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湘水26

類別:曆史軍事 作者:胡玉明 本章:沉醉湘水26

    第三卷文光杜鵑映洞庭 第25章千古“文字獄”

    在曆史上,封建統治者為了防止和鎮壓知識分子的反抗,往往故意從作品中摘取字句羅織罪名,構成冤獄,叫“文字獄”。統治者大搞“文字獄”弄得人人自危,清人龔自珍《詠史》詩中因有“避席畏聞文字獄,著書都為稻粱謀”之句。

    在“階級鬥爭為綱”的年代,“左”傾思想盛行,特別是“文化大革命”時期,“四人幫”興起的現代“文字獄”,至少在涉及範圍上有過之而無不及。有的以無辜群眾為對象,而不管你文化知識的多或少。

    掀開這段曆史,一個“左”禍橫行的年代,給人們打下深深的烙印。采擷典型案例,可鑒千古。

    ——《瀏陽人民革命史》被錯誤定性

    瀏陽屬於革命老根據地縣之一。自辛亥革命革命以來,特別是在共產黨領導下,全縣人民為了爭取民族獨立和自由解放,有近20萬人流血犧牲。

    廣大人民群眾尤其是老紅軍都有一個願望,要求把瀏陽人民革命鬥爭的曆史寫出來,以緬懷先烈,教育後人。

    早在1959年,經請示省委有關負責人同意,瀏陽縣委於當年10月就組織專門班子征集史料,編寫史稿。經過幾年的努力,到1963年,《瀏陽人民革命史》寫出了初稿。

    史稿記述的史料,有大革命、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毛澤東、朱德、彭德懷等在瀏陽活動的情況。

    如1930年,彭德懷率領紅三軍團在瀏陽工農武裝的配合下,於7月從平江途經瀏陽攻克過長沙;8月,紅三軍團奉命前來瀏陽永和與紅一軍團會師,彭德懷出席了兩軍團聯席會議。

    這次會議,成立了以朱德為總司令、毛澤東為政委兼軍委書記的中國工農紅軍第一方麵軍,彭德懷仍為紅三軍的軍團長。

    會後,彭德懷又參與了再打長沙的指揮。

    這些重要史實,理所當然要編入《瀏史》。

    然而,彭德懷已於1959年被廬山會議錯誤定為“反黨集團首領”。《瀏史》初稿寫出後,有人認為史稿有“嚴重政治問題”,反映到了中央。

    1964年,中央、省、地組成“瀏史專案調查組”進行調查,由省委起草了向中央的報告。

    《報告》錯誤地認為,《瀏史》是“吹捧反黨集團首領彭德懷”、“歪曲曆史”、“宣揚和誇大瀏陽在中國革命中的曆史地位,吹噓某些個人”,是一個“反黨反革命的文件”。

    為此,參加編寫、審查的有關人員受到錯誤處理。有2名領導幹部被撤職,1名幹部被逮捕入獄,3名幹部被開除幹籍,1名幹部受到批評。

    直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後,《瀏史》一案才得到糾正,受處理的幹部得以平反。

    ——抓“小鄧拓”

    1966年5月16日,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通過的《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通知》(簡稱《五·一六》通知)下達。

    《五·一六通知》要求全黨“高舉無產階級:“文化革命”的大旗,徹底批判那些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所謂學術權威的資產階級反動立場,批判學術界、教育界、新聞界、文藝界、出版界的資產階級反動思想,奪取在這些文化領域中的領導權”。

    《五·一六通知》還要求,“必須同時批判混進黨、政府、軍隊和文化等各個領域的資產階級代表人物,清洗這些人,有的則要調動他們的職務”。這標誌著“文化大革命”的開始。

    同日,中共湘潭地委對瀏陽縣委領導成員進行了調整。

    為貫徹中央《五·一六通知》精神,縣委根據省委的部署和地委的安排,開展對中央報刊點名批判的鄧拓、吳、廖沫沙(稱之為“三家村”)所謂的大批判。

    隨後,把“社教”運動中處理了的人和事搬出來,上串下聯,在全縣錯誤地定性了一批“小鄧拓”,並進行了批判鬥爭。

    ……

    1966年10月,縣委根據省委《關於迅速做好平反工作的通知》,對“文革”開始時抓“小鄧拓”和準備抓“黑鬼”而牽連的對象進行平反。

    事後,一部分人又以“查黑材料”為名,衝擊黨政機關,查封辦公室、檔案室,並批鬥“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領導幹部,要求罷免他們的職務。平反之事,也就擱置了。

    ……

    ——毛澤東《瀏陽遇險》與一樁曠古奇冤

    2011年5月24日,有一篇《文化大革命——祭一個逝去的時代》的文章,引起筆者關注。

    作者馮驥才,撰寫《一個“文革”期間的故事,出自〈一百個人的十年〉》,令人難以忘懷。

    令人眼球不放的是,故事與毛澤東在瀏陽張坊七溪遇險有關,且當事人因此在“文革”期間受累,蒙受不白之冤,家破人死亡。

    ……

    故事發生在山東水泊梁山之地。

    曾是當兵的他,駐紮過×省×部隊坦克師二團,在宣傳股當幹部。

    展現一個特別掠影

    一百零八將回梁山來了——為了一個沒有出處的革命故事坐了八年牢——拾遍天下紙也要救出丈夫——大火燒死這女人和孩子——從梁上掉下來奇跡才出現——謝覺哉寫的《瀏陽遇險》——有板有眼地給我(軍代表)叩一個頭。

    ……

    1973年,他接到上級命令去到魯西南地區一個縣“支左”。當時主要任務,大多是解決前五年動亂時期遺留的各種問題。

    這次“支左”人員總共一百零八員,和梁山好漢一百零八將正好巧合。大家笑了,說一百零八將回梁山來了。

    “文革”初期,水泊梁山的“兩派”武鬥,也是往死處幹。他作為軍代表,進了縣革委領導班子,臨時當一名常委。

    沒過幾天,大批含冤告狀的就找上門來。

    一天,他在宿舍,一個挺瘦的人,戴一副圓眼鏡,進門趴在地上就給他叩頭。問他幹什?

    來人說:“你要想給俺解決問題,俺就說;你要也想應付俺,就明說在先,俺扭頭就走,這個頭就算白給你叩了。”

    好一個有性格的人!

    軍代表答:“每一件事我都會認真對待,怎能應付你。”

    “我這事難辦。”來人說。

    “我不怕難辦,隻要你說真話。”

    他們一問一答,就這樣說開了。

    這是一樁曠古罕聞的奇冤。一聽就知真冤。

    為什說真冤?

    “誣蔑毛主席”

    事件緣由

    來人姓李,在離縣城三四十路、緊挨著潘金蓮老家的一個公社小學,當語文教師。

    李老師善講故事。無論聽來的還是從書上看來的故事,全能記住,裝滿一肚子。張口就來,很少重樣兒。

    他屬於那種在課堂上隨意發揮的老師,課講得活,趣味橫生,學生們都喜歡聽他的課。聽他講課時生怕聽到下課鈴。你知道,小孩子們上學都是最愛聽到下課鈴的。想想這人的故事,那是多有魅力!

    1965年,搞社會主義教育運動。

    這也是“文革”的前身,人們爭著要表達對毛主席的忠誠。有的“回頭看”,有的翻箱倒櫃,查找有哪些對毛主席不忠的人和事。

    反右派時各單位抓右派,都是從上邊下比例數的,按人員比例定右派。從那以後,一搞運動,不揪出人算沒成績,漸漸發展得揪出的人愈多,成績愈大。於是,學校就一哄而起找起來,上上下下一同回憶。

    這位李老師性情急躁,得罪過一些同事。有位教師提出,一次他聽李老師講過,毛主席當年在瀏陽被白軍追得趴在水溝藏身,這是赤裸裸誣蔑毛主席。偉大領袖怎會被敵人追得趴在田間水溝藏身,故意歪曲毛主席的偉大形象!

    馬上,發動翻遍學生們的書本,查看聽課記錄,終於在一個學生的語文課本找到當時聽這故事時記下的一行字:“毛主席藏身水溝,擺脫敵人尾追的機警故事。”

    證據確鑿,這就以“特大現行反革命案”上報縣委。立即讓縣公安局來人把他捕走。他不服呀!

    他說:“我講這個故事,是為了說明毛主席膽略過人,機警智謀,我是真心歌頌毛主席呀!再說,這故事又不是我瞎編的,是從書上看來的。”

    公安局叫他說,出自哪本書?可是,他卻怎也想不起來了。沒有根據,就是他編的。這是抵賴和頑抗!

    很快,很簡單,判他八年刑,打入監獄。

    ……

    老婆拾紙救夫

    李老師的老婆是個鄉下女人。跟他結婚一年多,已有六個月的身孕。

    她帶著大肚子探監時,他跟這鄉下女人說:“八年的日子可不算短了,你要受不住,跟俺離了,俺也決不怨你。可是得實話對你說,俺絕沒坑害你,那故事確確實實是俺從書本上看來的呀……”

    這女人轉身就跑到縣喊冤叫屈。縣領導說:“你去找,隻要你找到這根據,我們就放人!”

    鄉下女人心實,把這話揣在肚子,就四處找開了。

    這時,“文革”已經開始了。縣城的小書店,除了毛主席著作,別的書全沒有;圖書館也封閉了。她找到圖書館員,求他。圖書館員哪有膽量去揭封條,散布“封資修”呀。

    他是縣城看書最多的人,可他也沒讀過這一個故事。這女人就到處去找書,找不到書就拾印字的紙,從紙上找。

    她不識字,拾到紙便請親友或小學生給她念,聽聽有沒有那故事。有時拾一塊當時印的“文革”小報,也拿去請人看。

    她一個生活在窮鄉僻壤的婦女,沒文化,哪知世界上究竟有多少書,文字究竟都是些什。當人念到什科技的、政治的、文化的那些古怪難懂的話,她一動不動站在一邊傻聽,傻等,等那故事的出現。

    有人看煩了,草草掃一眼,就說:“沒有了。”她也信,再去找。有人勸她:“你靠揀紙,哪能揀到那故事,你又不認字,天底下那多帶字的紙,你哪能都拾來?”

    可誰也說不動這女人,她依然天天提個破籃子在街上拾。隻要發現一塊帶字的紙,就如獲至寶。別人手有張帶字的紙,求不到手,也要請人念給她紙上寫著的是什,人家要是不肯,她就跪下來求人念給她。甚至連在茅房發現一張有字的紙也揀出來,涮幹淨叫人看。天天拾,天天求人念,天天找不著。

    天天早上的希望在晚間破滅,但她從不灰心。她堅信那故事不是她爺們兒編的,堅信早晚有一天能找到這個故事。

    久而久之,她自然有點瘋瘋癲癲。

    孩子小時,她背著孩子拾;孩子大了,她領著孩子拾。拾到的紙,不是,就賣掉糊口。

    那時,水泊梁山方圓百的人都見過這一個帶著孩子拾廢紙的半瘋的女人,都見過她那雙總是東張西望,卻又空茫茫的眼睛,都見過她始終提著的那裝滿爛紙的破草籃,但未必都知道她決非拾紙度日,而是為了一個輝煌的願望——救夫。

    心誠未必感蒼天

    一年到頭,春夏秋冬,雨雪風寒,她從沒有停過一天。

    心誠未必能感動蒼天。她整整拾了七八年紙,可是在她爺們兒刑滿前半年的一天夜,灶膛的火,引著了她堆滿屋角的廢紙,著了大火——這女人和孩子活活被燒死了。

    ……

    死神麵前的“奇跡”

    李老師在獄聽到老婆孩子的不幸消息,自己也不想活了,幾次自殺都沒成。

    那時,縣城的監獄一無所有。一是因為窮,二是怕犯人拿什東西自殺。連吃飯用的碗,使完跟著就要走,怕犯人摔碎後使碗片割脖子。

    有一次,他去上廁所,看見茅房地上有根麻繩,就拴在房梁上,再兩手抓住房梁把身體拉上去,套住脖子,一鬆手想吊死。

    可是麻繩糟了,“啪”地斷了。一個馬趴摔在地上,摔得他眼冒金星。

    但當他定住神再瞧,出現了奇跡,有張油印的紙片就在眼前地上,上邊正印著要他命的那個故事,簡直不可思議!

    踏破鐵鞋無覓處,真比小說編的還巧,還絕,這才叫“天無絕人之路”呢。

    你不信嗎?這是真事呀!這紙片破爛不堪,故事斷斷續續,是:“……追他的人大喊起來:‘跑了,跑了!’……毛澤東同誌急忙走下嶺,躺在一個水溝……。”雖然不全,但是可以拿它證明那故事並非是他編造的了。

    他拿著這紙片衝出茅房,又喊又叫:“找著文了!我的冤平了!”

    他興奮地一蹦一蹦,躥得老高。看守以為他瘋了,把他鎖進牢房,他捧著那紙片大笑,然後又大哭,肯定想起他白白拾了七八年紙,卻沒等到這一天的那個可憐的鄉下女人,還有那糊糊塗被燒死的兒子。

    申訴駁回

    他滿懷期望,寫了一份申訴,連同這紙片遞上去,心想就等著平反雪冤,出獄了。

    可沒過幾天,縣說這紙片是油印品,仍然沒來源和出處,不能作為依據,把他的申訴駁回了。

    但這次他非但沒絕望,反而更有信心。

    有了這紙片,遲早會找到這故事。有一陣子,他在監獄忽然害怕是自己真的記錯了,怕這故事並不是看來的,而是誰瞎謅講給他的,那就永遠無招無對。

    現在,這個可怕的疑心病不再折磨他了。心有了光。

    軍代表幫助平反

    李老師出來找他這天,是其刑滿八年剛被放出來不久,案並沒翻。

    小學校因為李是服過刑的反革命,拒絕他回校工作,沒有工資,自然也沒有路費去大地方找那本書,那故事。李無家無業,孑然一身。窮得穿一件單褂,經不住春寒,直打哆嗦。

    聽完李老師的經曆,軍代表說:“你回去吧,這事我可以給你解決。”

    李見他這樣幹脆地回答,不信。仿佛有打發他之嫌,可是他萬萬沒料到,他碰巧了——“這故事我讀過,我知道在哪本書上。”

    “我熱乎乎覺得自己完全有力量,把壓在他背上八年而至今猶在的巨石推掉,”軍代表心想。

    第二天,軍代表到縣革委調李的案卷看了。李所說的完全真實,便在縣革委會上把事情擺出來。有人說:“這人就是怎治也治不服他。”

    “法律不治人的性格。這故事絕對有,判刑,冤了,一定要平反!”

    我是軍代表,有權威性,他們不好反駁我,可他們默不作聲,不表態。“我挺有氣”,當即要一輛車回部隊,把這本書拿來,放在縣革委會桌上給他們看——一本紫紅色封皮的革命回憶錄,“文革”前解放軍文藝社出版,書名叫作《秋收起義和我軍初創時期》。打開書,其中一篇就是這故事《瀏陽遇險》,作者是謝覺哉。

    寫的是毛主席在一次赴江西根據地途中,路經瀏陽,為了擺脫白軍追趕,機警地藏身水溝而安然脫險的一段往事。

    ……

    當時,縣革委的頭頭們看著這書都怔住,沒話。隻有一個自言自語說:“怎謝老會寫這篇東西?”

    一個山村教師,就因為講了這篇歌頌毛主席的故事,被當作反對毛主席而坐牢八年,家破人亡,這難道不是一樁千古罕聞的奇冤?“我緊盯住這案子不放鬆,很快給他平反了結。”

    軍代表如釋重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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