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木易雕琢難成家 第88章舊事（2）

    步落風沒有反應，大概是在沉思些什，薑雪抿了抿嘴唇，又叫了一聲——聲音略微大了一些。步落風回過頭來，見麵前站著的人是薑雪，隨即斂容微笑道：“雪兒，怎了？”

    “那個……”薑雪有些忸怩，似乎不好意思問下去，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今天你所說的事，都是真的嗎？”她到現在都難以置信，一向陽光開朗的大師兄，怎會有這種地獄般的經曆？

    步落風苦笑著搖頭：“這有什真不真的，你去問問師弟和玉姑娘不就知道了？”

    薑雪還是不敢相信，她方才聽了司徒羽描述那場慘案。可是按理說，那大的一場劫難，該留下很大的心理陰影不是嗎？可是當初師父剛剛把自己帶上山之時，自己對山上的一切事物都還很陌生，是師兄常常帶著溫暖的微笑處處幫助自己；自己苦練基本功之時，是師兄在一旁溫柔地鼓勵自己，甚至還會和自己一起拆招；自己被師父罰朝三百遍《道德經》時，是師兄幫著自己一起抄，抄累了就吹笛子給自己聽。師兄每一次欲外出雲遊之時，自己略微一撒嬌，他都會遷就自己，帶著自己一起玩，絲毫不嫌麻煩；自己每一次犯錯受罰之時，也是師兄擋在自己身前，謊稱是他犯的錯……

    不僅僅是對她，師兄對其他人都是一樣的謙讓寬厚。

    這一個人，怎可能會受到過那種慘不忍睹的劫難？

    薑雪睜大了雙眼，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步落風，猛地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手臂，微微搖頭：“那……你為什要拜入雲然派？有為什總是下山雲遊？你別告訴我，你這做隻是為了複仇！”

    她話音剛落，就見步落風看她的眼神居然越變越冷，到最後，隻凝結成了一句話：“沒錯，我就是為了複仇——不過你說錯了，你以為就憑我以前的身份，能輕易拜入雲然派？”

    薑雪一怔：“什意思？”

    步落風側過身去，望著麵前的一片小湖，出神片刻才道：“從洛邑逃出來之後，我身無分文，隻能四處找活做，一邊偷學各門各派的武功，以期早日複仇成功。那時候的我，經常被人欺負，活得像個乞丐。當我為躲避別人的追殺逃到泊悠山下的森林中時，意外遭受到了妖獸的襲擊，我雖盡力抵抗，卻根本打不過那樣一隻戾氣大爆發的妖獸。我便隻能將打鬥之聲弄得越來越大，希望附近有人能循聲而來，助我一臂之力。”

    “最後，我精疲力竭，被妖獸打倒在地，行近昏迷。就在那時，一個白影忽然衝出，不知道對那隻妖獸做了些什——總之並未對它動手——妖獸便即離開了這，再未出現。我再次醒來之時，才知道救我的人是辛烏師叔，也是他幫我治好傷勢的。我心存感激，又見師叔神通廣大，便欲拜他為師。”

    薑雪有些奇怪：“可是除了司徒師弟，辛烏師叔從來不收徒的。”

    步落風點點頭：“所以，師叔拒絕了我的請求，反而是把我交到了師父的手上——就這樣，我開始努力學習，準備複仇。”

    “還是複仇……”薑雪垂下頭去歎了口氣，隨即又抬起頭來看向步落風，輕聲安慰道：“師兄，死去的人都已經死去了，過去的事情也讓它們過去吧，好不好？”

    “過去？”步落風突然不屑地笑出了聲，“一千多條人命，一夜之間就全沒了！我告訴你，我肩上背負著的，不僅僅是這些冤死的人命，還有父親臨終前對我的囑托！”

    “囑托什？叫你光複你的家族嗎？”薑雪激動地衝他喊道，類似的囑咐，薑雪也聽她的父王向她的王兄說過，“他殺你，你殺他，你們這樣冤冤相報，何時才能了結啊？”

    步落風定定地看著薑雪，良久才歎了口氣，放緩聲音道：“師妹，我且問你，在你心，我是什？”

    “哥哥啊！”薑雪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步落風滿意而又讚同地點點頭，隨即又問：“若有一天，我被人毫無緣由地殘殺，你會如何？”

    薑雪愣住了，她從來沒有這想過——她甚至不曾想過，大師兄也會有麵臨死亡的那一天。

    步落風見她不說話，便苦笑著搖頭：“我還活著的消息，那些人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會四處追殺我——方才你也聽阿淵說過了，我從沒有安全過。況且我從未更名，也未改姓，他們想找到我，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他一句話沒說完，就被薑雪的聲音所打斷。

    “不會的，你不會死的，你永遠都不會死的！你……怎可能會……死？”薑雪激動地大喊著，幾欲崩潰。

    步落風直直地盯著麵前激動不已，甚至有些顫抖的薑雪，良久才歎了口氣：“你在害怕。”

    薑雪一怔，急忙搖頭否認：“沒有！我隻是……不希望你死而已……”

    “好了。”步落風打斷了她的話，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天色不早了，快回去睡吧。”他說著扯出了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隨即轉身離開了這。

    薑雪定定地看著步落風逐漸遠去的背影，難受地差點哭出來。要怎樣才能勸化師兄呢？她不禁有些為難，師兄想要複仇的心理太堅定了，想要勸化他，真的沒有那容易吧……

    可是死這種事，連神仙都逃不過去，人又何必在意……

    終歸都是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