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舞會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一江水 本章:第47章 舞會

    終於進了遵義城。遵義城,商鋪門麵大開,家家戶戶都掛著迎客的桐油燈,大街巷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到處都是紅旗,到處都是標語,到處都是演講、歌聲、文藝演出,到處都是“打倒國民黨”、“打倒王家烈”的口號,所有的人似乎都生活在夢中。完全不像是剛剛經曆過一場激烈的奪城戰鬥,剛剛打跑了王家烈的軍隊,剛剛經曆了一場潰軍的洗劫。我們進了城,就如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整一個暈,看著一條條的街道,就不知道該上哪去。想找五軍團,可五軍團又在哪?我們三人漫無目標地在新城的街上瞎逛著,東看看,西看看,看得眼睛都花了。

    黑騾子很快就煩了,大聲地嘟囔:“這個破城,怎這亂啊?”我製止他:“你吵吵什呀?注意點影響。”黑騾子撅著嘴,不吭聲了。過了一會兒,又管不住嘴了,一會兒馬路窄了,一會兒商鋪的門臉陋,一會兒又嫌當地人的衣著土,沒品味------沒完沒了,誰也壓不住他。我全當他是個彪子,不再理他。心念著:這五軍團在哪兒呢?問路人,沒個知道的。連當兵的都不知道,軍事秘密。正失去耐心的時候,我們來到了一所學校的大門前,立刻就被門口的大字牌吸引住了。那字牌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幾個大字,“紅軍募兵處”。我心有了主意,於是對黑騾子和南娃子:“走,咱們進去看看。”

    進了學校,隻見學校操場四周插滿了紅旗,操場中央擺著一溜書桌,上百個青年男女圍著桌子旁的幾位紅軍募兵員。我們也擠了進去。募兵工作很簡單,就問:多大歲數啦?吸鴉片不?身體怎樣?5歲以下,身體狀況良好,不吸食鴉片,就算合格。登記下名字,就到一邊等著來人帶到部隊去。女青年想當兵,不要。是長途行軍女同誌跟不上,但可以參加地方遊擊隊。一聽遊擊隊,女青年們一個個撅著嘴離開了。我問募兵員是哪一個部隊的?回告我,是一軍團的。

    我問:“五軍團的招兵處在哪?”

    募兵員不清楚,手隨便的一指:“大概是在東邊吧。”

    我又問:“你們不在一處招兵嗎?”

    回道:“我們是各招各的。各軍團招各軍團的。”

    完了,還得自己找。可東邊是哪兒?大陰的,沒個太陽,讓我到哪兒找東邊啊?再這遵義城的街道都是斜的,我即便找正了方向也得走偏了。鬱悶。

    我們又溜回到了街上,到處亂轉,到處打聽。走著走著,就來到了老城。老城更熱鬧。商家店鋪一家接著一家,街上的人川流不息,摩肩接踵,叫賣聲,還價聲,不絕於耳。黑騾子依舊是滿嘴的胡八道,怨怨地,真恨不得把他的嘴給縫起來。可鬧著鬧著,他突然間就靜下來了。不話,也不走了,豎著耳朵站在街心上辨聽著什。我奇怪,問他:“嗨,幹什呢?”

    黑騾子把食指放在唇中,聲地:“噓。你們聽,這是什聲音?”

    我們也把耳朵豎了起來,仔細聽,可除了人的嘈雜聲,什也沒聽到。南娃子問黑騾子:“什聲音啊?我怎什也沒聽到啊。”

    黑騾子:“音樂,提琴,還有鋼琴。”

    我們再聽,果真就聽到了。遠處飄飄渺渺傳來的琴聲,隱隱約約,似有似無。黑騾子開始像狗一樣伸著鼻子到處嗅找著音源,我們跟在他後麵,也努力覓著琴聲,辨著方位,和他一路探尋。結果七拐八拐的就拐到了楊柳街。到了楊柳街,“獵物”就變得清晰了:那是一支節奏明快的舞曲;舞曲來自於街邊的一個主教堂。終於找到了。黑騾子抓住我和南娃子的手,不由分地把我們拽進了教堂。教堂正在舉辦舞會,麵滿是人。我們擠進了人群,這才看清楚麵的情景:這是一所哥特式的主教堂,進了教堂的大門就是正廳,正廳空闊高大,可以容納幾百人。廳的上方是華麗的吊燈,四周牆壁上鑲嵌著五顏六色的瓷片,長窗圓窗都是由優美的彩色玻璃組合而成,當陽光照射進來的時候,其絢爛的色彩會使人產生進入國的幻覺。正廳的兩邊有著聖母瑪利亞和大聖若瑟的聖像,正麵是十字架,十字架上是耶穌的受難像。耶穌像的前麵是祭台,台上坐著樂隊。樂隊大概是教會唱詩班的,有把提琴,1把大提琴,1管長笛,還有1架鋼琴,真正的裝備齊全。正廳原有的排凳都挪到了靠牆邊,空出的地方就成舞池了。舞池,十幾個十七、八歲,身著校服的女學生正與紅軍的幹部在跳交際舞。我們進去的時候樂隊正在演奏探戈舞曲《西班牙鬥牛士》。黑騾子看著舞池中在激蕩強烈的旋律中翩翩起舞的一對對青年男女,不無欽羨地道:“真夠洋派的,還跳交誼舞呢。”著就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麵。

    舞池中有一個年輕女子最吸引人的眼球。她年約0,身形豐腴玲瓏,中等的個兒,白玉般的臉盤,紅潤的唇,大卷的長發垂在腦後,身著一襲淺藍的長袖旗袍,外罩一件對開襟的嫣紅無袖短毛衣,腳上穿的是杏色的半高跟皮鞋。觀其容貌,端莊靚麗;看其舞姿,優雅嫻熟,一看就知道她是學生們的老師。黑騾子的眼睛往舞池上就那一掃,就盯上了她,從此之後就再沒離開過。一曲終了,所有的人都下了舞池,他還盯著人看。

    當一節輕盈抒情的維也納圓舞曲《藍色的多瑙河》徐徐奏響時,年輕女子笑盈盈地走向了黑騾子,向他伸出了手,邀他共舞。黑騾子也不怵,右手按胸,微鞠一躬,拉著女子的手就上了舞池。黑騾子挺直胸,並攏腿,左手握著女子的右手,右手摟著女子的腰,隨著樂曲的節奏,邁出了第一步,隨後便帶著女子滿舞池地轉了起來。轉著轉著,黑騾子就野起來了。甩開了大步,繞著舞池的外圈,把個女子都要轉飛了,轉暈了,腳都沾不著地了。全場人就數他鬧得歡。麵對這野騾子,這女子卻也毫無畏懼,就主動地迎合著他,緊貼著他就滿場的飄逸飛揚,就如同環繞在山峰上的一團多姿多彩的輕雲,靈巧而又優雅。這還不算,跳著跳著黑騾子就不按規矩來了。捏著女子的指尖,高高舉起,手指飛快地調動著。女子心有靈犀,就隨著他指頭的調動旋轉著自己的身體。黑騾子的手指調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女子的轉動也隨之越來越快,以致像陀螺一樣轉得人頭暈目眩,目瞪口呆。二人的默契配合,就像連體的精靈。舞池上跳舞的人一個個的都停住了,漸漸的,都退出了舞池。舞池中就剩他們兩個了。黑騾子昂著頭,一副自命不凡的傲嬌表情;女子兩朵紅暈飄蓋在了臉上,雙眼迷離,身子卻沒有絲毫要停住的願望。樂曲終了了,黑騾子伸手接住了女子的腰,停住了她的旋轉。

    二人步下了舞池,到了場外,女子坐了下來。黑騾子挨站在女子的身邊,緊守著,寸步不離。似乎是又找到了當年做貼身護衛時的感覺。

    片刻之後,樂隊奏起了貝多芬的《步舞曲》。黑騾子拉著女子的手又上了舞池。此回舞池上就隻有他們倆個了,大家都在下麵看著他們,都不上來了。琴弦中輕輕地傳出來的樂曲,就像橫穿巴黎市區的塞納河,平緩地流淌著,華麗而典雅,不知不覺中就把人們帶到了中世紀的歐洲宮廷之中。黑騾子攥著女子的手,隨著舞曲中規中矩地跳了不到半程,便又不由自主地自創動作,隨心所欲地躍動起來了。隻見他像雄鷹展翅在藍中翱翔一樣,聳起肩膀,張開雙臂,邁著步,在流暢的旋律中緩緩地圍著舞伴繞起圈來,其姿態從容而又自信。女子立於中央,迎對著男伴,下垂著渾圓的雙肩,微仰著胸脯,像鵝劃水一樣輕擺著手臂,軟軟地隨其轉動著,呈現出的是無限的嫵媚和柔美。二人四目相對,氣息相合,情意綿綿,風情萬種。他們一圈又一圈,慢慢地轉動著,整個世界仿佛也都隨著他們而轉動起來。這是大山與弱水、狂野與柔順的完美結合,直讓所有觀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雙眼。到了樂曲的最後時刻,男人一直張持著的雄性陽剛竟然就被女子的陰柔溫順給完全消融化蝕掉了。全場的人也都被這位嬌羞女子的柔軟優美所迷醉了。人們的思緒飄浮了起來。樂隊不再演奏了,全都呆呆的看著。教堂中所有的神和靈都落在了這對人兒的身上。最終則是落在了女子的身上。就在這一刻,黑騾子停住了腳步,突然的就以高腔唱起了西北地區特有的“花兒”來:

    “尕馬兒拉到平灘來,綠草的灣灣擋來;

    浪會的尕妹們跟前個來,散心的花兒哈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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