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我比任何人都要愛你，正因為如此，當一份更好的生活擺在眼前，你應該……有選擇的權力。

    不大的聲音，恍如驚雷般炸響在眠玥耳端，她有一種頭發發麻，全身血液都將倒流的感覺。

    好半晌，才拉住蘭澤手臂，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什，什叫做……‘沒有死’，和‘回來’？”

    望著震驚到失色的女子，蘭澤突而將眼前這具顫抖的身軀擁進懷，輕撫著一頭如緞的青絲，嘴低低地在她耳邊道：

    “是的，他回來啦，他一直都活著……當年，是木犁先生設計他詐死——為求效果逼真，這個計劃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睡’了將近6年，如今終於醒過來了……對不起，到今日才告訴你。”

    自當年眠玥將闊闊崖上的見聞告訴他，蘭澤便疑心季原尚活在人世，雖然查探不到任何消息，卻也一直著楚方那邊的情況。

    直到不久之前，那人複又出現在洛都，並同他匆匆一晤，這才肯定對方確實活著。

    他一口氣將這些道出，眠玥卻依然恍惚地問：“你的，是真的？”

    可是，他既然回來，為什不來找她？

    多年相識，蘭澤怎會不明白眠玥的想法，“傻瓜，我怎會拿這樣的事來誑你。你和司連熠在城外遭伏，你明明昏倒，為何還是安然無恙，若非子先及時出手搭救，隻怕你們兩個早就丟了命。他不來見你，大概是有些誤會你同司連熠的關係吧。”他喟歎著道。

    眠玥蹬蹬後退幾步，凝望著孑然獨立的男子，她臉上漸漸露出既驚且悲的神情：“大人回來，那你怎辦？我們怎辦？”

    這一來得如此突然，實在是做夢都難以想象！她是多想要飛奔到那人身邊……可是，叫她如何丟下眼前的男子——這個相知相伴，愛她愛得毫無保留的人！

    蘭澤溫柔地望著她：“很簡單，你去找子先，將自己的心思告訴他。至於我，我會帶著爹娘的骨灰離開洛都，往後三年，我還要給他們守孝呢，又怎能轉過身開開心心地成親？放心吧，我好歹也是個郎中，去哪都餓不死——無需你舍身相陪。”

    雖然，他是那渴望能夠與她朝夕相對。

    眠玥重重地閉眼又睜眼，隻覺一生之中，從未有此搖擺不定之時，同時，更為這樣的搖擺不定而厭棄自己。

    明明才下了決定的，卻立馬想自私地推翻。

    她這邊久久不言，蘭澤卻繼續道：“知道你有這份心思……就足夠啦，我雖不知他身在何處，可再有兩日，是舅……我皇四十壽誕，子先過，他曾答應對方，要在那陪他飲酒。壽宴之上，你應該能找著他。”

    完，蘭澤指著大門的方向，催促女子早下決心。

    定定地將他看了許久，眠玥卻坐回桌旁，端起冷掉的杏仁羹，一口一口地吃下去：“不是還有兩日？就算要走，也不急在一時。”

    是的，就在剛才，她已經卑鄙地作出選擇——就算對不起蘭澤，她也無法欺騙自己的心。

    她能做到的，便隻能以絕大的意誌力，按捺住自己要找出那個人的**，強迫自己再多留兩。

    明白她的想法，蘭澤歎口氣，終是苦笑著坐到她身邊，享受二人在一起的最後時光。

    接下來，任憑殷府如何遞來消息催請，眠玥都鐵了心地住在和風院，一副雷打不動的模樣。

    當然，自即日起，她便搬回自己的廂房中，“同床共枕”的情形，再也不會發生。

    端木放淵的案子牽涉甚廣，整座侯府，除了水笙這一個下人，便隻有緊守著各處要道的大內侍衛。

    蘭澤恢複了些許力氣之後，便獨自到父母的玄晶棺前磕頭祭拜。

    一路過去，他們難受地發現，不到兩日，這座如詩如畫的府邸就已變得滿目瘡痍。除了蘭澤的和風院尚算完整，其餘地方，都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端木家的宗祠在之前的搜查中已毀，葬入祖墳是不用再奢想。

    蘭澤倒是對這些都無所謂，他將父母屍身帶到湖邊火化，再拿出個黑瓷罐，將他們的骨灰仔細收集好裝入。

    水笙依然守在院子門口，現在的她，除了護衛主子安全，還要兼任打掃和做飯的事。

    對於突然增加的工作量，她半點怨言都沒有，隻每日默默地打點著一切。

    眠玥左右無事，便順手承攬了煮飯的工作。與鬆平城外的大鍋夥食不同，蘭澤頭一回吃到她精心烹飪的食物，簡直驚得要將舌頭咬掉。

    “怎，以為我回了殷府，就真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姐啦？”雖然她都是揀自己拿手的菜做，但也不用這意外吧。

    “我早該知道，隻要你願意認真去做的事，便無有不好。”蘭澤真心讚歎道。

    看他將整桌的湯汁菜水都吃得涓滴不剩，眠玥心中一酸，很是後悔沒有早早做給他。

    嘴則勸慰道：“又不是走了便不回來，你喜歡我做的菜，以後無論什時候，隻要你來尋我，我就做給你吃。”

    心卻知道，這樣的允諾，其實遙遙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