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保民也去後嶺上幹活了，住在寬喜住過的工棚。寬喜一家搬到山腳下後嶺村去了，住在繼生的院子，繼生也在窯上幹活呢，所以兩家人很快就熟了。房租也比其他人的便宜點，最讓秀娟滿意的是可以堂堂正正的上廁所了，以前在山上沒有廁所，很膽心工人們偷看自己。

    本來窯上是不缺人的，寬喜給工頭買了一條熊貓煙，才同意讓保民加入了采煤組。寬喜是拉煤組的，現在采煤組比拉煤組省力，光是打幾個眼，塞上炸藥就行，但講求技術和經驗，保民什也不懂，隻能提著電鑽打眼。

    “你姐夫在這能習慣不”？秀娟把睡著的林林放在了炕上。

    “應該可以吧，我跟他們采煤組長過了，讓他們關照一下”。

    “姐夫人太老實，就是咱姐帶著娃受罪了”。

    “過幾一起搬過來算了”。

    “那家誰照看，你以為和你一樣呢，地全荒了，敗家子”。

    “別吵了，睡覺”。

    秀娟睡不著，以前的回憶慢慢衝進了腦子，她們的父母沒有兒子，就生了兩個女兒，為此，父親常常拿母親出氣，一有不順心就吹胡子瞪眼，直到她們長大後才好了一些，姐姐很疼自己，每次有吃的東西，總會把多一半的留給她。就連去年來這的時候，姐姐都悄悄的在自己手塞了一百塊錢呢。想到這些，更是替姐姐擔心起來。

    正在這時，隔壁房子傳來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忙屏住呼吸，不敢動作，繼而又渾身燥熱起來。

    （二）

    自從計劃生育過去以後，明義在村沒事幹，就經常和三狗，胡子們混在一起喝酒，喝多了就回家打老婆，耍酒瘋。明義老婆是明義姑姑的女兒，他們屬於近親結婚，生了個兒子傻乎乎的，十來歲了還要大人給喂飯，氣的鎖柱老漢逢人便喊命苦。

    這秀麗拉著二旦去地鋤草，碰上了迎麵走來的明義，秀麗把頭扭開裝作沒看見。“保民托我給你捎了點東西，晚上了給你送過去”。明義忽然回過頭來。

    “哦，那麻煩你了”，秀麗不知真假，胡應承了一下。

    氣就像娃娃的臉，變就變，剛才還豔陽高照，忽然間布滿了烏雲，快要下雨了。秀麗趕忙拉著二旦往家走，剛進屋，豆大的雨點就落了下來。

    不一會兒，明義也抱著頭闖進來，“啊呀，這雨，來就來”。用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給，擦擦吧”，秀麗遞給明義一塊毛巾。“你的毛巾真香呀”，“就你嘴甜，毛巾有啥香的”？“不信你過來聞”，秀麗剛湊到跟前，就被明義攔腰抱住了，“你鬆手，幹嘛呢，鬆手”，秀麗急的叫著。“怕啥又沒人看見”，“你個流氓，快放手”，兩個人的掙紮把旁邊的二旦嚇得哇哇地哭了，明義這才鬆了手。

    “保民走了多久了”？

    “要你管，你趕緊走吧”。秀麗抱著娃坐在炕沿上。

    “還是你妹妹聽話啊”。

    “秀娟，怎了，啊？你個老流氓”，秀麗氣的快哭了。

    “要是我把這事告訴寬喜，嘿嘿”。明義皮笑肉不笑。

    “不，千萬不要，老爺呀，你個挨千刀的”。秀麗傷心的哭出聲來。

    “就想這樣堵我的嘴呀，當我孩呢”。

    “那你想怎樣”？

    “你呢”？明義關上了門。

    雨越下越大，雨點打在玻璃窗上劈啪啦地響，河的水也開始上漲了。

    （三）

    不知不覺一年很快過去了，後嶺村的人們越來越有錢了，拉煤的馬車換成了四輪拖拉機，還有的人從縣上買回了汽車，道路也加寬了，窯上產的煤供不應求。老板隻好進行了一些改革，由原來的一班製改成了三班倒，二十四時不間斷的出煤，工資實行了計件製，產量多掙的錢就多，這樣更增添了工人們的積極性。

    越來越多的外地人擁進了後嶺村，河南的，甘肅的都有。附近村莊的人們也更多的在煤窯上上班了，包括杏花村的全順，汪子等十幾個人。坡上搭建的工棚快把整個豹子山蓋嚴了，塑料布，彩條布圍著的到處都是，遠遠望去就像古代的營寨。

    寬喜因為呆的時間最長，經驗豐富，老板讓他當了班長，每不用幹活，主要負責安排班組的工作任務，開采安全，記錄工人工作量等。保民成了采煤組的組長，工資也比原來高了很多。秀娟經常上山給姐夫洗洗衣服，送點飯菜，想起姐姐對自己的好，做這點事還是應該的。

    杏花村的街上空蕩蕩的，地都長滿荒草，老人們依舊在牆根下曬太陽，幾隻狗肆無忌憚地交戲著。明義去鎮上開會去了。

    會議室，坐著各個村的村長，支書等，鄉長正站在台子上講話：“最近縣下來了指示，要求我們各鄉鎮盡快實施脫貧政策，當然我們桃花鄉也不能落後，比如後嶺村就做的很好，大家要多向人家學習”。後嶺村的村長朝兩邊看了看，坐的更直了。

    “該批評的是杏花村的王明義，數你們村最落後，至今連照明都是問題，你這個村幹部是怎當的，沒有煤窯，可以發展其他嘛，不要給自己找任何理由，要拿出你的業績來”。鄉長用手拍打著桌子，人們靜靜的聽著，誰也不敢話。

    晚上，明義又把胡子和三狗招呼到自己家商量著事情。

    “我想給咱們村拉個電，你們看看該咋弄，今鄉長把我訓的，咱村連個電都拉不起”。

    “那就拉唄”，胡子遞給明義一根煙，給自己也點上。

    “的輕鬆，隊哪有錢呀，再從哪拉？離鄉鎮那遠，得多少材料費”。明義皺著眉頭。

    “應該讓人們集資一部分，再從鄉上申請一部分”。三狗。

    “我們可以從後嶺村拉過來的，這樣路程近一些，用的時間也短”，胡子忽然想到自己的姨夫就是後嶺村的村長。

    “啊，對呀，就這定了，我明去鄉上再跑一趟”。明義高興的思索著。

    （四）

    杏花村拉電的事情終於決定下來了，鄉上給撥了五千元，剩下的錢由村民們分攤，按人頭每人五十元。

    人們聽要拉電了，都非常高興，積極地把錢交到了大隊部，明義也算是給村莊辦了件好事。拉電工作緊鑼密鼓地進行著。由於杏花村的道路太窄，拉電杆的汽車開不進來，隻能拉到後嶺村用人工往這邊抬。男人們大部分在煤窯上幹活，又舍不得誤工，抬電杆的都是些女人和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再加上山路難走，所以進度非常的緩慢。

    照這速度啥時候才能完成任務啊？明義有點急了。

    “讓那些在煤窯上的人家多出點錢，太自私了，光知道自己掙錢”，開始有人不滿了。

    “就是，就是，把我們的工資也出了”，人們附和著。

    最後決定凡是在後嶺煤窯上班的人家，每家再拿兩百元出來，這部分錢用於新招來的抬電杆人員工資。這次人們心才平衡了。

    自從煤窯上實行計件工資以後，工人們一個個瘋了似的往出采煤，錢也掙的越來越多，附近的商販們爭著搶著往後嶺村跑，簡直比鎮上都熱鬧。老板的歌舞廳重新裝修後改成了桃花酒樓，生意比以前更好了，一到晚上進進出出的人很多，底下是飯店，二樓是桑拿，三樓是客房，每一層樓上都有負責人。來這吃飯的都是鎮上有頭有臉的人，老板的生意之所以做的這樣風聲水起，全靠這些人在背後給撐腰呢。

    正當人們滿懷希望的時候，煤窯上突然出事了，吸煙引起的瓦斯爆炸，死了八個人，其中六個四川人，一個後嶺村人，，一個是全順。

    那早上寬喜剛下了夜班，正睡覺著呢，就被一陣哭嚎聲驚醒了，“怎了”，秀娟正在給他補衣服，聽到聲音也急忙跑了出去。哭聲是從山上傳來的，“一定是煤窯上出事了”，村莊的人急忙往山上跑去，寬喜也跟了上去。隻見老羅的老婆趴著一具燒焦的屍體上哇哇地哭的很傷心，已經認看不出老羅的樣子了，接著從窯口又接連拉出幾個同樣的人來，家屬們頓時哭的呼喊地，悲涼的嚎叫在山穀間久久回蕩……

    全順是保民最後一個背出來的，二娃在學校上課還不知道，“該怎辦呢，唉，老爺呀，你怎不眷顧可憐人呢”，保民傷心的看了看被燒成一團焦肉的全順。

    “哥，我們把全順先背回去吧”，寬喜拍了拍保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