舊衣服,說是好好勸著走。沒想到那家夥油鹽不進,銀子和衣服照收,人依舊賴著,仿佛吃定了這家有好處,死活不走。

    郡王爺和將軍都不準家仆人任意妄為,門房不敢下狠手,拿他沒辦法,便叮囑讓他待得遠遠的,不要在貴人出行時明目張膽出來惹事。

    啞巴點頭應了。未料,在安太妃的馬車停在門口時,他不知從哪個角落撲出來,狠狠衝向馬車,雙眼血紅,喉嚨嘶喊著什,差點驚了馬匹。

    安太妃得知詳情,勃然大怒,勒令驅逐,如狼似虎的侍衛們得令,下了狠手。打得那啞巴頭破血流,滿地打滾,磕頭求饒,然後丟去上京城郊,威逼不準再回來。

    門口終於平靜了兩天。

    沒想到,啞巴帶著渾身的血跡,慢悠悠地哭著回來了,依舊蹲在附近,蜷縮成一團,手捏著塊髒兮兮破布,用那雙渾濁的眼睛,眼巴巴地看著郡王府的大門,讓人感覺詭異。

    哪家宗室貴族能忍這樣的家夥在自家門口晃蕩?

    老隆認定,這家夥絕對是瘋子!腦子不正常!他這次能衝撞安太妃,下次抄棍子追著郡王爺打怎辦?老隆越想越擔憂,他琢磨著大家耐心將盡,便塞給他幾個饅頭,下達最後通牒:“吃完快走吧,這不是討飯的地方,給郡王爺看到不好。秦河邊那多酒樓飯肆,南山上有寺廟施粥,哪去不得?再呆在這,咱們就真不客氣了。”

    啞巴吃了饅頭,對他的勸告充耳不聞,依舊不走,在門口遊蕩,時不時向天胡亂比劃幾下,形態瘋癲至極。

    老隆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回去和侍衛長說了聲,讓他派人驅逐。

    侍衛們被三番四次派出來趕乞丐,煩得要命,全部都發了狠:“走不走?”

    啞巴愣愣地看著他們,繼續拿著破布比手畫腳。侍衛都是打仗出身,脾氣本來就不好,折騰許久,耐心終於耗盡,忍無可忍,狠狠一腳踹去他腿骨處,應聲而斷。

    啞巴痛入骨髓,發出聲撕心裂肺的低鳴,抽著冷氣,滿地翻滾。

    侍衛們拖著他,壓上牛車,載出城外,冷道:“滾!若是再回來,就打斷你第二條腿!”

    啞巴的低沉詭異的哭聲,飄蕩在寂靜的荒野,絕望得讓人壓抑。

    夏玉瑾正在花園蹲馬步,聽見那聲慘叫,揉揉耳朵,問秋水:“什聲音?”

    秋水想了想:“是烏鴉吧?”

    秋華:“郡王爺,你別趁機躲懶。”

    夏玉瑾趕緊收回視線。

    從江東回來已四個多月,他自丟大臉後,沒怎出門,一邊陪媳婦調養身體,一邊鍛煉身體。而葉昭卸甲後沒兵帶,怎都閑不住,又不好經常出門,天天在家發呆。憋了一個月後,終於忍不住,把郡王府的小廝丫鬟們統統組織起來,閑時教他們武藝,排兵布陣,以解寂寥。除楊氏管家沒空外,如今兩個月下來,眉娘能似模似樣舞起鴛鴦刀,萱兒學會揮長劍,就連燒火的丫頭都能使上兩招擒拿手。

    夏玉瑾懷疑,再過上一年半載,他家丫鬟們派出去打群架都是個中好手了。

    遠處葉昭懶洋洋坐在水榭,胡亂套著身長袍,右手托腮,百般無聊地用石片打水漂玩。

    緊張刺激慣了的生活,怎能快速鬆懈?叢林的野獸,怎能適應籠子的生活?

    她抬頭,看著天空中向南的大雁,一行行,一列列,多快活?

    夏玉瑾從火盆上蹦起,不顧秋華在後麵的叫喚,匆匆跑去她麵前,靠近坐下,陪她打了兩片水漂,碰碰她的手,興衝衝地問:“咱們出去玩吧?”

    葉昭縮回手,遲疑問:“去哪?”

    夏玉瑾笑嘻嘻:“玄妙觀今夜有廟會。”

    葉昭皺眉:“我不信道。”

    “我也不信,”夏玉瑾樂地揉著她肩膀,盡情描述,“每年玄妙觀的廟會都很熱鬧,去看社戲、套大鵝、猜燈謎、射靶子、吃麥芽糖、喝湯圓、嚐美酒,還有木偶戲、猴子和老鼠耍把戲、西蠻的萬花筒,很有趣。”

    骨骰遲疑道:“郡王爺,安太妃說這是下等人玩的地方,讓你別亂去,小心吃壞肚子,或是被不長眼的惡棍欺負了。”

    夏玉瑾掛不住麵子,訕訕道:“這不是有夫人在嗎?小小場麵何足懼?就算來十個八個惡棍也是找死的,怕什?”

    骨骰:“可是,太妃說……”

    夏玉瑾怒了:“你別告訴她不就得了?!”骨骰低頭垂腦。

    葉昭丟出手中最後一片石子,湖心泛起十七八個漣漪,她慢悠悠問:“你想去?”

    夏玉瑾輕輕答:“你陪我去就去。”

    葉昭看著他,猛地站起,嘴角綻放出淡淡笑意:“走。”

    時值中午,兩人決定先找借口去秦河岸買東西,然後躲進茶肆,在中途換上普通老百姓的衣服,混入人群,既免得給安太妃嘮叨,也可玩得更盡興。

    收拾半晌,馬車備好,南平郡王府側門開。

    夏玉瑾攜夫人出行,未到門口,聽見侍衛的喧嘩喝罵聲。

    “不是丟出去了,怎又回來了?”

    “這小子還不怕死!瘋了?”

    “他到底想做什?”

    “該不是要行刺吧?”

    “幹!郡王爺要出行了!快動手趕!”

    幾聲重重的拳頭打肉悶哼聲,夏玉瑾猶在迷惘,葉昭已大步走去查看,卻見郡王府的侍衛正拖著個滿身是血的乞丐往路邊走,低聲問侍衛長:“怎回事?”

    侍衛長報:“是個瘋啞巴,說不清道理,這兩個月都蹲門口要好處,屬下想盡辦法,趕了七八次都不肯走,迫於無奈,出此下策。”

    葉昭:“無能!”

    夏玉瑾掩鼻,不忍:“算了,殘疾也挺可憐的,大概是天冷沒地方住,所以貓在這。”他見情況太慘,訓斥,“瘋子哪懂事?全上京是不知我和夫人慈悲為懷?你們做得太混賬了。”

    侍衛長低頭受訓。

    夏玉瑾看了眼那胡亂掙紮,長相恐怖,貌似瘋癲的啞巴,心也有些毛骨悚然,覺得這家夥擱門口確實很恐怖,退了兩步,搖手補充:“給他點湯藥費,找個好大夫看看,帶我的話,送去濟貧院養著。“然後補充,“好好辦,別壞了我未來兒子的陰德。”

    侍衛們齊聲應下。

    未料,乞丐看見他們兩人,兩眼放出異樣的光芒,趁其不備,忽然狠狠一口咬去抓自己胳膊的侍衛手上。然後跌落在地,拖著折斷的腿,雙手撐地,在寒冷青石板路上,一步步向葉昭爬來,嘴激動地嗚嗚咆哮。

    斑斑點點,血跡一地。他直直向前爬。

    侍衛為他不要命的做法,驚了半刻,回過神來,再次上前拖拉。

    乞丐掙紮著,從懷掏出條沾滿血跡的舊布,衝著葉昭,拚命揮舞。

    那間,葉昭身形猛動,奪過手帕,臉色大變。

    熟悉的淡淡血跡,陌生的深深血跡,縱橫交錯,手帕角落仔細繡著兩行詩歌:

    “一方錦帕與君知,橫也絲來豎也絲。”

    詩旁潦草血書一行:

    “祈王勾結東夏,反。”

    “啊!啊!啊啊啊啊——”啞巴以頭搶地,放聲痛哭,泄盡心頭委屈。痛苦的號叫,響亮悠長,久久不散,解脫的眼淚,一滴滴打在地上的血跡,慢慢化開。從漠北到上京,一路行乞,曆盡磨難,提心吊膽,受盡白眼,他終於將秘密送到該送的人手上了。

    祈王是什人?皇上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雖然他長得像頭豬,行動像頭豬,性格像頭豬,對皇上唯唯諾諾,視財如命,看見錢就兩眼放光,恨不得統統扒拉回家,錢以外的事情好像都不感興趣。這樣的家夥是很討厭,但若說他有膽子謀反,也很難讓人相信。

    謀反是誅九族的大罪。祈王謀反雖誅不了九族,也要賜死,禍及子孫。

    如此重要的事情,單憑一封不知是不是柳惜音親筆寫的血書,由不認識的啞巴送來,如何斷定真偽?萬一這是敵人插贓嫁禍呢?

    夏玉瑾遲疑不定,提出疑問。

    葉昭搖頭:“這方帕子隻有我、表妹、胡青知道。筆跡潦草是危急之刻寫下,而且長途奔波,血跡在帕子上被模糊了,我相信這是表妹送來的警告。”

    夏玉瑾對她家心思歹毒,不擇手段,挑撥離間的表妹極其反感,凡事都先往壞處想,若是這信件是偽造,他貿貿然送上去,察明並無此事,皇上以德治國,最恨不顧手足親情的家夥,他誣告長輩,肯定要倒大黴……

    單憑這樣的字跡,不能證明信件是柳惜音寫的。她就可以在陰暗的角落,看著挨打受罰的自己拍手叫好,說不準還恨不得皇上一頓板子把他打得病發身亡,再霸占他媳婦回去!

    葉昭堅持:“惜音就算要報複你我,也不會拿這種事做文章,你莫小看了她的氣節。而且東夏入侵,首當其衝的是她鎮守邊關的叔叔,她怎能不急?”

    夏玉瑾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隻要和柳惜音相關的事情,都要起三分疑心,再問:“祈王叔的封地是江北,柳惜音的家在漠北,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又是柳將軍的侄女,你的表妹,如此身份,應該是謀反者重點防範的對象,祈王叔雖然長得像……但他腦子可不像豬,若要謀反,瞞了那多年,怎會讓這樣的女人得知陰謀?又怎會做出如此明目張膽的事情來?”

    葉昭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滿腔怒火略略平息,卻始終不放心:“我給表妹寫了很多信,都沒有回音。”

    夏玉瑾用看紅杏出牆的眼神看著她。

    葉昭補充:“是道歉信。”

    夏玉瑾瞬間陰暗了。他暫掩不滿,把賬記住,再追問:“若是表妹沒回來,你舅父總該和你說一聲吧?”

    葉昭的眼珠微微閃爍,支支吾吾道:“這種信件,不好讓外人得知,我特意叮囑信使要交到柳姑娘手上,讓她親啟……”

    兩人麵麵相窺。

    夏玉瑾:“你也不敢確定她有沒有收到信件?”葉昭遲疑著點頭。

    夏玉瑾搖頭晃腦:“反正我是祈王,想謀反就絕對不會向柳惜音下手,甚至不會靠近她。這樣的行為實在太危險,也太愚蠢了。”

    葉昭想了會,假設:“如果他不知道對方是柳惜音呢?”

    夏玉瑾答不出了。

    事情的真相,都在啞巴的腦子。他不識字,不會說話,送個信都千難萬難,如何能說清楚?

    上次捉拿謀害李大師凶手時,做目擊證人的小乞丐因立下功勞,夏玉瑾信守讓他吃一輩子飽飯的承諾,取名為阿福,收入府中,在院子做掃灑粗活。短短半年多,就從瘦竹竿吃成了小胖墩。由於不怕髒臭,有共同語言,被派去照顧啞巴,替他洗刷幹淨,換了身幹淨衣服,請太醫接骨療傷,待他緩過氣來,在旁邊安慰:“郡王爺是做到做到的好人,門房也是盡忠職守,這場誤會實在太糟糕了,不過別擔心,待查明真相後,郡王爺會給你吃一輩子的飽飯!”

    啞巴依依呀呀地指手畫腳。鑒於沒有標準的啞巴語言指導,阿福隻能在旁邊猜:“你要喝水?你要吃東西?你要翻身?你要去茅坑?你要看漂亮姑娘?”直到猜到,“你要見將軍?”

    啞巴終於鬆了口氣,拚命點頭,唯恐他再猜到別處去,然後拍拍胸膛,表示很壯實,沒有事。

    葉昭也在為如何溝通頭疼,一邊走一邊說:“字跡難辨,先要確認給他帕子的人是不是柳惜音。”

    夏玉瑾跟在後麵一溜小跑,提議:“他聽得懂說話,就問他些柳姑娘的特征,用搖頭或點頭來作答,辨明真偽。比如問他柳姑娘的眼睛是不是像柳葉?是不是眼含秋水,睫毛濃密?嘴巴是不是櫻桃小口等等……”

    葉昭:“嗯。”

    啞巴見她到來,很是激動,正要趴在床上行禮,被免。

    葉昭指著夏玉瑾,單刀直入:“送信的姑娘是不是比他還好看?”

    啞巴抬頭,望著驚呆的夏玉瑾,思索片刻,死命點頭,急如搗蒜。

    事情幹脆利索地確認了。夏玉瑾沉默了。

    葉昭拍拍他肩膀:“多簡單啊。”

    夏玉瑾在人生低穀中徘徊沉思著——沒休這個媳婦,是不是他這輩子做出的最大失誤判斷?

    接下來的問答也是一片慘淡。

    “你是江北人?不是?那是漠北?漠北哪?祁縣?紅莊?蘇縣?”點頭。

    “帕子是柳姑娘親手交給你的嗎?”點頭。

    “字是柳姑娘親手寫的嗎?你搖頭是指不是還是不知道?不是搖一下頭,不知道搖兩下。”搖頭兩下。

    “她落入祈王手上嗎?”點頭。

    “柳姑娘目前處於危險中嗎?”點頭。

    “祈王要殺她?”搖頭。

    “祈王要……欺負她?娶她做妾室?”搖頭。

    “祈王要利用她?”點頭。

    “祈王看上她美貌,將她送人了?”點頭。

    “送去東夏?”點頭。

    “……”

    事情發生在水災後半個月,啞巴不認識路,也不敢隨便將秘密交到不信任的人手。磕磕絆絆地用雙腿走,花了四五個月,好不容易來到上京,四處轉悠,根據柳姑娘的描述和偷聽別人說話確認了南平郡王府的位置,本以為將軍每天都要上朝,郡王爺三天兩頭出去溜達,在門口截住他們送信應該不難。千算萬算沒想到將軍卸職,郡王在大街發酒瘋,兩人都嫌丟臉,不願出門,他又沒辦法將事情告知門房,隻好在外頭傻等,硬生生拖了兩個月才將手帕送到。

    如果多打聽一下。如果多留意一下。是不是悲劇就不會發生?

    葉昭以為表妹在使小性子,錯過最佳救援良機,雖然不情願,她也不得不承認柳惜音僥幸逃脫的機會實在渺茫,她悔恨交加,恨不得將那畜生千刀萬剮。

    但是,領軍作戰多年,經曆太多犧牲,她已不是感情用事的孩子。

    不管願還是不願,悲劇已造成,在沒解決前,任何懺悔痛苦於事無補,隻會幹擾判斷。

    先要觀望大局,盤算得舍,不管是進攻還是退卻,選擇最少代價的獲得最大的勝利。

    葉昭雖對表妹安危心急如焚,習慣使然,臉上沒流露出來,她沉住氣,不停盤問,冷靜地一點點收集有用的情報,倒是夏玉瑾越聽越急,他發現自家叔叔有作亂的可能,在旁邊抓頭撓腮,怎也坐不住,隻恨不得立刻衝入宮報信。

    東夏王宮,柳惜音瘦了許多,她穿著織錦奢華的寬大異族服飾,更顯弱不勝衣,烏黑柔順的濃密長發被編成許多個小辮子,垂在身後,戴著白狐皮鑲藍寶石的暖帽,顯得嬌嫩肌膚越發白皙,點墨般的雙瞳含著萬千秋水,就像母親那卷中原繪畫中那朵楚楚可憐的玉蘭花。

    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如果沒有在回去的路上使小性子,放緩行程;如果沒有臨時改變行程,轉道江北;如果沒有發脾氣鬧別扭,讓車隊在驛站多停留一天;如果沒有……

    許多如果,許多錯過,造成最惡劣的結果。一個錯誤決定,帶來連綿不斷的噩夢。

    那天下午,午睡初起,慵懶梳妝,紅鶯正在旁邊笑著問她是要牡丹花簪還是要在鬢邊別朵茉莉花?還打趣著勸她:“姑娘若是出家了,這些漂亮的花兒給誰帶呢?”

    她心情低落,愛理不理,將所有首飾都拔下,丟回妝盒:“誰還稀罕這些?”

    紅鶯長籲短歎,一邊罵葉昭不厚道,一邊安慰她,試圖打消她的錯誤決定。

    忽然屋外一聲雷響。紅鶯去開窗,探出頭打量,笑道:“要下雨了。”

    要來的不是雨水,而是滔滔洪水。眨眼之間,比千軍萬馬還凶猛的大水,衝垮房屋,卷走牛羊,將從漠北跟來的忠心耿耿侍衛,回漠北述職的李小偏將,老實厚道的仆役下人,還有驛站的官員,衝得無影無蹤。驚慌失措中,紅鶯死死拉著她的手,在洪水中漂浮,抱著橫梁哭叫:“姑娘,不怕!咱們會沒事……”

    話音未落,橫梁受不住大水的衝擊,轟然倒下,屋頂砸在她的頭上,哼都哼不出來,已沉沉地一起落入水中。紅鶯緊握的手終於鬆開。

    她連尖叫都來不及,被大水卷走。憑借不熟練的水性和天大的運氣,抱著根經過的木樁,幾經沉浮,她活了下來。腿傷了,手傷了,腦袋在漂浮中也不知給什撞到,受了傷,記憶混淆成亂七八糟的糊糊,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像行屍走肉般活著,不知要做什,不知要去何處。路上災民動亂,年輕貌美單身女子行走,危險四伏,她也失去了所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淪落成流民,衣衫襤褸,胡亂學著大家吃草皮樹根,形似乞丐。所幸有個“好心”的大娘撿了她,洗幹淨,包紮好傷口,轉手拿去販賣。

    祈王府看中這份傾城美貌,低價買下她,請醫問藥,治療傷勢。

    柳惜音在府中,被大夫養好傷勢後,混亂的記憶開始複蘇。

    官府千金被賣為女奴。簡直丟盡祖宗十八代的臉。柳惜音意識到自己處境後,臊得臉都紅了,她唯恐被人知道,不願說話,裝傻扮懵,想私下找機會亮出身份,讓祈王派人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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