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智取錢糧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橘花散 本章:第十八章 智取錢糧

    錢財先丟一邊。

    賑災工作在夏玉瑾亂七八糟的監督下,由各級官員們用忍辱負重的意誌和廢寢忘食的精神,井井有條地執行了。

    在地方開展工作,不能沒有熟悉當地情況的地頭蛇幫忙。章縣令除貪汙外對什都不上心,蒲師爺卻對岫水大小事務了如指掌,頭腦聰明,素有謀略,是個能人。夏玉瑾看中這點,饒他半條命,叫葉昭把他簡單訓斥幾句,讓他自覺捐款救濟災民,至於捐款的數目是多少,則讓他幫章縣令安葬的時候順便想清楚。

    蒲師爺不用想都清楚。見過腰斬的,沒見過站著用鞭子腰斬的。昔日上司的半截身子,時不時在夢中爬行。他每次看見將軍都會產生失禁的衝動。

    他很上道,知道什時候應做什事。除了將大部分貪汙的家產交出,還將功贖罪,勤奮更勝老黃牛,不怕髒不怕累,吃住幾乎都在災民群,堪稱清官表率。安置災民、廣發公告、搭建粥棚,還要開方施藥、預防瘟疫,災情過後,隻要發現死人,不管是不是被水災淹死的,屍體統統都用火化了。

    鄉民不願破除舊俗,想聚眾鬧騰:“我家老爺子是病死的,要入土為安,否則在天不得安寧。”

    蒲師爺頂著濃濃的黑眼圈反問:“當年葉將軍能在漠北坑殺幾萬敵軍,能在上京用軍法處死上百人,能在岫水兩鞭子腰斬章縣令父子,你信不信瘟疫爆發後,她能把你們幾個村子鎖起來,連活人帶死人一起焚了?”

    信!沒人不信!

    口口相傳之下,真相總會有些偏離。

    葉昭的殘暴深入民心。岫水縣百姓既敬仰葉昭為民除害的英雄之舉,也對她的手段極為害怕,她所過之處,再凶悍的地痞流氓會乖乖低頭,改邪歸正,不敢鬧事,唯恐無意觸了逆鱗給拖去哢嚓。

    蒲師爺見大家猶豫,好心補充:“別想了,燒屍體也是為大家好嘛,反正人死都死了,土埋火燒最終還不是化灰?死人總不如活人重要吧?若是瘟疫爆發誰也跑不了,你們見過三十年前麗水的瘟疫嗎?十戶九絕,斷子絕孫,才是真正的人間慘劇啊!現在事有從權,你們祖先的在天之靈也會庇佑子孫,理解子孫,而不會給子孫添亂的。”

    百姓不敢再爭,乖乖依令。岫水縣的賑災秩序竟出現前所未有的好。

    將軍是可怕的,郡王是可愛的。夏玉瑾親自主持章縣令的抄家事宜,他將房屋地產和古董家具折價強賣給當地大戶人家,然後將一大溜的丫鬟小廝統統帶過來,點評欣賞後拿去賣,可惜災患期間,糧食危機,絕大部分人家和商戶都不願添人,隻好賤價出售,有家人願意贖的就象征性給兩個錢帶走,最後剩下幾個父母雙亡,實在沒人要的,暫時丟去賑災粥棚幫忙,等事情完結後再看表現,好的話就帶回上京送人。

    最好玩的是跟著章縣令為非作歹的主管和狗腿子們,被綁在縣衙門門口,衣衫襤褸,頭上插著根草標,臉上有南平郡王親筆題的“走狗”墨寶,價錢則按罪行大小從一文到五文不等,派小廝敲鑼打鼓叫嚷“賣狗賣狗!”,讓被他們欺壓過的商戶和百姓們把恨之入骨的家夥買回去往死折騰。

    另外,章縣令除正室外,尚有八個小妾,六個女兒,其中第八房小妾是他在任上強搶的,進門才五個月,她父母得知章縣令死的喜訊,鼓起勇氣,求得正作保,鄰為證,趕上門來,苦苦哀求海主事,要贖回寶貝女兒,海主事心軟,稟明夏玉瑾後便做主將她放了回去。其餘妾室等了幾天,沒等到她們父母來挽留,隻能發賣,可惜青樓老鴇知道欽差恐怖後,紛紛關門,低調行事,暫時不采買新姑娘,普通人家也不想買這些不能幹活隻能看的嬌弱姑娘,隻好全部列入了流放名單。得知噩耗,她們覺得前途無望,在獄中哭得驚天動地,有心懷舊怨的妾室,趁機狠狠揍了章夫人一頓發泄,打得衣衫淩亂,撕胸露腿,獄卒大呼過癮。

    晴空萬,風和日麗。夏玉瑾和媳婦坐在章縣令的花園的涼亭內悠閑賞花。

    涼亭下的碎石路上,跪著一溜女人,抄家太迅速,來不及藏匿財物,頭上手上的珠寶首飾盡數除去,除最年幼的幾個孩子外,連綢緞衣服都給剝了送災民,統統穿著寬大的囚服,放眼望去,就像花叢中的一排麵口袋,大煞風景。

    夏玉瑾緩步走到輕紗帳前,鬱悶地看看眼前景象,用大家都可以聽見的聲音自言自語:“西南沼毒,漠北風沙,男人粗野,過慣了富貴生活,以後的日子如何受得?”

    不說還好,說了不但不好看,還不好聽了。章夫人幾乎直不起腰,她哭得趴在地上,用鴨公嗓子扯著奔喪,其餘妾室和女孩有磕頭求饒的,有吵鬧叫嚷的,有萬念俱灰的,有茫然無知的,仿佛幾千隻鴨子在鼓噪,鬧得人耳朵嗡嗡直響。

    葉昭替丈夫挑去顆蓮子苦心,溫柔塞入他嘴,然後不耐煩地看著那群人:“吵死了,統統殺了,省得麻煩。”

    夏玉瑾把蓮子嚼了幾下,滿口餘香,滿意地搖頭道:“阿昭你太狠心了,都是嬌滴滴的美人兒也要下手?”

    葉昭鄙夷:“就她們?還嬌滴滴?人醜心黑,沒我表妹一根指頭美貌。”

    夏玉瑾拍案大怒:“你他媽就記得你表妹好看!”

    葉昭安慰:“沒有,在我眼你最好看。”

    “滾!”夏玉瑾給堵得喉嚨咽了好幾下才將蓮子吞下,他連戲都不唱了,推開不會說話的混賬媳婦,直接衝著眾女,冷笑道:“我決意放了你們其中一人。”

    郡王與將軍鬧翻,難道要用她們頂上?

    所有人都不哭了,眼巴巴地看著他,好幾個自恃貌美的還使勁朝郡王爺拋媚眼,試圖用魅力迷住他,換得一線生機。奈何她們打扮標致時都沒郡王爺一半美貌,如今容貌憔悴,媚眼更是難看,連骨骰蟋蟀都不想要,在暗地“呸”了好幾口。

    夏玉瑾直截了當:“蒲師爺透露,章無德修堤壩受賄一萬五千兩銀子,每年收各大商戶孝順銀子四千兩,還有其餘巧立名目的收入等等,這些年來有最少不下四萬兩銀子的贓款,可是這些錢統統給他藏匿了,你們誰說出銀子下落,我便免了誰的充軍之苦,再給二十兩銀子,從抄家資產撥個小院子和五畝田,讓她留在岫水,好好謀生。”然後他看了眼章夫人,惋惜道,“便宜你了。”

    章夫人哭過頭,竟一時沒聽清他說什,待回過神來,正欲開口,跪在她旁邊的白氏不假思索,果斷出手,狠狠將主母掀翻在地,趁她像烏龜四腳朝天,沒來得及翻過身時,搶先爬上前兩步,厲聲叫道:“我知道!那狗官做的事,我什都知道!”

    夏玉瑾大喜,不管在旁邊哭鬧的章夫人,揮手讓她上前。

    白氏唯恐旁人搶了這差事,爬行幾步,連珠箭似地說:“有兩千兩黃金藏在花廳的暗壁,就是青花人物花卉花尊後麵那堵牆,砸開便是。狗官這次讓兒子回來,是怕災後宵小增多,把錢留在岫水不安全,想送回老家。另外還有四萬五千兩銀子,被他送去打點關係,說是年後調任就會下來,連跳兩級,直升知州。”

    夏玉瑾差點“噗”出來了,這種人還能升官發財,黃鼠狼的出生時辰肯定不對,否則哪來那倒黴的亡國命啊?

    葉昭見他一直忍笑,幫忙問話:“打點了誰?”

    白氏道:“兩萬兩銀子送給祈王幫忙疏通關係,一萬兩銀子送給江北知府,一萬五千兩銀子給其他大小官員,讓大家就算不幫忙,也別在升官路上為難他。”

    夏玉瑾勾勾手指,叫來海主事:“你見過這筆銀子嗎?”

    海主事誠實道:“下官新進吏部,立即被派往江北,隨郡王爺賑災,行賄之事尚未知曉。但路上,有個吏部派來的筆帖式出手大方,似乎發了點橫財。”

    夏玉瑾立即將筆帖式召來。他年紀尚輕,嚇得腿都抖了,立即跪下招供:“祈王素來出手豪闊,頗有俠名,他送來銀子也沒說是幹什的,下官也不好不收,”他悄悄看了眼夏玉瑾的臉色,補充,“下官家人口眾多,入不敷出,確實有點小貪心,不過生性膽小,隻拿了一百兩,至於其他人是否受賄?受賄多少?就不知情了。”

    先帝聽信讒言,官吏貪汙成風,今上接任十年,戰亂連連,提心吊膽,無暇他顧,官員拉幫結派,根深蒂固,上下其手,有心整治,卻發現拔一個蘿卜能帶起一片泥,而且建國多年,保持穩定極其重要,不好像開國太祖那樣下猛藥,大規模開殺戒,以免逼得狗急跳牆。隻能徐徐圖之,吏治狠抓了幾次。隻好東抄家西抄家,找齊罪名後,挑肥的下手,這次賑災的銀子有部分就是抄了長樂侯的家弄來的,但舊的蛀蟲下去,新的蛀蟲上來,總歸是難以掃清。

    地方官員收了銀子,幫對方的政績說些好話,無意提起一下,誇獎一下,都不算什大事。隻要對方在任其間沒出大亂子,沒犯大錯,沒引起造反的民憤,朝中沒人說他壞話,都不會阻攔升職。

    官場規矩,曆來如此。

    夏玉瑾也沒興趣抓筆帖式這種小蝦米,叮囑他好好戴罪立功後,輕輕放過了。他轉過身,和葉昭小聲抱怨:“祈王叔都老大一把年紀了,頭發大半花白,封地肥厚,產業遍布,連賭場青樓多涉足,他那愛錢做什?死了又不能帶棺材。”

    葉昭皺眉:“這種話別亂說。”

    “說了他又能拿我怎樣?”夏玉瑾鄙視,“他母親是個罪妃,出身低微,太後極不待見,若不是他在先帝病中孝順得特別妥帖,能得那肥的封地嗎?幸好他還算老實聰明,除了死要錢的性子外,還沒抓到特別大的錯處,否則早就被今上降級發配去邊疆封地了。上次我抄了他賭場,他半句話都沒說,事後還派人來道歉,說是自己下屬不長眼。”

    葉昭叮囑:“你回去後,把這事和皇上說聲。”

    夏玉瑾幸災樂禍:“自然,開個賭場是小事,幹涉吏部官員調動是大事,我看他這回要倒大黴了,等賑災回去,看他還有什臉嘲笑我沒用。”

    白氏在地上跪了很久,膝蓋發麻,眼巴巴地看著涼亭內小聲說話的二人,不敢提醒。

    好不容易夏玉瑾和媳婦聊完私己話,終於想起這群犯婦,也信守承諾,大手一揮,讓人從抄沒家產挑出個最破的小院子和幾畝田產給她,並免除流放充軍之苦。

    白氏謝過南平郡王,又狠狠磕了幾個頭,哀求道:“犯婦自知以前為虎作倀,罪孽深重,天理循環,應受報應。想將這小小功勞換來的恩典置換與人,望郡王爺恩準。”她說完伏地,哀號不已。

    還有人大公無私,把好機會讓出,搶著要充軍?夏玉瑾愣了:“你要換給誰?”

    白氏決然道:“犯婦女兒年僅四歲,身體柔弱,受不得旅途勞累,怕會夭折路上,犯婦能吃苦去充軍,求郡王開恩,將她留在岫水,找戶好人家收養吧。”

    白氏的女兒不懂發生何事,隻見母親額頭流血,哭泣不已,便衝過去,抱著她的大腿跟著哭,叫嚷著:“不要欺負阿娘!”

    她們哭得就像夏玉瑾是天下第一等狠心人。夏玉瑾玩性已過,惻隱心動,猶豫半晌,歎了口氣,他伸出手指,除白氏女兒外,又從女人堆點出兩個年紀幼小的孩子,吩咐:“罪不及幼童,除白氏之女外,十歲以下,無外家收留的孩子,認白氏為養母,留在岫水,免除流放株連。”

    白氏見不用母女分離,喜不自禁,忙磕頭謝恩。章夫人看見自己八歲的小女兒在列,既喜她免除流放之苦,苦骨肉分離,恨白氏搶奪機會,又憂她積怨頗深,不會善待自己女兒,心百感交集,奈何形式逼人,隻得回去好好教導女兒,收起刁蠻性子,學會附小做低。

    夏玉瑾見事情了結,覺得無趣,帶著官兵跑去挖金子。

    白氏記得柳惜音之事,見葉昭要走,想過去告知,再掙個功勞。可轉念一想,活閻王殺人不眨眼,不知她對表妹是什態度,也不知柳將軍死了侄女會不會遷怒,而且人不是自己害的。但她為討好章縣令,打過柳惜音的壞主意,心發虛。

    反正她知道消息的時候人已經死了,罪魁禍首也償命去了,而且她是無知的後宅女人,要交代也是蒲師爺先交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沒聽過算了。

    柳惜音入住驛站並未正式通報,貪汙是章縣令做主,決堤的是洪水,死亡是瞬間發生,不存沒盡力救援的問題,而且沒找到屍體,說不定還有一點點生存希望……如果對方真沒死,他卻上報死了,平白惹將軍傷心,豈不是他的責任?這事又不是隻有自己知道,還是讓別人去說吧。蒲師爺畏葉昭如虎,連見都不敢多見,便裝著糊塗,當什都不知道。

    一來二去的結果是,誰都沒有說。

    從水路去漠北要半個多月,柳惜音滿腹怨氣,路上走三天歇兩天,行程拖拉,江北又位於去漠北的中間,所以葉昭壓根兒沒想到她走了十天還沒走過江北,更沒想到她沒選擇經秦安縣回家,而是要從岫水縣去古陀山出家。

    她見夏玉瑾走了。立即偷偷摸摸回房,讓秋華看風,秋水磨墨,搬來大疊詩詞歌賦,生搬硬抄,架著二郎腿,咬著筆杆,硬著頭皮,繼續給表妹寫第三十四封道歉信。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是指和朋友不見麵,如同秋天般寒冷吧?蕭是吹簫吧?為什要采吹簫?”柳惜音喜歡文縐縐的東西,葉昭寫得腦袋都打結了,恨不得一把火將書房燒了,她求助地看向兩親兵。

    秋華望天,秋水看地,兩個女文盲默默不語,表情難看得活像上司要逼她們去上吊。

    葉昭長長地歎了口氣,無比想念遠在上京的胡青。

    東湊湊,西湊湊,時而抒情時而訴苦時而婉約時而豪放,集百家大成,終成一篇洋洋灑灑數十字的感人巨作。她耐著性子,重新抄了三次,字體還算工整。可惜沒有幕僚潤筆和修飾,麵可能還有不少錯字,也隻能湊合了。

    文章寫得爛沒關係,誠意到了就好。葉昭滿意地吹幹墨跡,欣賞許久,將信件卷起,打上火漆蠟印,附上在岫水首飾店購買的特產烏木梅花簪子,讓秋水偷偷送去驛站。

    秋華抱怨道:“將軍你都寄那多信了,怎表小姐連一句回音都沒有?就算咱們郡王爺醋勁大,不讓她進門,也不能全怪將軍吧?她也太死心眼了。”

    葉昭思索許久,低頭道:“她本來就是個容易死心眼的孩子,大概還在生氣。”

    秋華扁扁嘴:“你隔三差五給她寫信,說不準她看到信件,想起往事,會生氣。”

    葉昭道:“寫信至少能表示我沒有忘記她,時時刻刻都在懺悔。雖然她收到我的信會生氣,可是如果收不到信,她會更生氣。久而久之,等她想通了,再去見她。”

    秋華聽得迷糊了:“有用?”

    “海夫人教的,這是哄女人回心轉意的絕招!”自逮住白貂後,葉昭對海夫人的教學能力由衷佩服,言聽計從。雖然她甜言蜜語不會,但是誠心、毅力和執著強悍至極,能融會貫通任何戰術,誓將表妹哄回轉來,等夏玉瑾氣消,等表妹放下後,再給她在上京找門好親事,三不五時串串門,放在眼皮底下疼惜。反正將來的表妹夫敢對表妹有半點不好,她就敢讓表妹夫的母親這輩子再也認不出兒子的模樣!

    葉昭布置妥當,隻覺兩全其美,前景如畫,她果斷抄起筆,一鼓作氣,將後天要寄的信也寫出來。

    寫了半晌,門外骨骰來報。葉昭立即將紙筆丟給秋華收起:“勿讓郡王知道了。”

    秋華接得滿手是墨,小聲嘀咕:“哪有正室奶奶給表妹寫個信,鬧得和偷情似的?”

    葉昭回首,怒:“混賬!什形容詞?!難聽死了,你們讀的書都去狗肚子了嗎?!”

    秋華糾正:“是紅杏出牆?”

    葉昭更怒:“放屁!老子什牆都沒爬!”

    送信回來的秋水沒聽清,聽見將軍發怒,立即奉承:“笨!將軍還用得著爬牆?都是用輕功飛過去的。”

    葉昭狠狠敲了她們一人一個爆栗,還想再教育,骨骰已氣喘呼呼跑進門來,哀怨道:“將軍……郡王爺受傷了,還很生氣,讓你過去。”

    葉昭猛地站起,喝問:“是誰那大的狗膽?”

    骨骰嚇得抖了下,結結巴巴道:“是黃金的狗膽,”他說了兩句,覺得不妥,趕緊解釋,”郡王爺見到牆壁的黃金亮閃閃的,想去摸,結果黃金掉下來,砸傷他的腳,現在整個腳背都腫起來,躺在床上叫‘哎喲’呢。緊接著,出去辦事的蟋蟀回來,說岫水糧商們死活不肯低價賣糧,郡王爺氣得厲害,連把脈用的瓷枕都砸了,讓將軍快商議如何處置。”

    秋華捂著腦袋上的大包,驚歎:“郡王爺真了不起,連受個傷都是用金子砸出來的!尊貴無比!”

    秋水佩服:“厲害,舉世罕見。”

    骨骰自豪:“那還用說?!”

    葉昭:“……”

    她丟下三個蠢貨,跑去臥室,見地上堆著許多黃金,醫師正在給夏玉瑾正骨療傷,夏玉瑾號得和殺豬般響亮,指著混賬黃金痛罵不已。待媳婦進門,他瞬間降低音量,硬生生忍下痛出來的淚水,咬緊牙關,通身都是大無畏英雄氣概,指關節捏得發白,“談笑風生”道:“不過是小小砸傷,有什大驚小怪的?”

    死要麵子活受罪。誰也不敢拆穿他。

    大夫沒見過這般場景,憋笑憋得幾乎內傷。

    葉昭一本正經地安慰:“這點小傷對男人大丈夫來說,確實不算什。”

    夏玉瑾又覺得她淡定得好鬱悶。

    好不容易等腳被藥膏包裹好,他緩過氣來,正色道:“外省糧價突飛猛漲,也不知是誰在大肆收購,難以湊齊賑災需求,我們剩下的糧食,縱使千省萬省,僅夠岫水百姓十天食用。我想從岫水商人處調些糧食,可是那群狗奸商,無論怎逼他們,都硬咬著牙關說倉庫空虛,沒糧出售,除非出高價,才能想辦法從其他地方調些進來。我氣得手抖腳軟,才一時失手。”

    大家很給麵子地點頭。

    秋華大叫:“去劈了那群狗奸商!看他們交不交糧!”

    夏玉瑾搖頭,臉上散發著仁慈的光輝:“太殘忍了,我心地善良,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哪做得出強迫人的事?也不好讓媳婦辛苦,到處殺人,傳回去黃鼠狼肯定罵我沒用。總歸要他們心甘情願把錢糧掏出來才好。”

    聽著他義正詞嚴的自誇。

    蟋蟀打了個寒戰,骨骰偷偷翻了個白眼。

    葉昭提醒:“別白受傷了。”

    “對!”夏玉瑾琢磨半晌,釋然道,“去告訴各大商家和大戶人家,就說我憂心江北斷糧之事,三天沒吃下飯,體弱無力,不慎受傷。讓各戶當家人都速速帶重禮來探望,共商賑災大計。”待侍從們跑出大門,他再次提高嗓子吩咐,“要重禮,別怠慢欽差喲——”

    欽差受傷,開口要慰問品,就算是公開索賄,礙於南平郡王身份,誰也不好意思不送……大戶當家們心都有點忐忑不安。他們拿不準南平郡王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若說他不是好官,怎懂得喬裝改扮來岫水賑災,派遣手下逛青樓查案?

    如說他是個好官,怎會除吃喝玩樂,收集土特產外,每天偷懶耍滑,什正事都不願幹?

    若說他脾氣不好,怎會和乞丐流氓都能攀談,看對眼還亂丟銀子?

    若說他脾氣很好,怎會放任葉將軍罔顧律法,隨意腰斬章縣令父子,發配所有女眷?

    若說他嫉惡如仇,怎輕輕放過輔助章縣令做惡的蒲師爺,還委以重任?

    若說他善良仁慈,怎會用幾近兒戲的惡毒方式處置罪行較輕的管家和狗腿?

    他視金錢如糞土,他公然索賄,他風流好色,到處看美人,偶爾還調戲小媳婦,卻不接受任何美人入門。他的存在就是個該死的矛盾!是天地間的廢物!是亂七八糟!是難以預測!

    當家們都擅長應付欽差,見招拆招,有得是化解手段,偏偏夏玉瑾是胡踹亂打的瘋子,任憑你武功再高,也不能破解無招。

    敵不動,我不動。岫水所有大戶人家都追隨胡老太爺,靜靜等待南平郡王出招。

    待他按捺不住宣召時,終於鬆了口氣,紛紛提著禮物上門試探。

    胡老太爺很有經驗地摸著胡子:“以前有個姓衛的欽差,也是設宴召見各大鹽商,然後席間給大家喝下催吐藥物,以吐出來的汙物來判斷對方家是否還有餘糧,你們可都記得?”

    包鹽商笑嘻嘻地拍著肚子:“放心,咱家哪有錢糧?昨晚喝了稀粥,早上吃的是兩個窩頭。”

    趙掌櫃“唉聲歎氣”:“我家小妾都餓得瘦了圈,兒子哭著要吃肉,真是可憐。”

    洪當家道:“現在正逢國難,我們不好太吝嗇,一起勒緊褲腰帶,再吃多幾碗紅薯葉,看看能不能給郡王爺湊個幾百斤糧食,以解燃眉之急。”

    大家連聲稱是。萬事俱備,確認夏玉瑾掘地三尺都找不出糧食後,放心出戰。當他們培養好憂國憂民的感情,眼眶擠出幾點熱淚,做足應戰準備,紅光滿麵地從縣衙門魚貫而入,準備見到南平郡王的瞬間,集體撲過去哭窮時,未料……

    “斷!”

    “幹!老子是你男人,也那狠?!”

    “棋場無夫妻。”

    “哼,我還有後手。”

    夏玉瑾穿著光鮮亮麗的錦緞華服,盤坐在席間,笑吟吟地和葉昭下棋。桌上放著碗汝窯官瓷,盛的是毛尖茶,香氣遠遠聞著,便知是不是凡品。旁邊站著位美貌侍婢,身上穿的是七絲裙,頭上戴的是上百顆粉色珍珠串成的蝶戲牡丹簪,腰間白玉佩,腕纏七寶黃金圈,顆顆寶石晶瑩透徹,都有拇指大小,璀璨奪目,價值不下萬金,統統隨意戴著。襯得他們送的寶石、黃金、珊瑚等物,黯然失色。


>>章節報錯<<

如果您喜歡,請把《將軍在上》,方便以後閱讀將軍在上第十八章 智取錢糧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將軍在上第十八章 智取錢糧並對將軍在上章節有什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