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7章 死門

    【我們總是在做一些看起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像是搬石頭上山的西西弗，無數次跋涉，無數次滾落，又無數次爬起。其實生而為人，每個人都在做著同樣的事情，隻不過有一些山峰，注定要比別的山峰陡峭一些。】

    BGM——三浦大知《It is the right time》

    一行人沉默地走向峽穀盡頭，玄鐵色的門身上布滿繁複厚重的雕刻，隨著輕微的視角變動，流動著沉靜而暗啞的光。那一扇巨大的山門穿越過千年不朽的時光，沉默不語地於彼岸靜靜佇立。

    胡七九曾說過物有主格，雖然將信將疑，但此時我必須承認，有些東西確實是與眾不同的，從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可以明白。怎形容呢？看著這扇門，就像是在仰望著一道莊嚴的神諭，它無聲地宣告著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你的身體站在那仰望，你的靈魂跪在那聆聽，然後不管信與不信，你會發現自己已經全盤接受它的存在與意義，不容許有任何的猶豫與質疑。

    換句話說，它讓人感到敬畏。

    “感覺遲鈍”這一項高水平技能點在這個時候稍稍派上了點用場，我很快從震驚中抽離出來，問身邊尚未回過神來的的胖廚子：“這是什東西？”

    胖廚子被我拽得一愣，然後哦了一聲，說：“是我在雪山上看見過的東西。”

    “這是一扇門嗎？恩，應該是一扇門，它通往哪？”我看他緊張兮兮的樣子，不由打趣道，“會不會出去之後，發現咱們回到了西藏，然後漫山遍野全是雪，我們穿著傻了吧唧的潛水衣，喇嘛廟那些小和尚看見我們，會不會覺得我們是從格爾木跑出來的精神病？”

    “有點懸啊，”胖廚子終於咧嘴一笑，“不過，還有可能出去之後，發現自己是在北邊看雪景呢。”

    “哦？”我問，“北邊？”

    “恩，”胖廚子點點頭，“說起來，離你老家不算遠，而且，那也有個天池。”胖廚子衝我眨了眨眼睛。

    “哦，我知道那，天池哪都可以有，”我也眨了眨眼睛，“但是，隻有那才有那個人吧。”

    胖廚子一愣，笑著點了一下頭，“原來你知道。”

    “我也是剛剛才確定的。”我伸手撫上那些深邃的刻紋，仿佛一個冰冷的心髒在手心之下搏動，觸感驚心，“原來困住你們將近十年的東西，就長這樣的啊。”

    “十年啊，”胖廚子感慨著，“兜兜轉轉到最後，終於隻剩下不到一年。”

    算起來，今天這個日子還有點特別，一時間心湧出許多擔憂來，我拐一拐胖廚子的腰，悄聲問：“說真的，你知道小三爺最近在做什嗎？”

    “我不知道，”胖廚子低頭一笑，“但我相信自己的兄弟，九十九步都平安走過來了，絕不會摔倒在最後一步上。”

    我怔了很久，終於也跟著點了點頭。

    我們一同把手放在門上，一左一右，一大一小，不知為什，身子不由自主地站得筆直，好像再往前一步，就真的可以一起打開它，然後門發出耀眼的亮光，然後一切塵埃落定，然後所有人贖回笑容，然後故事迎來完滿落幕。

    “你們兩個還走不走了？”劉三響的大嗓門在耳邊嗡嗡地震起來，打破迷離的夢境，“你們沒看見那邊是死路嘛，往這……這邊……走……”說到後來越來越沒底氣，回頭一看，齊霽黑著臉，反方向穿過人群走了過來，一路走過就像一座移動冰山，震得方圓十鳥獸妖異無顏無色。這個時候我才驚訝的發現，原來所有人都是背朝著我們的姿勢，那一張張回過頭來的、相貌各異的臉上，神色有不約而同的冷漠和複雜。

    “走吧。”他垂眼不看那扇門，伸手扣住我的手腕。

    轉身的時候，那扇門似乎在身後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歎息，帶著穿越重重時光的悠長與滄桑，嘶啞艱辛，晦澀難懂。

    我悄悄安慰胖廚子，隻有這一條岔路，也許我們還可以回來。胖廚子點點頭，澀澀地笑一聲，說：“你看，不是我去管他的事，是他的事自己找上我的吧。”他仰著頭使勁眨了眨眼，“就連天皇老子都在說，這一切沒我就不行呢。”

    胡七九不說話，齊霽不說話，兩個核心人物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隊伍的人開始不放心了，加上剛剛一路走過來風平浪靜，什機關陷阱都沒踩著，有人漸漸生出了膽氣，主動提出更換領路人。胡七九想也沒想，點點頭答應了，齊霽停住腳，靜靜等著新的領路人超越過去了，才跟在隊伍後麵慢騰騰地挪著步子，眼神無意識地聚滿了寒氣，那十二個巫師縮著腦袋，像是被獵犬驅趕著的羊羔，在前麵走得戰戰兢兢的，愣是誰也不敢回頭。

    他應該也在想，為什它會出現在這，偏偏就在我們的眼前，好像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場景，隻等待著上演一出驚天動地的大戲。

    說不清我們是不是又一次深陷迷局。

    蝴蝶在蛛網上翻滾掙紮，紅眼的劊子手在黑暗中打磨利刃，靜靜等待著獵物流幹淚水的時機。你不知自己何時落網，隻是因為你不知道我已在何時布下玄機。

    這時候，走在最前麵的那一批人似乎停了下來，其中一個急匆匆地折回來報信，“黑爺，前麵沒路了，大掌櫃叫我們來找您。”

    胖廚子打趣道：“小夥子，話不能這說，怎會沒路呢？路都是人走出來的，隻要願意走，那總還是有的。”

    到了近前，我們才知道到底為什說沒路了。前方出現了一處奇怪的斷崖，也就幾米深，目測與對岸相隔三十米，有點像是運河的河道，兩邊望不到頭，整塊崖底被打磨成一個光滑的凹槽，邊角方正得像是用尺子量過，對岸之間有兩條粗大的鐵鏈相連，隻不過，那鐵鏈鬆鬆垮垮的垂在地麵上，生著厚重的鐵鏽，看起來已經毫無用處。石塊表麵上鋪著一層厚厚的、快要凝結成化石的透明油脂，像是長了毛的香薰皂一般，麵也布滿細碎的渣滓。

    “像是個遊泳池。”我開玩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