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湘水16

類別:曆史軍事 作者:胡玉明 本章:沉醉湘水16

    第二卷秋收起義耀乾坤 第15章管窺湖南辛亥起義

    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的炮聲響了,不到兩個月,全國先後有十四個省舉起了義旗,宣布獨立。

    湖南是最早響應武昌首義的省區,領導人焦達峰、陳作新分別擔任了新成立的湖南軍政府正、副都督。這兩位叱吒風雲的英雄,都是瀏陽人,可惜隻執政10天,便被製造流血政變的立憲派殺害了。

    麓山垂首,瀏河墮淚。

    長沙各界民眾收斂了焦達峰、陳作新的遺體,厚葬於嶽麓山。追悼會場懸掛的巨幅對聯:“三湘二傑,十日千秋”,對焦達峰、陳作新與湖南辛亥起義作了真實的記錄和準確的評價。

    1986年10月,斯圖爾特·R·施拉姆著《毛澤東》,《國外研究毛澤東思想資料選輯》編輯組,在介紹不滿18歲的毛澤東時,1911年10月22日傍晚,佇立在故鄉湖南省首府長沙市內一個高地上。他度過了極其激動人心的一天。

    “那天早上,十二天前,在武漢首舉義旗反對清王朝的革命在長沙也爆發了,幾小時之內就推翻了舊的帝製政府。”現在毛澤東看到,城內白旗林立,迎風招展,上寫“大漢民國萬歲”幾個大字。

    在一定意義上,這段話概括了當時中國的形勢,以及毛澤東半個世紀以來為改造中國而奮鬥的前進方向。“民國”一詞,當時是用來翻譯西方的“共和”這一概念,意即“人民的國家”。

    查閱《長沙文史資料》(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長沙市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主編,第七輯,1988年12月),中南工業大學老師曾長秋先生撰寫:“三湘二傑,十日千秋”——焦達峰、陳作新和湖南辛亥起義;以及湖南師大老師周學舜先生撰文“焦達峰的一家”,可以作比較翔實的了解。

    焦達峰參加“洪福會”、同盟會

    焦達峰(1886-1911),號大鵬,字掬森。湖南瀏陽縣焦家橋人。

    在長沙讀書時,又稱焦煜,流亡日本時,改名岡頭樵,回國後,曾化名左耀國,自署焦達峰。

    1902年,焦達峰於瀏陽縣立南台高小畢業不久,由瀏陽會黨首領薑守旦介紹,加入了“洪福會”。

    次年元月,在焦家橋附近的黃家橋,秘密成立會黨機關,開展反清活動。後因機密泄漏,出走長沙,進入長沙高等遊學預備科學習。

    同時,又入黃興在小吳門所舉辦的東文講習所,加入黃興所建同仇會,從事聯絡會黨的工作。

    1905年春,焦達峰浮槎東渡,進入日本東亞鐵道學校。8月,同盟會成立,焦達峰參加了同盟會。

    在同盟會改選時,他被推舉為調查部部長,負責聯絡國內會黨的工作。

    1906年,焦達峰奉黃興指示,回國參加萍瀏醴會黨起義,曾任瀏陽會黨鐵血軍總司令李金奇的聯絡參謀,起義失敗後,亡命日本。

    1907年,焦達峰在日本東京組織“四正社”,入東斌步兵學校學習軍事,與張百祥、鄧文輝、劉公等倡組共進會。8月,共進會在東京清風亭成立,焦達峰任交通部長。仍事聯絡會黨之責。

    1909年,焦達峰奉令潛回國內,從事反清武裝起義。

    4月,焦達峰與孫武一起,在漢口法租界設立了共進會國內總機關,策劃長江流域會黨舉行兩湖暴動。

    接著,孫武在武昌黃土坡開設同興酒樓,作為共進會湖北分部機關。焦達峰則化名左耀國回到湖南,在長沙太平街同福公棧密設共進會湘部分會。他們通過各州縣會黨首領,秘密聚集了十萬徒眾。

    湖南會黨,以洪江會名義統一在共進會的旗幟下。

    8月,焦達峰在瀏陽普跡鎮主持召開有湘、贛各縣共三十多個會黨龍頭大哥參加的山堂,被推為總龍頭大哥,成為湖南會黨的魁首。

    陳作新參加“南學會”

    1911年,廣州黃花崗起義失敗,同盟會將起義的重心轉向長江流域各省。

    5月間,同盟會中部總會派譚人鳳赴兩湖,在武昌召開緊急會議,部署起義。當時,風傳黃興在廣州陣亡。

    焦達峰繼孫武發言之後,於會上慷慨陳詞:“中國假如沒有廣東,我們就不革命?假如克強死了,我們就不革命?就從我們兩湖幹起來,再不要依賴別處了。”

    旋即,湖北共進會、文學社、《大江報》等革命團體合組同盟會湖北分會。湖南分會也成立了,由焦達峰、楊任、曾傑、謝介僧、鄒永成負責湖南革命黨人回湘後做出決策:加緊聯絡會黨和新軍,定期起義。如果湖北方麵先發動,湖南必在十日內響應。

    準備工作分三路進行,南路由焦達峰、劉菘衡負責,中路由謝介僧、鄒永成負責,西路由楊任、餘昭常責負。發動新軍的重任,就落到陳作新身上。

    陳作新,字振民,湖南瀏陽縣永安鎮人。他出身農村知識分子家庭,自幼隨父讀書,熱心科舉功名,從十四歲起,先後六次參加鄉試落第。考場上找不到出路,便開始教書營生。

    1897年,譚嗣同在長沙主持“南學會”,陳作新閉館離家,入“南學會”研討國是。

    次年六月,戊戌變法失敗,譚嗣同在北京遇害,湖南的維新活動也煙消雲散。

    不久,陳作新聽說唐才常在武漢組織自立軍,號召勤王,反對後黨,便化名程秉越到了武漢。因他能文善武,頗得唐才常器重,被派到湖北崇陽,通山等地招兵買馬。

    此時,設在漢口的自立軍總機關被兩湖總督張之洞破獲,唐才常立遭處決。陳作新也受到通緝,隻得扮作勞學先生逃回家鄉。

    陳作新參加“同盟會”

    1903年,陳作新經人介紹,進入培養新軍下級官佐而設的長沙弁目學堂,受到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思想的熏陶。

    畢業時,謝介僧、劉承烈介紹他加入了同盟會,被分發到新軍第二十五混成協炮隊營作排長。

    從此、他秘密地在新軍中宣傳同盟會的綱領,介紹《民報》上的重要文章,還將《猛回頭》、《警世鍾》、《革命軍》,《黃帝魂》等革命書刊貼上《目兵須知》的封皮,推薦給新軍士兵閱讀。

    不久,又調他去第四十九標第二營擔任隨營特別班和測繪班的教員,發展了安定超、彭友勝等數十名列兵加入同盟會。

    1910年,長沙發生搶米風潮,陳作新勸說擔任第二營管帶的同盟會員陳強趁機起義。陳強畏懼事不成功,禍及家身,尋了個借口將他解除軍職。

    陳作新離開新軍後,寄居在長沙壽星街培元橋的,“李培心堂”,借教書授徒為名,常邀新軍列兵到嶽麓山秘密開會。為健全新軍中的革命組織,在各標、營,隊設立了聯絡代表。爭取廣大新軍士兵轉到革命方麵來。

    焦達峰等從武昌返回長沙後,找到了陳作新,委派他召集新軍代表,成立起義的指揮機關。

    長沙起義

    1911年10月10日的武昌首義,給湖南革命黨人以極大的鼓舞,同時也給官方很大的震動。

    湖南巡撫餘誠格,深恐辛亥革命的烈火蔓延,即找巡防營統領黃忠浩商議應變措施。他們認為新軍有革命嫌疑,擬調各縣分散駐紮,並將駐省軍隊的子彈一律收存軍械局,每營隻準留十箱作防衛之用。

    湖南革命黨人原準備10月20日起事,履行十日內響應武昌首義的諾言。但會黨的力量分散,一時不易召集。

    焦達峰、陳作新立即在太平街賈太傅祠召開緊急會議,決定將起義推遲到23日舉行,城外新軍分兩路撲城。

    可是,起義卻在21日事泄。

    餘誠格限令新軍於22日前,悉數開往株洲,並準備將革命黨人一網打盡。

    時迫事危,千鈞一發,起義隻得提前發動。

    10月21日晚,焦達峰給各界代表頒布了十六道特別命令。10月22日(夏曆九月初一)7時40分,第二十五協總代表安定超通知吹哨,新軍士兵迅速在城外協操坪(今東風廣場)集合,每人領到十發子彈和一塊白布臂章。

    安定超演說了革命的意義,宣讀了焦達峰、陳作新簽署的起義命令。傳達了三點禁令:“一,各隊由代表指揮,官兵一律不得擅離隊伍,違者以臨陣私逃論罪;二、嚴守紀律,進城時,未遇反抗,不準隨便開槍;三、不準取民間物品,違者就地正法。”

    三聲信號槍響,隊伍跑步攻城。彭友勝率一路從北門攻入,城內已聯絡好的巡防營士兵洞開城門,並協助占領了荷花池軍械局,獲得了大批槍支彈藥。

    安定超率另一路攻小吳門,守城軍官下令閉關射擊,但手下士兵不開槍,雙方僵持到中午時分,直到彭友勝派來的援軍從城內登上城牆,才迫使守城軍官讓城。於是,兩支隊伍合兵一處,會攻巡撫衙門(今中山路青少年宮)。

    巡撫餘誠格聞變棄城逃跑。

    巡防營統領黃忠浩等反動頭目被活捉,押到小吳門城樓斬首示眾。

    這時,巡撫衙門前坪旗杆上的滿清黃龍旗被扯下來,升上了象征革命勝利的“漢”字白旗。革命黨人占領了長沙城。

    當天晚上,議局門庭熙熙攘攘,議局禮堂歡聲雷動。焦達峰、陳作新在新軍代表的護衛下、步入大廳。

    焦達峰神采奕奕,換上了留學日本時的西裝,頭帶青呢禮帽,手提彎頭文明棍,清瘦的麵孔掛著微笑。

    陳作新又是二番打扮。身著軍裝,足登快靴,腰佩軍刀,氣宇軒昂。

    會上,當即致電湖北軍政府,電文是:“黃帝四千六百零九年九月初一日,湖南全省人民宣告獨立,公推焦達峰、陳作新為正副都督,特此電聞,湘軍政府全體叩。”頃刻,大廳內外歡聲四起,鞭炮鼓樂齊鳴。

    次日早晨,焦達峰、陳作新到巡撫衙門辦公,巡撫衙門上高懸“中華民國湖南軍政府”匾額,出榜安民。

    這時,革命氣氛繼續高漲,各路捷報飛抵長沙:衡陽光複,劉菘衡上任南路招討使;常德易幟,楊任就職西路招討使;寶慶發生起義,成立軍政分府,謝介僧、鄒永成做正、副分都督;接著,嶽、郴、桂,永等州也先後豎起了“漢”字白旗。

    辛亥起義的風暴席卷全省,不僅穩定了武漢後方,而且隔絕了清廷與粵、桂的聯係,推動了各省的獨立。

    援鄂鑄千秋

    正當長沙起義勝利時,“武漢戰事緊急,求援之電,日必數至”。

    湖南軍政府成立後,即以援鄂為首要任務,在長沙城郊天符廟、判官廟、玉泉山、萬壽宮、開福寺、優級師範學堂,求忠學堂、協成商棧、宜春茶園設立新兵招募處,三日之內,募得六萬民眾,組成國民軍。

    正在都督焦達峰募兵援助湖北之時,龔春台忽率會眾數百人應招,駐長沙市順星橋。後由黃興給予“義勇隊”稱號,調往南京,編在陸軍部的留守警衛隊。正待北伐之時,忽報“南北和議”成功。不久,龔春台得重病,由南京至漢口時,吐血而亡。

    10月27日,第一批援鄂部隊“新編獨立第一協”出師。焦達峰、陳作新親赴碼頭送行,勉勵將士殺敵。

    當時,發布的《“中華民國”湖南軍政府討滿清檄文》是:“為吊民伐罪,誓眾出師,……黃冠草履之民,誰無尊親之血氣?!四海九洲之內,何非故國之山河?!秉爾白旄,報爾先德;重新九鼎,再奠神京。滅此朝食,與諸君同為黃龍之飲;建茲民國,俾萬邦共睹赤日之光。一念血成,千秋偉業;傳檄天下,用布煌言。”

    援鄂新軍出發後,長沙守備空虛,立憲派與同盟會的矛盾日益公開化。

    立憲派頭子譚延闓,對都督席位垂涎三尺。起義發生時,他就準備了“中華民國湖南軍政府都督譚”的布告。

    譚延闓詭秘地玩弄了一個絕招。他“模仿英國立憲之精神”,迫使焦達峰、陳作新設參議院,委譚延闓為院長,職員都以原議局議員充任。

    他還在都督下增設民政、軍政兩部。以譚延闓、黃鸞鳴分任兩部部長,使正、副都督形同虛設。立憲派逐漸控製了湖南的部分權力。

    10月27日,援鄂新軍剛離長沙,入夜,他們就在荷花池秘密開會,煽動收買來的舊軍官謀殺焦達峰,陳作新。

    10月31日,舊軍官梅馨在譚延闓的指使下,派出兩隊心腹,一隊去北門和豐火柴公司附近埋伏,一隊準備進攻都督府。同時,又鼓勵一批流氓地痞去和豐火柴公司製造擠兌風潮。

    到下午三時,一切準備就緒。立憲紳士常治便跑去都督府送假報告說:“亂民鬧事,滋擾秩序,請都督彈壓,”企圖引焦達峰、陳作新出城,讓伏兵狙殺。

    當時,都督府正在商討組織第二批援鄂軍隊事。焦達峰不能抽身,派陳作新往現場調解。

    陳作新麻痹大意,出門跳上一匹戰馬,便“單騎巡視”去了。途經北門文昌閣附近的鐵佛寺時,被叛兵包圍,刺落馬下。他仍奮力躍起反抗,被一陣亂槍擊中,倒地氣絕。

    另一批叛兵則借索餉為由,闖進都督府,要見焦達峰。

    焦達峰走下大堂,兩旁簽押房的槍彈齊發,他受傷倒在前坪飄揚著“漢”字白旗的旗杆下,又被凶手上前捅了幾刺刀,就躺在血泊中再也爬不起來了。

    焦達峰在湖南立憲派發動的血腥政變中,慘遭殺害,時年25歲。

    ……

    當日黃昏,梅馨派叛兵抬著轎子,迎譚延闓到都督府接印治事,譚延闓則提拔梅馨為獨立第二協協統,並賞叛兵五百銀元。

    居民驚變,紛紛舉家逃往鄉下,“凡焦陳所募國民軍,學隊、馬弁、衛隊,多逃散”。

    長沙附近的會黨聲言“將毀都督府,四城豎紅旗。”開往武漢前線的援鄂士兵,“聞變皆泣不成聲,”嚷著打回長沙去!

    可是,革命黨上層人物卻害怕後方不穩,危及武漢戰局,被迫承認了譚延闓的都督地位。

    全家支持革命

    焦達峰出生在一個開明紳士家庭。

    祖父焦添齡(1834-1920),幼年時因家貧,僅讀書二年半,便學製水煙。壯年在焦家橋開設水煙店,家境日富,置田產約百七十餘畝,並在南嶺建新宅,稱南嶺新屋,凡四十餘間。

    焦添齡深感幼年失學,發家後,便延師開辦家塾,並喜藏書,從而其子孫讀書成風。

    焦添齡有三個兒子,焦達峰父焦舜卿居長,焦翰芹次之,焦鳴琴最幼。他六十歲那年,將田產房屋平分給三個兒子,自己隻留下二十餘畝,作為周濟親房貧困戶之公產。

    焦添齡中壯年時,正值太平天國農民革命時代。焦家橋地處長、瀏、平古道,南來北往人多,消息靈通,關於太平天國和瀏陽會黨響應太平軍的革命鬥爭史事,盛傳一時。焦添齡深表同情於太平軍。所以,他支持焦達峰加入會黨,從事反清革命。

    1903年,焦達峰離家出走長沙,他誤以為孫子是被兒子逼走的,痛斥兒子、兒媳。迨焦達峰出國留學,他才恍然大悟,並慨然將自己的養老金拿出,資助焦達峰革命。

    1920年,焦添齡逝世,享年八十六歲。

    焦舜卿參加“南學會”

    焦達峰的父親——焦舜卿(1864一1928),幼年在家塾讀書,壯年則在家塾教書。他富於民族意識,對滿清統治中國,奴役漢人,大興文字獄等,深為不滿,積極參加維新活動。

    1894年,他們兄弟分家時,分得田產五十畝,南嶺新屋房子十二間,並負責管理家塾學舍及三間藏書室。

    焦舜卿原配沈葆貞,係瀏陽春田秀才沈榮全之長女,知書識禮。結婚後、生五女:木蘭、玉蘭、春蘭、五蘭、六蘭,二男:達峰、達人。沈氏四十歲時,難產去世。繼配閻氏少陵,生二男:達悌、達巔。

    1898年,譚嗣同、唐才常等在湖南推行新政,在長沙成立南學會,焦舜卿前往參加。旋即在瀏陽發起成立南學分會——群萌學會及不纏足會,負責各鄉宣傳、發展事宜,並積極開拓公益事業。

    1898年9月,戊戌政變發生,譚嗣同等六君子殉難。1900年,自立軍起義又告失敗,唐才常等相繼犧牲。他非常悲憤,不再公開談論維新了,後來卻暗中支持兒子焦達峰、達人加入會黨、革命黨,投身反清革命。

    1903年,焦達峰在瀏陽黃公橋建立會黨革命機關,風聲走漏,謠言紛起。守舊派沈少白等謀密告衙門,焦舜卿遭受非難,處境危急,為解脫困境,乃對兒子的行為表示“赫然震怒”,揚言將兒子“驅逐家門”,暗地則鼓勵兒子“外出革命”。

    於是,假戲真演,達峰揚言“革命自家庭始”,表示與家庭決裂,奔赴長沙。

    焦舜卿生活儉樸,粗茶淡飯布衣裳,一件棉袍穿十幾年;但為資助兒子出國,卻十分慷慨,不惜傾家蕩產。不僅將父遺田產五十畝賣光,房屋亦隻剩下三間,而且連農具、家什也賣掉。以致後來一貧如洗、生活艱難。

    然而,焦舜卿不以為悔,且很樂觀地向外人說:“掬森這孩子變好了,深知以功名事業為重,迫切要求深造。他很聰明,大有希望,所以甘願把田賣光,以成全他的遠大誌願,免得他在國內跑江湖,不務正業,誤了大事。”

    1928年,焦舜卿謝世,享年64歲。

    巾幗英雄

    焦達峰夫人——沈菁莪(1887-1930),生於瀏陽縣綏和團春田一個世代書香之家。

    其祖父沈榮全,是瀏陽有名的秀才,曾官任奉政大夫,藏書頗富,門首懸一“奉政大夫第”金字匾額。

    父沈寅穀(1861-1890),也是讀書人。為人風度瀟灑,秉性豁達,無意功名。他能詩會文,擅長書法,字體秀拔,縣內外漆鈑金字匾額、對聯,招牌等,多出其手。處世開明和善,樂於濟貧,交遊甚廣。

    他家境小康,有祖業良田三十餘畝,可收租穀百石;而其潤筆收入,尚倍於年租。有人勸他捐官置田,他慨然說:“虛名不足為榮,田多未必是福,何況世變無常,富貴豈能長久!”其胸懷淡泊如此。可惜,隻活到29歲,便與世長辭了。

    菁莪母親焦詹蘭(1862-1930),是瀏陽焦家橋秀才焦琴喈之女。琴喈出身世家,思想開明,傾向維新,曾參與修纂《瀏陽縣誌》。

    丈夫早逝。她年僅28歲,即肩負著撫育一子一女重任。

    六歲的兒子名叫仙舟(1884-1944),三歲的女兒就是菁莪。詹蘭年輕守寡,寡婦孤兒,無人從事生產,坐食山空,家道遂微,每靠賣田典物度日。

    為生計所迫,十二歲的仙舟,不得不棄學從商,遂投身舅父的夏布莊當學徒。他聰穎伶俐,勤工苦學,不到幾年,便出師獨立經營。兒生財有道,母持家有方,幾年辛苦,又漸入佳境,重振家聲。

    菁莪資質聰慧。自幼半功半讀,知書明理,能文會詩,頗有父親遺風。

    菁莪九歲,便與焦達峰作文字遊戲。達峰出對:“菁莪眉翠”,她不假思索,立即應對:“掬森手高。”掬森,達峰字也。

    時社會等級森嚴,男尊女卑,女嬰被溺,司空見慣。菁莪疾惡如仇,對溺嬰事,非常憤慨,十歲時曾有詩雲:

    人道何存溺女嬰,呱呱墜地命歸陰;

    世間多少不平事,女賤男尊最不平!

    另一虐待婦女的惡俗,就是強迫婦女包腳,菁莪對此,深惡痛絕,決心抵製。她與焦達峰就是以反對包腳而結為夫妻的。

    達峰與菁莪原係表兄妹,達峰母與菁莪父乃屬同胞兄妹,他們自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1896年,菁莪母35歲生辰,達峰隨母前去祝壽,舅母笑問達峰說:“把表妹嫁給你,願意嗎?”

    達峰含笑應諾,隻提出“不包腳”為條件,菁莪也高興地附和說:“包腳受罪,不包才好呀!”就這樣一唱一和,把婚約訂好了。

    舊時包腳不包腳的問題,事頗不小!

    這樁不包腳的婚事,曾引起了一場風波。沈姓族長、綏和團團總沈少白(1840-1911)和房長沈笏階聯袂登門問罪,百般指責菁莪,並威脅說:“不包腳是無法無天,如不改正,就要召開家族會議,按族規從事。”

    年幼的菁莪,不僅不為威脅所屈,並理直氣壯地反駁說:“不包腳,不僅不是無法無天,而是複興聖人之道!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時代,哪有包腳的事情!這個惡習,隻是晉朝以後的昏君才興起來的,聖人複出,此種惡習必除!”

    菁莪的外祖父焦琴喈,是瀏陽著名的並具有維新思想的秀才。聞訊後,前往開導沈笏階等說:“揚湯止沸,不如去火抽薪,我們一同前去拜望沈少白先生吧!”

    焦琴喈義正詞嚴地向沈少白進言:“婦女放足、合天理、順人情,勢在必行。本來一雙健康的九寸天足,硬要強迫包成三寸金蓮,折骨傷筋,日難行路,夜不安枕,婦女何辜,受此折磨!誰無母親,試問良心,豈能安此!何況莪妹子所說,不包腳是複興聖人之道,不無道理。聖人以仁治天下,而包腳惡習,是昏君興起的。後世君主,相率效尤,摧殘婦女,莫此為甚!先生領袖名流,何以見不及此!不揣冒昧,直陳愚見,望先生賜教!”

    沈少白無言可替,一場風波,不了了之。

    到1898年,放足一事,已引起社會人士普遍地關注,維新誌士譚嗣同、唐才常等倡導成立“不纏足會”,指出纏足七害:廢天理、傷人倫、削人權,害家事、損生命、敗風俗,戕種族。從此菁莪的放足主張,進一步為社會所公認,並頌揚她:“年紀輕、有遠見、有膽識,帶頭放足,自救救人,不愧為先知先覺人物,巾幗英雄!”

    第一個天足新娘

    1903年,焦達峰創立會黨機關於瀏陽黃公橋黎家大屋,從事反清革命活動。

    一時,謠言迭起,沈姓家族,因與焦姓聯姻,深感不安,擔心連累。以沈笏階為首的沈姓人士,紛紛威脅菁莪,說:“焦達峰是亂臣賊子,能與他解除婚約,免受牽連,乃為上策。”

    菁莪不為所動,並大義凜然地予以拒絕。說:“表哥達峰,是有道德、有學問、有誌氣、有作為的血性男兒、說他是亂臣賊子、證據何在?說他殺人。絕不可信!”

    後經黎尚薑、周海文向沈、焦雙方家族疏通,並分析利害。主張及時舉行婚禮。以轉移視聽,平息謠言,而安人心。

    於是,這年農曆三月,便擇日舉行婚禮。他們就這樣結為患難夫妻。

    菁莪成為瀏陽第一個天足新娘載入史冊,開婦女放足的先聲。

    菁莪結婚後,一麵將娘家陪嫁的金銀首飾,悉數獻出,資助達峰從事革命;一麵又排除困難,投入長沙第一所女子學校——周南學習。

    盈淚改“悲峰”

    1906年,焦達峰參與領導萍瀏醴會黨起義事敗。

    由於清政府追捕甚急,為亡命日本求取川資,焦達峰深夜潛行回家。

    菁莪淚眼汪汪,取下手上金戒指二隻,交給達峰。達峰充滿信心地說:“滿奴正要抓我,不能在家停留。我在外,四海之內皆兄弟,滿奴其奈我何?家就讓老爺子裝著和我決裂,你回娘家吧,我們暫不能通信了,有機會找朋友捎口信給你。別著急,革命一定會成功的,成功了再見吧。”

    武昌首義後,達峰領導長沙起義成功,首任“中華民國”軍政府湖南都督府都督。任職十天,慘遭殺害。

    噩耗傳來,正在歡欣鼓舞中的菁莪,如炸雷轟頂,萬分悲痛,含淚寫下更名“悲峰”的詩:

    兩字“悲峰”慟改名,遺篇展讀淚盈襟。

    成仁起義興邦事,忍死全孤繼誌心。

    此後,菁莪一名,遂為“悲峰”二字取代了。

    悲峰者,“悲”“達峰”為國家民族之存亡以身殉也。時悲峰年方25歲,尚未生育,過繼胞弟達人一子一女為嗣。子名傳統,寄意繼承光榮革命傳統;女名初華,寄意紀念開創“中華民國”之豐功偉績。


>>章節報錯<<

如果您喜歡,請把《沉醉湘水》,方便以後閱讀沉醉湘水沉醉湘水16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沉醉湘水沉醉湘水16並對沉醉湘水章節有什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