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瑤細細辨了辨，才恍惚想起，黃箋上的圖案是北魏國中青蓮教所特有的印記！

    她猶記得，在她入魏的第三年，曾經發動叛亂致使北魏門閥損失慘重的青蓮教死灰複燃，一時令得北魏國中人心惶惶，而宋嬤嬤當時便再三對她提起動用暗樁之事，總繞不開“機不可失”這般類似的話……

    不過那次，青蓮教的動亂並沒有持續多久，便被魏軍鎮壓了下去。

    追根究本，原因無外乎三則：一是曹晃當政後，根基漸穩，並將國中原本紛亂的情形逐一整頓；二是曹晃手段淩厲，執政風格獨有特色；三則青蓮教於北魏的門閥世家而言，是刺入骨血深處而被憎惡、忌憚的對象，是以各方連而擊之。

    事後，宋嬤嬤問她是否早已預見青蓮教的結局，她卻沒有一句應答……

    今夕何夕，所見惘然。

    青瑤微微蹙眉，才對樓修文問道：“這東西你從何處得來的？”

    “你知道這是何物？”樓修文身軀微直，眉色震驚，靜靜地看向青瑤，隻見她微微頷首，紅唇輕啟，“你還記得我們在吉昌剛入學的時候？”

    她淺淺一笑，“當時眾師弟討論梁魏之戰，我便提及過青蓮教蠱惑北魏民眾的事情……”

    “終末，青蓮教暴亂了。”樓修文神色平靜，看不出多餘的情緒，隻話音複雜莫名。

    北魏發生暴亂於梁民而言，無疑是件幸運之事，但終究鮮血肆流，有的人能夠直麵這樣的情形，心中確也懷有無限的悲憫。

    樓修文默然片刻，終緩聲道：“這黃箋，是我從隆息府中搜查而來。”

    隆息府，是蘇南深林中的一座道觀，距臨安城百餘，其坐落之處地形崎嶇，顯少有人去往。這所道觀之所以成名，是因著宣宗皇帝還未承繼大統時，曾在這所道觀中修行過一段時間。到底宣宗皇帝已駕崩五十餘年，塵已歸塵，隆息府盛名不似之前，隻一些隱逸修士常訪此地。

    青瑤皺了皺眉，道：“青蓮教眾不曾盡數剿滅，這一點我是知道的。隻沒有想到，他們竟流竄到了南梁境內……”

    “若不是查探三老太爺的事情，我也難料到南梁境中竟有青蓮教的存在。”樓修文靜靜地看向青瑤，道：“你三叔公所去的道觀，便是隆息府。”

    青瑤聞言，心下不由錯愕，一邊仔細聽著樓修文將其中關節一一道來……

    原是三老太爺煉丹心切，受隆息府的師父蠱惑，私自瞞著兒女，將族中器樂運至隆息府行祭祀之典，望仙靈相庇。可不想觀中道士得知那是宗族器樂後，生了歹意。

    他們趁著祭祀將末的時機，點燃了藏在祭爐中的引線，一時間火勢凶猛而竄，祭祀堂中的煉丹爐亦被炸開……人形擁簇，煙霧彌漫，已分不清東南西北。三老太爺要命是緊，連忙帶了隨身的廝隨著道士離開。

    等三老太爺重新回到堂殿上時，宗族器樂便已不全，祭殿中狼藉一片，隻有那幾尊老道的泥像完整無虞……眾徒紛紛參拜，竟以為隆息府之所以免受火災，便是仙靈庇佑的結果，至於三脈丟失的那幾件器樂，也被解釋為了“供奉”。

    青瑤心底緊堵了一口氣，神情盡顯無奈……她如何都沒有想到，三叔公竟會魔怔至此，都沒有追究器樂丟失的內情。

    樓修文輕輕地看了一眼青瑤，緩聲道：“佛苦，終生苦，仙道也是一樣。無論尊崇什，都不可因為這樣的尊崇而失了本心，失了明辨之力。”