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6章另一扇青銅門

    【信念總是在暗淡後才會支離破碎，就像希望總是在點燃後才能放出光明。】

    BGM——小曲兒《歸零》

    一場不大不小的手術，因為連每一根毛細血管的位置都一目了然，因而從開刀到縫合，胡七九隻用了妥帖的十七分鍾。

    這十七分鍾我收獲了很多意料之外的東西，我知道了他的心髒真的是跟他的拳頭差不多大的，跳動的時候非常有力度，就像他的人一樣；我知道了他的右側肩胛骨正中尚有一處輕微的骨裂，雖然他從來沒有說起過，但是雨雪天沾了寒氣一定會痛；我知道了在開刀的時候，因為不能打麻醉針，雖然他麵上繃得一派風平浪靜，實際上身體深處也會做出老實的反應；我知道了他在笑的時候，牙縫會微微張開，這樣看起來似乎連骨頭都有微笑的弧度。

    天，我心說，齊霽，我終於可以聲稱自己了解你到骨子的程度了。

    而且這話是實實在在的百分百不打折。

    最後一針剛抽出來，還沒來得及打上繃帶，那邊探路幾人的已經匆匆回來，神色凝重焦急，一雙雙眼睛都在尋著可靠的人物，齊霽活動兩下剛剛一直被內出血壓迫得發麻的腿，起身迎了上去。

    他把黑色的襯衣撩開著，下擺一直卷到胸口，露出小腹上新鮮的刀口，還帶著未擦幹淨的血腥，那道蜈蚣一樣的狹長傷疤隨著走路的動作輕輕抽動，然而他臉上卻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表情，好像不是傷在自己身上一般。加上剛剛不打麻醉，那一頓飛針走線刀進刀出，饒是隊伍最為氣焰囂張的主，見了他這個樣子也是噤若寒蟬。

    大家初相見，互相還不熟，來不及叫人敬，就先叫人畏。

    這是偏門哲學，簡單粗暴有效率。

    “黑爺，”幾個人恭恭敬敬地叫他，“前麵的墓道有點棘手，還得勞煩您看看怎辦。”

    我默默嗤了一聲，心說墓道還能怎棘手，古人交流靠鳥出行靠腳，憑那些有限的見識和智慧，想出來的機關無非是些連環翻版、積水流沙、毒煙飛弩、鐵索吊石，厲害點的，頂多搞幾隻殘暴的鎮墓獸，但遇見這樣一幫狠角兒，也都是躺平任操的命。

    墓道不棘手，棘手的永遠是身邊同行的人。

    南派的搬山卸嶺，北派的摸金發丘，一派擅長破壞，一派死守行規，骨子互相看不上，人人心揣著一把算盤，生死攸關利益當頭的時候，誰也別指望誰能站在天平上說話。所以傻孩子們，快開開眼，看清楚你們身邊這些個妖魔鬼怪，有沒有對著你身上的哪塊肉瞪大眼睛流口水，笑得滿臉奸詐淫邪。

    等等……墓道？誰會把自己的陵寢扔在水？那不是分分鍾泡個稀巴爛？

    “走吧，”看著人群陸續出發，胖廚子樂地招呼我，“咱們也去會會這的水龍王。”

    往前走是一條典型的戰國貴族式墓道，戰國墓“棺槨必重，葬埋必厚，衣衾必多，丘壟必巨”，雖然照理說，這的一切深埋水底千餘年，理應早已被水流衝刷侵蝕得破損嚴重。但是不知為何，這的一切保存完好，就好像不是被水淹，而是被冰封著一般。進了這一截，腳下不再是青灰色的礁石，而是暗黃色的土坑豎穴，白灰泥石，回頭看，青黃兩色洞穴銜接格外自然，高度弧度相差無幾。往前看，隱約可以看見兩側整整齊齊的長明燈、雕刻簡陋的鎮墓獸，那些長明燈中號稱永遠不滅的火焰，不知已經盡數熄滅於何時，徒留一片無力的黑暗。

    思來想去，如果有人因為看不見路踩了什機關，齊霽肯定要分心去救他，掙紮片刻，我狠了狠心，一把火把那些長明燈點亮了整片。

    燈一亮，胡七九馬上回頭看我一眼，點了點頭。突如其來的光明讓大多數人警惕起來，唯有身邊的胖廚子，那幾步路走得，像逛花鳥魚市似的賊悠閑，見我看著他樂，他也毫不避諱地回頭瞅我，看著看著，那張清湯掛麵的臉上突然炸開一個大大的笑，神秘兮兮地低頭問我：“對了，上次咱倆在喇嘛廟沒說清楚，你那血統的事兒，到底是怎個情況？”

    “哎哎哎，這不合適吧，”我假意推他一把，“咱們兩個可是昨天第一次見麵的人，現在應該還沒那熟呢。”

    “哎沒事，夠熟了，兩個自來熟，見麵就是摯友。”胖廚子嘿嘿一笑，又悄聲說，“剛才那一下子，你搞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