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課程結束的很快——畢竟有一大半被方瑾睡了去。過了不久，夫子宣布下學，老人當先離開，孩童們便歡呼一陣，吵吵嚷嚷、三五結伴地離了教室往自家回返。

    方瑾則是落在了後麵。大半孩童都出了課室時，他還在位子上慢吞吞地收撿東西。

    如他一般不曾起身的還有名女孩兒。

    少女叫做周航，同方瑾一般，也是十二歲年紀。當今年月，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論調並不鮮見，富裕人家的女子也多是養在深閨，學習針線，至多再學些琴藝。

    如周航這般被送來學塾的少女，無疑是被家人捧在手心的明珠，實在少見，再加上少女眉目清秀、容貌不俗，一進學塾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同窗們眾星拱月的明星。學塾但凡心思成熟些的，無一不想同她親近，除了性格向來古怪的方瑾。

    隻是，不拘其他人如何殷勤，少女偏偏更願意同方瑾走的近些。兩人家住的方向大抵一致，過往那些日子，每每下學時她就總是落在後頭，等著方瑾結伴回返。

    直到十來前方瑾停下了課業。

    重新回到學塾第一，方瑾照例慢吞吞地收拾東西，等他要走時，卻發現往日總是耐心等著他的姑娘早已經和另外名叫做張元的少年結伴走了。

    方瑾不出那是種什感覺，他本就不怎在意這個，再加上又剛經曆了至親離世，這種事情對他來其實並不能帶來什影響，但不知為什，他心底畢竟還是有些失落。

    但也隻是一點點的失落罷了，第二少女又同張元他們先行離開時，方瑾的情緒便沒有絲毫波動了。

    是收撿東西，但此時的方瑾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飄到哪去了，手上動作慢的令人發指。

    課室的人陸續離去，最後就剩了幾人，除了方瑾，另有兩名少年正立在周航邊上，其中正有前幾日與周航結伴的張元。

    方瑾自顧自收拾東西時，那四人便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一般來，一個人若是一直被人盯著看，多少會有所察覺，不自在也好、感覺古怪也罷，隨後當然要做出應對，可方瑾卻全程沒有半點反應。

    幾本書也特能撿這久？

    張元隻覺得自己眼睛都快瞪幹了，那邊的方瑾還是沒有抬眼看過來，心越發毛躁，他看了周航一眼，新下冷哼一聲就起身朝方瑾走來。

    “嘿！”張元“啪”地一聲拍在方瑾桌上，語氣不善。

    “嗯？”方瑾終於抬起頭來，目光對上正神色不虞在他身前站定的張元。

    這位斜眉瞪眼的莫非是貴腦有恙？

    腹誹了句，方瑾耐著性子道，“有事兒？”

    張元翻了個白眼，想到另一邊周航正看著自己，還是不情不願地發出邀約，“咱們回家順路，一起走吧。”著少年朝著周航那邊撇了撇嘴，“周家妹妹非要等著你一起。”

    聞言，方瑾朝著周航的位子轉過頭去，那邊少女正環抱著兩本書冊看著這邊。迎上方瑾的目光，少女嘴角勾起，露出個滿帶善意地微笑。

    張元也看到了少女臉上的笑容，心莫名有些不是滋味，目光再落到方瑾身上時，後者那張臉更是越看越別扭，隨即便道，“不過你最好有點自知之明，我們一起回家，並不代表我們就是朋友。我是不會和你這種人做朋友的。”

    “我是哪種人？”方瑾疑惑道。

    “沒爹沒媽沒教養。”張元脫口道，這個法顯然不是他現想的，背地他們便是這議論方瑾的。

    沒教養就算了，沒爹沒媽？

    方瑾愣了愣，這個法實則有些傷人，他應該生氣才對。感覺受到了侮辱，繼而憤怒，然後一巴掌朝著張元那張臉上甩過去？

    但不知道為什，方瑾並不生氣，隻是煩躁。

    他從來都沒什玩伴，唯一用來消遣時光的事情便是讀書，各種書籍，無所不包。誌怪也好，演繹也罷，看多了許許多多別人的故事，有些時候就像是也粗淺的過了遍別人的人生。

    相應的，他一直都不太能理解同齡人之間的那些類似“我爹爹很厲害所以你們羨慕吧跟我一起玩吧”、“我有個很厲害的叔叔他可以幹嘛幹嘛所以求著跟我玩吧”的想法是從哪來的。至於一群孩兒湊在一起偷偷地在背後誰壞話，一起把誰給孤立了這種事，方瑾隻覺得無聊。

    往日隻是覺得無聊罷了，畢竟孤立也好，在背後編排自己也好，不理他們便也罷了。他本也不願浪費時間和這些人相處。

    但張元今卻是直接跳了出來，站在方瑾麵前，趾高氣昂地戳動他無能為力的痛處。

    真的，很煩啊。

    為什我要和這種人待在一個地方啊？

    為什我身邊的全是這種人啊？

    他並沒有因為張元做了什而生氣，卻為自己必須生活在這些人周圍而感到煩躁

    方瑾定定地看著張元，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起來直接一巴掌甩過去似乎也不錯啊。

    突然暴起，趁他不注意，一巴掌甩在他臉上，然後扯住頭發狠狠往桌上一砸，緊接著“”的一聲，這子就得暈了吧？

    沒暈就再砸幾下？方瑾如此想象到。

    張元身子忽然一顫，也不知道為什，心突然生出絲涼意。

    方瑾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張元身後還站在周航旁邊的同伴，心中歎息，可惜打不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